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江湖何所归作者:金银花花
第62章
段景词说到这,很怀念很遗憾的叹口气,顾墨岚就在旁微微一笑,以一种很幸运的口吻总结道:“呼,幸好我离开了。”于是我们的段王爷只能一脸打击默默喝茶……
日子就这么奇异又和谐的过去了,直到这天晚上——
晚饭过后,因为不小心又吃撑了,我忍无可忍甩掉二人去花园里溜达了一圈,绕完偌大一个花园后,便困顿的回房洗洗睡了。
睡到半夜,突然被尿憋醒,迷迷糊糊正想爬起床,却窥见床头静静站着一个黑影,月色朦胧中,他手上的东西寒光一闪,我一个激灵,张嘴欲叫,却见他手起,刀落,咚——
执念软禁
唉,其实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便是看得开,我浑浑噩噩活了这么些年,也总算弄明白了这个道理。是以现在我很淡定的对许寄言道:“原来柔柔姑娘是你布置在王爷身边的奸细。”
许寄言淡淡一笑,道:“非也。柔柔姑娘在王府十年,在下只不过是三年前与她有段巧遇罢了。”
“哦——”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色诱,那就怪不得了。”原来十年的忠诚也抵不过一朝的情谊,女人心啊……
我很深沉的叹了口气,许寄言垂眸轻笑了半晌儿,然后抬眼瞧我,无奈摇头道:“你的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
避开他眼里的温柔,我移开视线看向马车外,夜色浓浓,天地沉寂,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是吃吃喝喝,现在是想知道凤蕴国师打算如何处置我。”
对面的人沉默了,马车里静静的,我心里突然很小人的暗爽了一下,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声响,觉得无趣,便躺下翻身去睡。正迷迷糊糊间,忽的听到一声低低柔柔的叹息,一只微凉的手抚上我的侧脸,许寄言的声音像月色中的泉水,缓缓流过,“本来我想之后再告诉你,但现在也无所谓了……”马车晃晃悠悠,他的话语也像是飘在云间,“我出身于天越国皇族,一岁丧母,父亲是天越一族大祭司,他沉迷于研究各种术法,从不管旁的事。凤叔曾对你说过吧,我小时候极其孤僻,但作为下任大祭司,族中长老不肯放弃我,因为我最纯正的血统。”微凉的手抚过眉间停在眼睫,像是要捉住轻颤的睫毛。“于是,六岁那年,云安师傅来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说不出来,只是他给了我从没有过的体会,温柔的,严厉的,慈爱的,博知的,母亲父亲老师朋友,对我来说,他是一切。别人总是说,我是照着他的样子长大的,现在的我便是那时的他。”他笑了笑,声音温柔,“他也从不见别人,只守着我。那时我只以为他不爱见人罢了,或者只是全心来教导我,竟忽略了一件事情——我的云安老师,十年之间从来没有变过样子。”
心中大震,我一手抓住身下的丝锦薄被,凉凉滑滑,似水。许寄言仍自道,“然后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我日夜不休找了三天,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他。他在我的面前,瞬间苍老,连声音都破碎了,他告诉我一些事情,关于他的族人,他们的秘密,他从年轻时出山流浪,最后十年大限,他想,即使不能回家,那死在它附近也好啊,于是来到了天越。我听他平静的讲着这些事,答应他不将秘密泄露出去,微笑着送他最后一程,却不能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微凉的手渐渐温暖,顺着我的面颊划出一个弧度,平静的触感就像他平静的声音。“最后,我还是食言了,我在他身体彻底苍老之前给他含了天越皇族的秘宝玉魂珠,护住他的魂魄,又派人运了天山寒冰来封存他的尸身,保他身体不朽。然后我想,长生不老仙药,加以玉魂珠,或许可以让他复生。”他顿了一顿,声音寂寥如夜色,“苦心经营几年,我日夜不安,一心为此,到了后来,甚至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只知道我必须要这么做。然后,我找到了你,一出苦肉计,你就收留了我。”
静了片刻,他像是在想些什么,手指抚在我的脸上一动不动,我忍不住抬眼去看他,他长睫低垂,怔怔不语,然后缓缓闭上眼,轻声道:“没想到风声走漏,段王爷得知此消息。这样一来,事态便不可收拾了,段王爷一心为国,当年因为太子昏庸,他竟然可以不顾血脉相连将同胞哥哥除掉以助贤廉的三皇子上位。如果他得到了长生不老药,一定会献给皇帝,如此,辛齐国之势,必不可挡,我天越一国,必难生存。从此,为国为己,我都无路可退。”温热的手最后拂过唇角,离开,他清冷的声音落了下来,面上竟觉得有些凉。
老和尚经常说,天意难测,放下即为解脱。这几十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世间最难解脱的那一个,整日里唉声叹气,却慢慢发现,原来身旁的人,谁都有放不下的东西,许寄言是,段景词是,顾墨岚也是。到头来,我才是执念最轻的一个。
时至今日,为国为己,许寄言不能放下,段景词也不能放下,只有我——
我要放下么?
或者说,我已经放下了么?
无声苦笑,放不放下,还能随我吗?
唉,罢了罢了,一切皆为天意,一切皆是虚幻,一切终将过去,还不如醉一场。
夜色寂寂,马车里又恢复了沉默,脸上残留的温度终于消失,内心一片宁静,再也不去想旁的事,昏昏沉沉睡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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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出了城,许寄言便弃了马车换乘了马,这次仍是青风青莲跟着,他俩各骑一匹紧紧跟在后面,许寄言则带着我跑在前面。马飞快,我只觉得两侧的树木飞速向后移着,虽然屁股下面垫了软垫,马跑得也平稳,但持续一个日夜不眠不休,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好在暮色低垂的时候,许寄言终于停在一片小树林旁,我晕头晕脑的滑下马,踉踉跄跄趴到一边草丛里吐了一会儿,脑袋这才清醒了些,正喘着气休息,旁边递过来一个水囊,许寄言淡淡道:“喝水。还有几天的路,到了天越才能休息。”
接过来漱漱口,正想还给他,却见他已经转身往回走,一旁林子里钻出来三个男人,各牵着一匹马。他们对许寄言行了礼,低声道:“前面一段路没有问题,再走一天便能见到下面接应的人。”许寄言应了声,将马换了,那三个男人迅速隐去,许寄言回头叫我:“过来,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