梁孟津:“是我离不开你。”说话就说话,这样看人做什么。许淑宁只能腾出手肘给他一下:“我不喝了。”就剩一口牛奶,梁孟津想尝的也就这一点滋味。大概人到某个年纪,性别的某部分都会觉醒。许淑宁觉得他最近很是不正经,抛个白眼过去:“去看看水烧好没有。”厨房里齐阳明在看灶台。灶膛里的火光晦暗不明,他眯着眼渐渐凑近书。梁孟津提醒:“你到外面看吧,该近视了。”齐阳明调侃:“我到外面去,你俩还怎么说话?”院子就这么大,说点私密话都得避开人。梁孟津咳嗽一声掩饰不好意思:“现在我们不说了。”还知道脸红,齐阳明笑得更起劲了。声音传到外面,许淑宁喊:“你俩用笑声烧水呢是吗!”要骂人了,齐阳明再添把柴火:“马上就好!”他恨不得把自己也填进灶膛里,呼呼地吹着气,憋得一脑门的汗。梁孟津笑得也略显猖狂:“报应。”得,他们是一家的。齐阳明掐指一算,自己虽然在宿舍里有一个半的家人,架不住人家一个许淑宁顶仨,想想只能哀自己不幸,怒自己不争。梁孟津看他莫名开始长吁短叹的,心想最近大家确实都有点不太正常的样子,晚饭的时候刻意一句跟学习的话都没提。难得熬鸡汤,谁的手里都没拿着书,一边聊天一边吃。最近紧张的范围算是暂时被搁置在一旁,仿佛提前体会到一点劫后余生。许淑宁环顾四周,只觉得有点恍惚。她几乎快想不起大家刚下乡的时候是什么样,又理不清这五年里究竟发生多少事情。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被略过,不好的记忆被遗忘,留下来的全是同甘共苦过的美好。可惜没几秒,齐晴雨跟陈传文就吵起来。得,还能有什么离愁别绪,许淑宁只觉得还是早清净早好,她捧着自己的碗摇摇头,余光掠过墙上的挂历,心想:快八月了,好消息也该来了。第85章1977年8月4日,举办了科学和教育座谈会。1077年8月13日,教育部再次召开高等学校招生工作会议。标题短短两行字,意味着社会的巨大变革。梁孟津拿到这份报纸的时候已经过八月中旬,他用极为挑剔的目光横看竖看,一颗心慢慢定下来,转身宣布:“应该很快就能出考试时间。”这个应该很快是多快,没有确定的答案,大家不免都有些焦躁。许淑宁微微叹口气,既觉得复习的日子太短,又嫌弃时间过得太慢。梁孟津毫不避讳握一下她的手,说:“今年还剩四个多月,再熬一熬。”他不说没事有我呢,因为读书和学习都只能靠自己,他再能挡风挡雨,也没有办法替代全部。熬。简简单单一个字,能用来形容的四字成语多如牛毛。许淑宁开玩笑活跃气氛:“这五年我们不都这么过的?”陈传文插科打诨:“孟津,点你呢。”梁孟津才不受挑拨,扔了根粉笔过去:“一边去。”陈传文往右一跳躲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左脚绊右脚跌坐在地。他自己都摔懵了,愣愣坐着。齐晴雨“痛打落水狗”,趁机踢他一下,收回腿的时候笑得心花怒放。怎么就这么欠呢,齐阳明提出批评:“你非惹他做什么。”齐晴雨哼哼唧唧:“他下午笑我是‘小矮子’你没听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齐阳明心想自己当然没听见,眼神又扫过meimei的发顶。此时无声胜有声,齐晴雨气得跳起来:“你什么意思啊!”齐阳明把她的肩往下一按:“行啦,再蹦跶该成国旗杆了。”说谁是国旗杆,齐晴雨跟亲哥才不拿捏什么分寸,狠狠一脚踹过去。齐阳明捂着膝盖:“骨头碎了!”碎就碎,齐晴雨脸往右一摆,后脑勺都透着股劲。郭永年只觉得可爱,手虚握成拳咳嗽一声:“该复习了。”气氛一瞬间凝重,大家各自找好位置坐下来。许淑宁坐了一会腰有点疼,到院子里边走边背。才绕两圈,梁孟津凑过来,宛如卧底交接,递给她两块钙奶饼干。许淑宁吃着有点潮,说:“还是你都吃了,过两天再买一盒。“她手里头还有二十来块钱,好吃好喝一阵子肯定够。梁孟津手里头自然阔,只是没想到她的性格会这样说,问:“是不是很累?”许淑宁像是撒娇:“快累死啦。”地里的活不能停,宿舍的活也不能全丢给赖美丽,每天还要头悬梁锥刺股,铁打的都该垮了。梁孟津摸摸她的头哄着:“再坚持一下,快了。”又问:“想不想吃猪rou饺子?”许淑宁的口水居然就往外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哪来的!“梁孟津:“我再去给家里打个电话,回来给你带。”他来之前跟父母约好的,隔三差五要通个气。一来一回的,又要一整天。许淑宁:“那你自己小心点。”又说:“我要超级大份的饺子。”梁孟津嗯一声,看她总算露出个大笑脸:“我跟猪rou饺子你选谁?”许淑宁故作犹豫,摸着下巴不说话。梁孟津急得捏捏她的脸:“饺子还没吃到呢。”许淑宁就说他这阵子很不规矩,拍开他的手:“那就不吃。”表情也变得不太好,好似受什么大委屈。梁孟津低声下气:“别啊,求你好不好?”许淑宁一下子又自责:“我不该乱发脾气的。”她确实有点情绪不稳定,随处都是地雷。梁孟津本来想着逗她开心,结果多做多错,看她的嘴角都耷拉着,半弯腰靠近:”那,亲一下?”许淑宁居然没拒绝,嘴唇蜻蜓点水一样掠过。一瞬间,某个关卡像是被打通,她悄悄示意:“你过来一下。”梁孟津亦步亦趋跟着,到柴垛后面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已经下意识伸手接住人。许淑宁投入他的怀抱,只觉得人的体温比灶膛里的火还熊熊燃烧。夏日里的夜风一阵阵拂过,说不上有多么的清凉,她的心又跳得像是要蹦出来,好像额头都沁着一层汗。梁孟津比尸体还僵硬,手没敢抱住她的腰,只敢虚虚的搂住。贴得太近,他好像能勾勒出她身体的弧度,因为想象更加的不知如何是好。许淑宁一半是不好意思,一半是转移注意力,说:“你讲话啊。”梁孟津的胸腔翕动:“说,说什么。”许淑宁也不知道,但因为靠着他得到最近一段时间来的最大安宁。她头也不抬:“随便什么都行。”梁孟津实在憋不出,索性说:“那唱首歌?”许淑宁点点头,下巴在他胸前蹭了蹭。梁孟津不可避免有许多旖旎的念头。他想要驱散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即铿锵有力唱:“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唱什么不好,唱一段智斗。许淑宁怀疑他脑袋里塞棉花了,心想如此正好的革/命气息,倒显得自己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