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月亮升起,林月站起来穿外套朝门外走去,马驰原抱着吉他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林月喜欢这种让人狂乱迷离的感觉,语言在那样的世界失去了力量,只有甜蜜浓稠的空气将两个人紧紧包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不觉间走到了荷兰大道。
荷兰大道是这个城市唯一的地下通道,通道的四壁印刻着荷兰画家梵高的经典著作,热烈的向日葵肆意生长。这里也是林月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小时候的夏日午后,常常一个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买一只冰棍坐在地道里慢慢吃完,再走回家去。尽管升入高中后,生活范围已经远离荷兰大道,她还是会定期回到这里,一个人坐在向日葵下吃完一根冰棍或者什么都不吃,坐一会儿,再走回家去。
马驰原走到地道入口,眼睛明亮地闪烁起来,就像烟花,瞬间在天空绽放。林月不回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悦,她轻轻放慢脚步,等着马驰原走上来,跟她并肩一起,一步一步踏入神秘的梵高世界。
林月走到那株向日葵下站定,侧过脸看马驰原,马驰原的身体微微颤抖,伸出手把林月拥入怀里。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林月眩晕,她能感受到那双臂膀的力量,她微微闭气眼睛,感觉到对方的身体慢慢靠近,渐渐地没有任何距离,就那样紧紧拥抱在一起。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马驰原在颤抖中附身吻林月的眼睛,然后又慢慢地找到她的唇。唇齿相对的瞬间,林月突然清醒过来,用力推开马驰原,后退几步,低下头去,再也不敢跟他的目光对视。
眩晕的世界瞬间瓦解,马驰原手足无措地站在向日葵下,不停地说着:“对不起。林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林月没有说话,缓缓蹲下身去,从双肩包丽翻出一本粉色封面的日记本,打开某一页,拿出一株干枯的黄色小花。年月日久,小花已经被岁月风干成枯黄的残片,林月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就像捧着价值连城的珠宝一样珍贵,她把那朵花送到马驰原的面前,马驰原竟然笑了一下,他说:“原来你一直都记得,原来你一直都留着。”
怎么能忘记呢?林月说:“你知道吗,它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深处,成为我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林月热烈的告白再一次激发马驰原的勇气,他把吉他甩掉在底板上,飞快地再次把心爱的姑娘紧紧拥入怀里,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恨不得把她融入他的身体里去。林月在她的怀里几乎不能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要幸福地死掉了。就这样死掉也好,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人的怀里。
马驰原低头疯狂地笨拙地吻着林月,额头到鼻翼再到嘴唇再到脖子,他恨不得吻遍他的全身。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没想要弄明白为什么,只是内心涌动的原始的欲望在引导他的手足。
那枚被林月捧在手心的脆弱小花在这般疯狂中被挤压成碎片,掉落在脚边的地面上。
林月的身体完全瘫软在马驰原的怀里,她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少年何以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他把她挤压成一张纸片,在半空翩翩飞舞,朝着天堂的方向,翩然而去。
激情最终也有落幕的时候,两个人沉沉拥抱着坐在那株向日葵下,闻着彼此粗重地呼吸。就在林月感觉暴风雨即将再一次降临的时候,马驰原叹口气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林月站起身,再也找不到那株小花,她有些难过,可是也觉得释然,既然她生命的一部分已经有另一个人填补进来,那么小花的使命也算是完成。
马驰原却有些过意不去,他说:“等到来年,草长莺飞的四月天,我去采摘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花,来送给你。”
“好。”
林月只是简单地回他,在他面前,一切语言都是多余。
那天晚上,马驰原陪伴林月回到合欢街的老宅,看到她的影子消失在厚重的铁门之后,内心的黯然无以言表。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只有林月这一束亮光,可是他的脚步能丈量过光的速度吗?他不知道,他只觉得头疼。这么晚回家免不了要挨父母一顿斥责。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退学的打算,既然菜市场小贩的儿子命中注定还是菜市场小贩,他也不想再多浪费父母一毛钱。期末考试的迫在眉睫,不用再挣扎,他也知道自己千年垫底的命运,考大学显然是无望,摆在他面前只有一条通往菜市场的小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尽管父母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期待,可是还是希望他能坚持读完高中,参加全市会考拿到一纸高中毕业证书。
可是在面对那株热烈旺盛的向日葵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改变了已有的计划。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是仅有菜市场那么狭窄,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命运。一纸实验高中的的入学通知书至少可以证明他的智商完全没有问题,他所需要做出的改变就是心态。
那晚回到家,父母破例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端出简单的饭菜,放在昏暗的灯光下的小餐桌上。马驰原打开水龙头洗把脸,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地吃完所有的饭菜。抬起头说:“爸爸,我想考大学。”
马大国掐掉手头的劣质香烟,扔在底板上,用脚狠狠踩了一下,说:“很好嘛,很好嘛。”
张秀秀听到儿子的话,慌的把手头的十字绣放在一边,走过来亲昵抚摸儿子的脑袋,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麻利地收拾好碗筷走去厨房。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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