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狮作者:镜花水月

第46章

伊森手下不停的敲击著键盘，同时侧耳关注著门外的动静。昂贵的笔记本键盘和鼠标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几不可闻，所以门外的动静让伊森听的一清二楚。

细小的呜咽声，从一开始的微弱到後面明显的带著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响。

“……呜……呜呜……”

像失去了主人的小狗，像受了委屈的小猫，带著悲伤心情的呜咽声从门外传来，越发急促，像是要哭了一般低声呼唤著……

糟糕了……

伊森扔下手里正在忙的，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来，於是飞奔出去，差点在门口摔到，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稳住身体。

趴卧著的大猫惊醒般突然直起了上半身，身影晃动间变回光裸著身体的男人，雷欧支起一条腿，双手交叠著环保住自己的双肩，遮掩著带著仓惶神色的脸。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正前方，眼底是藏不住的惊慌失措和悲伤。

伊森觉得他在哭，可他并没有流泪……

“雷欧……出了什麽事？”伊森迈开步子走过去，在他身边跪坐下来，顺手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手底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很微弱，却让伊森觉得惊心动魄。

“文森……不见了……”雷欧沈默了很短的时间後，缓缓的开口说道。他在伊森给他披上衣服的刹那侧过头，看了过来，突然间大颗的泪珠就这麽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我以为，你也不见了……

这细微的心思伊森不知道，只看到他不怎麽悲伤的表情，却在那里不停的在落泪，从眼角涌下，滑过脸颊和下巴，落进伊森的心里。

“文森的房间里没有人，只有燃烧著的契约书……我看到了，恶魔的契约书”悬空在房间里兀自燃烧著的契约书，青黑色的火焰，那一瞬间的燃烧殆尽在琥珀色的瞳孔里成了永恒的记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为什麽会出现契约书……”燃烧的契约书代表了契成……文森到底和恶魔签了什麽？得到了什麽？又付出了什麽？

“为什麽，他要和恶魔签下契约……”文森去哪里了……

雷欧娓娓道来的声音是平稳的，嗓音是破碎而干涩的。

“……为什麽……只留下我一个人……”是灵魂吧……文森你个笨蛋！到底知不知道和恶魔签契约的代价……雷欧闭上眼睛，遮掉了眼睛里浓的化不开的感情。

伊森收紧了双臂，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轻声的在他耳边低喃：“……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默默流泪的男人让他心揪了起来，哪怕怀里的甚至称不上是“人”。可他所拥有的感情和自己这样的人是相同的，就像自己曾经失去了小威利时，是同样的悲伤。

只不过，他的悲伤被深深的埋了起来……

发生这样突然的事情，不明究竟的迷茫，明明知道却不敢承认，所以自欺欺人。

如果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是生离死别的话，那麽更悲伤的便是这样的离别，不能被证实的──消失。不甘心，不想承认，明明结果欺骗不了自己却又在不断的欺骗自己，困住自己。明明知道这个人已经不见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可还是想努力去做些什麽，因为，不甘心。

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在梦里不断上演，曾经美好的记忆成了讽刺，最痛苦的时刻无限重复。产生了的感情，是被留下的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只要忘记就能解脱痛苦却不想忘记，不愿意忘记。深深的埋在心底，却在每次被挖掘出来的时候，一次比一次更痛，然後变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一切都过去了……所以，你可以尽情的哭了。”伊森感觉到贴著自己流过的泪，接连不断，汇成细流。这个男人的记忆和他的生命一样漫长，所以他的痛苦和悲伤也一样漫长。他是冷漠骄傲的生物，却有过最热烈的情感，可在他还没有弄明白的那刻，便失去了。

伊森不知道文森是怎麽想的，他对他的了解仅限於一副画像。但是伊森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後悔，後悔和恶魔签下那样的签约。能画出那样的画的作者，一定对画里的对象充满了感情，所以，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不舍得离开他，肯定不愿意离开他，如果可能，会想永远和他在一起，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