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起身过来扶住苏嘉,喝了一声,“快去请太医来。”又责问红玉,“怎可如此不小心。”
苏嘉见她跪下,心中自然冷笑,又劝着太子却并不辩解什么。
太子见苏嘉仁厚,看着她被烫的通红的手不禁心疼,又见她坚持,便命红玉起身。
红玉已红了眼,一双杏眼水雾蒙蒙,更是我见犹怜。
苏嘉由太子扶着坐在贵妃椅上,手浸在浅碧端来的冷水中。金盆,清水,一只素白的纤手却红透,自是一幅静美。
不消一会,太医便来了。她知道萧昀此时应该在长生殿前向皇帝禀告,禀告他的死讯吧。
她垂了眸,掩住了黯然之色。太医已行了礼移步来看诊。
他细细的看了看,并让她动了动手,然后捋了捋稀松的胡子,清了清嗓子说,“太子妃放心,不会落下疤的。老臣回去开个方子,将药泡烂了捣成泥状,日日换敷,不日便好。”
苏嘉点头称了谢,又叫住那太医,轻声说,“本宫近来身子不适,时常干呕,请太医再劳神诊脉。”
那太医谦恭称不敢,便细细的号起脉来。他拧着眉,左右沉吟了一会,喜色漫上来,又仔细的诊了诊,才收了手,起身行礼,“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这是喜脉。太子妃有孕了。”
苏嘉装是惊喜,几乎控制不住,泪流下来,却笑着,一幅喜极而泣的模样。
太子却抓着老太医,切切的问,“可是真的?”
那老太医颤巍巍的拱手行礼,“老夫敢以脑袋担保,太子妃已有孕两月有余。敢问太子妃,两月来可来月信?”
苏嘉轻声说,“未曾。”
太子又大步走回来,一把抱住她,声音显然是激动高兴的,“孤又有孩子了,爱妃,孤又有孩子了!”
见太子动情,浅碧十分有眼色的领了太医出门,并打赏了银子,又吩咐一个小太监送太医回去,却看着太医的背影出了神。
小姐又有了孩子,公子已然死了,小姐必然是心死,这个孩子来的也好,拴着小姐不至寻了短见,不过活着这样的折磨便永远也没有个头,她心里矛盾起来,就这样站在冷风中也没了知觉。
说来也是奇怪,性情阴沥极爱敛财的皇上和喜怒不定好色乖戾的太子倒是都极喜小孩的,去年年初生了雨凰,皇帝高兴的乐不可支,竟对一个新生的婴孩,甚至还没剃胎发的一个小孩子就直接封了公主,太子虽好色但对雨凰也是一副慈父的模样。苏嘉有时看着太子抱着雨凰轻声哄她,竟有认命的错觉,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人竟然会对孩子这样好。
苏嘉错愕了一下,眼眸抬起看的远了,竟似看到了天地鸿蒙之间那一抹自己挚爱的魂灵慢慢的逝去了。那人再也不会有了,而自己却又有了一个孩子,和自己不爱的厌恶的人的孩子,孩子……
她的思绪渐渐的飘的远了,这些年她虽然在东宫里却也留心着他的政令章行,倒是从原先的一心庇护,力挽狂澜,到对无可救药者的漫不经心,对愤世嫉俗着眼天下者用心栽培,竟似要亲手毁了着个王朝,他决意要舍了自己的父兄,斩断自己的亲情,要还天下清平,一洗多年污腐。届时烽火漫天,狼烟帝都,这孩子若不是个男婴,那所有的计划全要推翻,前路也将更加艰难;若这孩子真如萧昀所说是个男婴,只怕他今生也不能逃脱这权力的争夺了。孩儿,娘亲对不起你,但是娘亲必须这样做,原谅我吧。
太子见她失神,隐隐含着怒意,“爱妃,爱妃!”
她婉转一笑,却垂了眸,起身跪下,恳切动人的说,“臣妾这是高兴……”未待她说完,太子已懊自己的怒气太冲,便伸手扶她起来。
红玉见两人直称夫君和名字,太子妃又有了身孕,母凭子贵是多么自然而然的事,她却毫不自持,仍是亲疏有间,明隙有礼的跪下。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难怪太子对太子妃始终念念不忘,难怪!这个连下跪都端庄淑仪的太子妃——苏嘉,分明就是天生内媚。内媚者,未必容颜绝代,必不是低俗诱媚,只清俏动人,神色明艳可爱娇憨,有情时便美若仙人,并不生俗意,无情时便冷若冰霜,却能抵情愫。既是内媚又疏离有度,使太子欲得之而难久,欲专之而不甘。红玉惘然了,论出身,自己不及,论内媚,自己又是没有的,那么论手段呢?她不知道,但是要进了牙,因为她什么也没有,没有哥哥没有父母没有姐妹,她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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