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恒微微摇头,并不松手:“师徒之义贵在真心,何必拘泥于此。”辛如铁此时哪有气力与他相抗,只得顺势跪坐起身。定恒收回手,合掌当胸:“你我既为师徒,老衲若有所命,你可愿听从?”
辛如铁端容道:“但凡师父吩咐,弟子必定凛遵。”
定恒点点头:“既然如此,你闭目敛神,让老衲助你调息。”
辛如铁微微一怔,片刻垂首道:“多谢师父。”顺从地合眼打坐,双手捏成剑诀,置于膝上。他深知治疗内伤与修炼内功一样,必须凝神静思,心无旁骛,否则只会适得其反,然而方历大变,如何能静得下心来,脑子里走马灯似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上面全是凌绝心。辛如铁明知不妥,却又无力自控,心灰间已存了生死由命之念,但听定恒在他身后轻喝一声:“抱元归真,摒除杂念!”
辛如铁只觉得一股气劲直冲耳膜,带得心头大震,原本纷繁复杂的思绪好像全部被一只大手突然掐断了,注意力都被百会穴那轻轻一麻吸引了过去。一瞬间,头顶像是被注入了一道细细的热流,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微一跳。很快,离百会穴后一寸五分的后顶穴也麻了一下,接着是强间、脑户、风府诸穴,而这道热流便沿着定恒所点过的穴道一路下行,所到之处,如遭艾火轻灸。待督脉的三十大穴都被定恒点遍,辛如铁已感到压积在胸腹间的郁痛消减了不少,而定恒此时已移到他身前,左手搭在右手腕间,右手食、中二指并拢,迅速地朝他唇下的承浆穴点去。
承浆穴正是任脉的起首,定恒此时所使的手法与刚才大不一样,辛如铁感到他点中的穴位又酸又软,说不出的难受。然而酸软过后,却有舒泰感慢慢弥散开来。他瞧不见定恒的姿势,只知他出手如电,衣袖带动周围的空气形成了罡风,刮在脸上火辣辣的,心中甚是惊讶:原来师父的武功是这般深不可测!
辛如铁一个念头未转完,定恒已经点完了他任脉诸穴。这时定恒又换了手势,左手握拳,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抬起的右手如同提着千斤重物,极缓地朝辛如铁左眉尾部点去。此穴名为“丝竹空”,属手少阳三焦经。看似沉重的手指分毫不爽地落在该穴上,与此同时,定恒左拳朝自己的膻中穴轻击一记,身子微微一晃。定恒收回手,过了片刻,又点向辛如铁的耳和髎穴。如此耳门、肩髎、臑会等穴位被他一一点到,他右手每点一下,左手便朝自己的膻中穴轻擂一下,脸色越来越凝重。
辛如铁自问也结交过不少武学名家,但是定恒这般为他点穴疗伤,手法实属生平仅见。到了手少阴心经诸穴被点时,感觉又自不同,便如气劲凌空而至,力透骨骼;而手太阴肺经诸穴则像被钝器敲中,触感只停留在肌理之间。辛如铁默默记数,定恒一共换了十四种手法,把他的奇经八脉诸穴尽数点过了。正在估计定恒什么时候收功,忽而一道柔和中不失刚劲的力道撞在胸口,辛如铁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喉头甜意上冲,忙举袖掩唇。这时却听得定恒道:“好了!”
辛如铁慢慢张开眼,定恒已坐在了他对面的蒲团上,脸色大为苍白,额上全是汗水,竟有摇摇欲坠之态。辛如铁大吃一惊,连忙伸手相扶:“师父!”余光扫过自己的衣袖,上面有一滩紫黑色的血迹,正是方才所吐。
这口淤血和之前数次冲到喉咙又被生生咽回的鲜血不同,能够顺利地吐出来,就表明内伤已经去了五成,只要日后能好生调养,便不致留下大患。辛如铁再如何不爱惜自身,此时也不禁感动:此番定恒以极高深的功夫为他疗伤,想必是以大大地损耗了自己的真元作为代价的。他决定出家纯粹是为了私情,会中掌受伤也属自作自受,要投入定恒门下不过是出于方便的考虑,说不上对师父抱有多少崇敬爱戴之心,不料定恒竟竭尽赤诚以待,感激中不由得掺了三分抱歉、三分惭愧,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定恒慧眼如炬,瞧着他那含愧带疚的目光,焉能不知他的心思?当下只微微一笑:“老衲无妨,不必担心。”转过头,指着墙上道,“你去看一下那张画儿。”
“是。”辛如铁走近墙边,细细端详。他本以为这画是佛祖或者菩萨的画像,此时方知画的是个普通僧人,双掌合什地盘腿坐在一个池子旁边。令他惊异的是,那汪池水竟呈血红色,水面布满了幢幢黑影,隐约可见狰狞之态。辛如铁心头一凛,便听怀虚缓缓道:“这是地藏王菩萨。”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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