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已助我从庞斑亲自拦截中救走行烈,跑完了一生中最壮丽的一程。
离开官道,转上小丘顶。
一旦脱离庞斑的力量范围,第一时间解开行烈的穴道。
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师父!”
我解开丈二红枪,靠在身旁一棵树上,缓缓转身,望往的下前方延绵起伏的山野,平静地道:“你看见了!”
这是在提示行烈,亲眼目睹庞斑和我的决斗过程,这中间的益处,庞大得难以估计。这也是我身为师父,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过了今天,行烈但凡能活着见到震北,便有了跻身一流高手的契机。
他只顾悲叫,并没有真正用心领略我的提点。
我喝道:“像个男人般站着,勿作我最憎厌的妇孺之态。”
略一恍惚,不由想,鄱阳湖边的震北,要是知道我终于还是败了,会不会也像行烈这孩子般悲戚?他……会不会为我泪流满面?
禁不住微微笑,身子挺得比平时更直,豪情反而更炽烈,就像觉得,这样才能劝他看开些:“我本自信胜过庞斑,可惜,仍是败了。但我已救出了人,十日内庞斑休想与人动手。庞斑啊庞斑,你虽目空一切,这一生,别想有片刻忘掉我厉若海。”
说了一两句便惊觉,面前的这人是行烈,我当作幼弟或亲子般疼爱的唯一弟子。于是,看着秋林草野,柔声交待行烈,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将来若收徒,收的也必须是孤儿,将我的燎原枪法传下去。
说到一半,已看见行烈奔流的眼泪。
行烈自幼颇像我,性情豪迈坚决,面临生死关头,还伤心成这样;震北此生大半在锦绣丛中,向来思虑过度甚至多愁善感,该怎么面对我殒命的消息?
我不但输掉了救他的可能性,还不能厮守垂死的他最后一程。
哀伤浓烈漾开。
不想让徒儿看见我的伤感,背转身,轻叹:“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寂寞。人生道路难走,本就使人黯然销魂——生离死别,悲欢哀乐,有谁明白我的苦痛?”
话说到这儿,胸臆的悲郁都宣泄出来,反而豁然开朗:自从主动抱住烈震北,厉若海就不寂寞了。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等在那里,与我携手笑傲命运无情、世事无常,并肩承受死生。不舍得我为他的健康禁欲,震北便不惜受辱受罪刻意服侍;为了区区厉若海,他甘愿舍弃一切,包括男人的尊严、一世的英名。性命攸关也好,人言可畏也罢,他都轻松一笑置之而已。
求仁而得仁,何须浩叹?
即将死别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顿时大佳。
缓缓探手怀里,转身掏出白丝巾裹严实的小包——前面兰溪镇上买的冰糖葫芦,递给行烈,微笑:“这是师父买给你的东西。”
没等行烈抬起头,我再次转身背对他。
刚才夕阳下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霜染层林突然黯淡,变成苍灰浓雾,遥远得不真实。
这征象,提醒我残余生机已全部耗尽。
极目凝视东南方,此刻鄱阳湖畔,震北在做什么呢?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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