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谷涵突地打了个哆嗦,他听到的,原来并不是新婚吹打的鼓乐声。
那是箫声。
箫中吹出来的凤求凰的曲子,温柔地,甜蜜地,一声一声,在无边无际的雾中回响着。
华谷涵缓缓地走着,他不知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也不知这白雾的尽头在什么地方。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影影绰绰地看见了另一条人影,似乎也是在雾里迷失了道路,转身也向着他走了过来。
雾气渐渐散去,华谷涵猛地定在了那里。这一瞬间,他已然清清楚楚地看见,这个在迷雾中向他走来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那个自己直立在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突然开了口,声音却是异样陌生,一句一句,缓缓地问道:“你,在找谁?”
“你在这个地方,是在找谁?”
“难道你不知道,他早就已经死了吗?”
华谷涵大叫一声,醒了过来。风入船舱,吹透青衫,舱外的风声水浪里,似乎还能听得见有箫声在轻轻地回响。
华谷涵喃喃地道:“檀兄……檀兄?”猛地跃起身来,纵到了船头。江心长风将他衣衫乱发吹得不住飘拂,这大江孤舟上,却哪里有那吹箫的人在?
长江水轻拍船舷,滚滚流过。水波倒影,只见着明月千里,碧空依旧。
碧空断·全文完
第15章番外四·雪纷纷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扬州慢》
雪纷纷
隆兴和议那一年的冬天,雪下得异常的大。
这夜已深,中都城满城悄然。夜色雪色,一并浓得消磨不开,将偌大皇都重重埋在了其中。只有巡夜人经过,一点在风中不断摇晃的灯火,映着口中呵气成霜,才一时间将身侧无边的白晃得亮了一亮。只听足下咯吱咯吱轻响,缓缓走过,没入夜幕,不多时便又看不见了。
仁政殿暖阁中的炭火熊熊跳跃着,和镶金台上数十支红烛一起,照亮了满室。锦帐、兽炉、壁上的名家法书都在烛火中泛着柔和的暖光,却和外间遍地大雪一样,沉沉地静寂一片。偶尔才听毕剥一声响,烛花爆裂,红烛摇摇,在地下投下了几抹纷乱摇晃的影子。
当地两名御林军半躬着身,悄没声地彼此对看了一眼。从方才座上皇帝听得回禀:“东、西、南三门外皆已寻出三百余里,仍不见檀贝子行踪。我等奉命回报,请皇上示下……”之时,便眼望烛火,沉思默默,没有再说过话。手上朱笔握得久了,笔尖朱红的墨汁啪地一滴,掉落下来,在摊开的奏折上洇开了小小一片。
两名军士等了良久,不知皇帝是否发怒,喉头干咽了下,也只得再次低声禀道:“大都统倒曾寻到一名村人,听说落日时在南城外见过一人全身白衣,望着京城大礼拜了三拜,好似贝子的模样。但之后去向,那人也不知了,只说最后见时似是东南方向。皇上,不知是否要……”
完颜雍这才微微一震,自沉思中醒了过来,喃喃地道:“东南方吗……”极缓极缓地吐了口气,放下了笔,道:“罢了,神鹰欲离尘世,岂是人力所可及?你等……即刻回军,不必再找了。”
那两名军士听着,却觉皇帝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怪异,隐约竟带着几分疲惫之意,也不敢再说什么,齐声应是,退了下去。完颜雍便低下头去,继续翻阅着案上奏折,耳边殿门沉沉关闭的吱呀声里,却似乎还听得见西辽退兵之讯传来那一日,自己也在这仁政殿上所说的话:
“檀卿昔年曾对朕道:国无道,至死不变。今人心望安,国已有道,卿……可还要不变塞焉么?”
那天的大殿中也如此刻这般,静得无声无息。那个人只是默然垂眸,始终没有再回答一句话。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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