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智眼界和精神气质都提升一个台阶的感受难以言喻,却又鲜明无比。
略略凝定心神,运意念内视经脉,难言的欣悦慢慢舒展到四肢百骸:苦苦求索多年的上乘武道先天境界,竟在我访烈震北不得愤而入定后,终于莅临。
当年并肩转战江湖之时,闲暇也谈谈讲讲,震北就曾经提起过,武学修为一旦拥有先天之气,人也会随之脱胎换骨,纷纭人世的种种诱惑不再重要,看穿人世的荣华虚幻权位名利。当时我并不理解他的话,为年少夭亡的幼弟报仇后横扫黑道、创立邪异门,自顾一心求胜,以挑战庞斑为毕生目标。这两年闭门修习课徒不理俗务,幸好部属忠心,邪异门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此刻心境一片平和,多年来江湖风波和辛苦创业顿时渺小如尘,甚至邪异门的基业都不再萦怀。
洞察身外心内,一个念头很自然浮出来:震北要是知道我晋入先天境界,该怎么替我欢喜?
缓缓取出怀中须臾不离的双碟绣帕,呆呆盯着柔滑的锦缎,眼前晃动的,却是两年前震北婉转承欢那夜,明明疼痛之极,却偏哀求我动作再孟浪些;然后,又是不久前秦淮河画舫上,那张苍白如死文秀依旧的脸,即使跟两个卖笑男子厮混着淫语缠绵,还凄凉成那样子……
当时只顾得上惊怒,此刻却了然:厉若海视烈震北为平生唯一知己,是和我并肩啸傲的一棵树;可种种迹象都显示,震北他怀抱异样心思,情愿做被我疼怜攀折的一枝花。
不禁暗叹:那样挺拔峭立的一朵花……厉若海是不是担当得起?
两年前,他留下血与泪离开邪异门,那般受辱都不肯了断性命求一快,居然苦苦撑持,还想见我一面——震北啊震北,可恨我情事一途迟钝冷淡,竟不能如你所愿,帮你稍宽慰些。
“师父,这刺绣好精美,是何家女子所制?”十七岁的行烈进来例行请安,看见我失神捧在掌心的绣帕,眼内掠过一丝惊喜,笑问。
我沉重叹一口气,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行烈向来礼数周全,不敢再问,只恭恭敬敬垂手退出。
他快离开书房的一刹那,我决心已定。从容起身,微喟着,对我亲儿般一手抚育成人的好徒儿开口,知道他一定会认真听我说的每个字:“好花堪折直须折,行烈你要紧记我这句话,机会一错过了,便永不回头。”
他点头表示受教,静静等待片刻,确定我不会再说话,转身退出。
我淡淡一笑,轻快地把绣帕放回怀中,思虑烦乱早已一空。
——震北,如果可以选择,我更愿意看见你是一棵树。
——但如果你真的只想或只能做一朵花,今生今世,厉若海也决不辜负你情谊。
〇六、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
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
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
永弃却、烟花伴侣
——《迷仙引》柳永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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