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不能为了身处困境中得到的一点眷顾,就耗费了自己的青春,留在这深山老林里,再无希望。所以,尽管有些残忍,可她还是要试一试,她要将他引诱到那繁华世界里去,顺便把自己也打包带回去,虽然后果怎样非常另人担忧,可是她已经顾不得了。
在默默的等待中,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够着了那一线希望了,不想他却突然松开了手,有些沮丧地坐倒在地上,又恢复了那一点呆滞的神情,仿佛有些迷惘之意,旋即摆了摆手。她知道自己又失败了,这个家伙表面上看着愚昧可欺,其实却是不折不扣的大智若愚!
有一丝寒风顺着开启的天蓬滴溜溜地滑落进来,她颓然地抓住衣领,突然紧了紧地一扣,却扣不住那彻骨的寒意迅速地贯彻全身。他大约也察觉到她的不悦,急忙探过身来,揣度着她的表情,她却不让他看见她的脸,急忙避开了倾身趴到窗台上,故意给他一个冰冷的脊背,心中愤懑难耐,终是无法平复。
静静地相持了一会儿,她的身体禁不住地轻轻地颤抖起来,脊背那里仿佛起了一阵奇异的麻痹,半晌才意识到是他的手指,缓缓地游离着,或许是因为胆怯,始终保持着似是而非的距离。然而这样似碰非碰的流连,反而加具了那暧昧的情势,她的呼吸一紧,全身的神经立刻警惕了起来,他要做什么呢?
因为她的静止,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勇气,修长的手指突然贴近了她的衣服,又缓缓地扣上了她的背。缓慢地动作,让她的心跳也跟着虚弱了下来,直到再也无法跳动,因为所有的感觉都被屏蔽在那轻轻一触之后,天塌地陷前唯一的抉择,最难决定。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仍旧只是缓缓地在她的背心滑翔,她方才明白,他是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跟她说着那三个字,“对不起”。
坚强的意志在徐徐舒缓的动作里,渐渐地土崩瓦解,褪掉了坚硬的外壳,暴露在那汪洋星海中的,惟有她渐渐柔软的心。
可是她却不想就此投降,所以轻轻地抗拒了一下,又向前倾了一倾,正巧可以看见院门口那里不知何时来了几个人,影影绰绰,渐渐地人声嘈杂起来。
紧接着,梁金氏和梁喜被人从堂屋里“请”了出来,其实倒还没有怎么样,却听地梁金氏虚张声势的叫喊:“你们搜吧……你们搜……看看我倒底有没有窝藏什么……?”梁喜却好象被吓噤住了,紧紧靠着墙根蹲着,顺身抖地犹如筛糠一般。
她其实看不清那几个人的样貌,却从那陡然紧张下来的气氛里感觉到了点什么,然而还未等她真正地反应过来,却见院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有的人手里还拿着火把,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去路,没有人出声,然而那无言的力量却更加恐惧,就好象月黑风高那一夜聚义堂前的沉默,难道又要有血流千里的事要发生?
火把当中站立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正是与她恩怨莫名的九叔公,此刻也如同审讯她的那一刻,在摇摇欲坠里晃动着凛然不可欺的风度。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笑道:“九叔公,您莫要上生气上火,不过是例行公事地查一查,并不是想怎么样的。”九叔公还未搭话,却在那众多火把之中有人应了一句:“带了这么多人进村子里来,警察有这么办事的吗?”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子,真的是警察吗?那些正在四下搜索着什么的人,是警察吗?她应当呼喊救命的,可是兴奋来地太过突然,她竟然慌乱地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家查地仔细一点啊……”
陡然听到那有些熟悉的声音,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张绎凡……是张绎凡吗?她匆匆地寻找着,果然看见张绎凡从堂屋里走出来……然而,在那屋檐底下站着一个身穿黑风衣的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那样的眉,那样的眼,那样的鼻,那样的唇……曾经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熟悉面容……她再也忍耐不住,“傅景诚……”
然而,她却没有机会叫出声来,由身后而来的巨大力量紧紧地堵住了那条往生之路。他从来待她没有如此粗暴的,只有她拿他出气的份,可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不顾她的奋力挣扎,就那么硬生生地将她压在怀里。她的泪水奔涌而下,浸泡了他的手掌,她的绝望冲击着他的耐心,她的渴求磨蚀着他的冷酷,她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可他就是片刻也不肯放松,仍旧紧紧地抱住了她永远地囚禁了她。
有人已经在按耐不住了,别看九叔公弱不禁风的样子,或许只要几个简单的手势,就会让这几个警察无法安稳离开。本来嘛,警察是与坏人做斗争的,人民群众就是再有不对,也是人民内部的矛盾,万万不能用上暴力手段的。
起初和九叔公说话的那个人走到张绎凡身边,低声道:“差不多了吧?再耽误下去,我怕压不住……这里比不得城里,老乡们还是很保守的。”张绎凡似乎也是无奈,回身向傅景诚道:“我看只好先回去了,也许是消息不对……”
傅景诚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蹙着眉,紧紧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也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于是她用力向他的手指狠狠地咬去,鲜血淋漓地想要挣开一条路。她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他竟都生生地忍受了下来。
树叶刷刷作响,她看见傅景诚已经走到了院门边,天可怜见,突然停了下来,回首望了过来。她的心已经破碎到零乱不堪,她的泪几乎可以灌溉所以干涸的庄稼,可是灿烂星空下,茂密的树丛之上只是无尽的黑暗,她就那么看着傅景诚仿佛无奈又好象没有任何表情地回转身去,她就那么看着她的丈夫,越走越远。
十八
秋风动荡,湛蓝的天宇之上飘浮着丝丝缕缕的的云彩,倘若不仔细看,淡薄而忧伤的流动,根本就无法挑动意外的关注。密密麻麻的绿荫依旧还在原地徘徊,经年累月地履行着忠实的护卫任务,例无虚发。浅浅的光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游离在窗口,紫檀色的泥盆中绽放着几朵幽媚的小花,娇艳的鹅黄陪上优雅的柳绿,一张一弛,倒也登对。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其实也不知看着哪里,目光之中的迷惘渐渐生起了雾气,遮挡了所有的喜怒哀乐,仿佛一尊活着的行尸走肉一般。外面的阳光正盛,可是屋里却是黑漆漆的,一概的桌椅家具连带着他,都一概被摒弃在那黑暗里。她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一点劲也没有了,哪儿还有心情顾及别人?
石生大约也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一直小心翼翼地,随时防备着她的火山爆发。可她这一次既没有闹也没有吵,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望着她的目光去不了的地方,那遥远繁华又如洪水猛兽一样可怕的城市,他一辈子也去了的地方。
“汪……汪……”好象有狗吠的声音,她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态怔怔地望着窗外。好一会儿,他抱着一个毛绒绒的圆球递到她的面前,原来是一只白花花的小狗。个头不及尺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叭哒叭哒”,可怜兮兮地好象在倾诉着什么。她的眼睛不由得跳动了一下,那小狗立刻察言观色地扑了过来,躲在她的怀里,蹭来磨去,一副娇憨的可爱模样。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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