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叫道:“哥,你不会吧?干嘛象个老古董一样,将从前的一切都保留地完好无损?瞧,我记得棒球棍在几年以前就被董湘凝从阁楼翻出来放在书房的门后……八年了耶,它竟然还在这里!”
董凯钧将行李放进二楼原先她住过的房间,刚刚走下楼梯,仿佛怔了一怔,半晌才道:“她……这几年……她……还好吗?”
她在书房里四处浏览着,却不敢回身与他的目光相对,仿佛很无意地道:“她……她也还是老样子呀……她也考上了研究生,不过读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我总是笑她白白地阳春白雪了一番,将来肯定找不到理想的工作……没想到她竟然学以致用,写小说去发表,很幸运地被电影公司选中拍成了电影……叫什么来着?噢,是叫做《月满西楼》,不知道你在美国这边能不能看到?不过,这丫头真的是赚了不少钱,本来我们两个还打算暑假的时候,一起去巴黎购物呢……谁成想,天有不测风云呀!”
突然意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急忙打住了话头,有些左顾右盼地走出书房来,却依然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给他看破心中的秘密。
毕竟是做了几年律师的人,大概已经练就了火眼金睛,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点燃了一只烟,“她……她……还象从前一样快乐吗?”
她心里一直揣着巨大的疑问,为什么一向感情和睦的他和董湘凝,竟然也随着那父子决裂而变成了陌路人。尽管在董建的严厉要求下,董家人不能再提起董凯钧这个忤逆子的,可是她却不能理解,究竟在那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使得那亲密无间的感情突然分崩离析?这是她与董湘凝之间唯一的隔膜,但是董湘凝没有说,她也就没有问起。
略微沉吟了片刻,她才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却被渐渐升起的烟挡住了视线,他隐藏在那重重迷雾之中,愈发地深不可测起来。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细细推敲,便笑道:“你在指哪方面呢?在金钱上,她是非常快乐的,因为她永远比我节省比我会过日子,所以每次向我‘放贷’的时候甭提多有成就感了。在学业上,她也是很快乐的,因为她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为学习发过愁,在父母眼里,又是个乖乖女,深得父母大人的欢心。我想唯一缺撼的,大概就是感情吧……董二小姐董三小姐,都成了无人问津的末代宅女……”
有风从窗外吹来,渐渐驱散了堆积在沙发那里的浓烟,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却是愁眉紧锁,大有困坐愁城的意味,不由得她原来有些玩笑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整个人也变地僵硬了。
他突然淡淡一笑,“董湘滢,你为什么突然到纽约来?”
倒底还是瞒不住。
她走到窗边去,后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还是象从前那样说不上名字来,然而看着却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翠滃荫润,油然生辉。半晌,她才道:“还不是爸爸……好象是他的一个生意上的朋友替自己的孙子相中了我,非要我做他们家的孙媳妇……我不肯,只好跑路了。”
既然瞒不过,就只好实话实说。
却也懂得掌握讲话的分寸与技巧的,总不能给他知道是她做了逃兵,而将董湘凝陷入了那危险的旋涡之中。他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将她这个“卑鄙小人”给扔到大街上去的,如今人离乡贱,她无论如何不能冒那样的风险。这个理由,绝对可以唬地过那个对父亲抱有成见的儿子。
果然,他将香烟揿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你去洗个澡吧,休息一会儿,晚上我来接你去吃晚饭。噢,我还顺便叫了傅景诚……傅景诚也来了纽约,你是知道的吧?难道,你不是为了他而来的吗?”
她微微一笑,却不再言语了。
晚上是约在了一间法国餐厅里,大约是很高档的场所,就餐的客人并不多,但都穿地很体面,甚至有的男人都穿着黑色的礼服系着黑色的蝴蝶结,女人就更不用说了,也都是鬓影衣香。鹅黄的台布印花考究,飞针走线,丝垂翠柳,繁花似锦,却不过是小小的一方点缀。
董湘滢轻轻地摸了一摸,不禁笑道:“这不会是MeCh吧?好象还是手工刺绣的结果……”
有侍应拿着餐牌过来,仿佛是很熟悉的,笑道:“Mr.江,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董凯钧微微一摆手,“过一会儿再点餐,还有朋友要过来。”
那黑发碧眼的帅哥鞠了一个躬,就退下去了。董湘滢微一扬眉,“哎,我说董凯钧,你什么时候成了Mr.江了?”董凯钧冷冷一笑,“我已经被逐出董家整整八年了,难道你忘记了不成?”董湘凝却很宽容地笑了起来,“既然那么不愿意,干嘛自己还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只怕连八年零几个月零几天零几个小时零几分零几秒都是算不错的,是不是?”
董凯钧不理睬她的挖苦,却抬起手来,晃了一晃,她顺着那手势望去,渐渐地变了脸色,就那么眼睁睁多看着日思夜想的人,却伴着另一个俏丽的身影走了过来。人生就是这样无奈,乐极生悲的戏码随时随地地上演,就在她嘲笑别人的那一刻,生命急转直下,却又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难道她千里迢迢地弃家别国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亲眼目睹他与别人的,甜蜜芬芳之旅。
傅景诚似乎并不意外,微微地点了点头,却向董凯钧笑道:“这是戚菁……戚菁,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我小时候的好朋友,董……不……现在应该是江凯钧江大律师……”
戚菁很客气地笑道:“江律师好……”说着便很自然地在傅景诚拉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向一旁的董湘滢展露着温婉的笑容:“董小姐,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董凯钧意味深长地望着傅景诚,傅景诚却只作不见,招呼着记者过来点了餐,而且还很体贴地替戚菁挡掉了侍应关于海鲜的推荐,理由很简单,“她对于海鲜有些过敏”。
董湘滢默默地看着,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其实大局已定,她为什么总是不肯清醒?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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