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也不凶了,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酋给狄戎包扎,时不时地上手帮忙,破天荒地展现出几分女儿家特有的温婉情态。鸩酒在一旁看得眼睛都要直了,一连掏了好几张符纸出来,口中念念有词,居然是防止恶灵附身的驱邪咒。
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狄戎和流香的口风都很紧,就连玉心都没能打听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那个屠夫,在把自家老娘接回去时,多看了幽篁好几眼。
酋便留了心。果然几天之后他跟幽篁在溪边打水时,看到屠夫在附近树林里磨蹭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近了。
幽篁放下水桶,直起身子看他。
屠夫盯着幽篁的脸,仔细打量了半天,最后小心翼翼地问:“……千竹兄?”
幽篁没回答,似乎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个人来,又似乎太久没听到“千竹”的称呼,有些不适应。
屠夫更确定了,走近几步,道:“千竹兄,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三七啊,咱们在万松书院可同窗过五年呢!”
幽篁眨眨眼睛,只觉眉眼依稀相识,终于从记忆里捞出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同窗来。三七是同村屠户家的儿子,父母不愿他继续做杀猪卖肉的买卖,就攒了钱送去读书,盼着能有一天博取功名出人头地。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当初脸孔白净的小伙儿,如今居然还是继承家业拿起屠刀,变成这么个面带风霜、五大三粗的汉子。
涉及幽篁的昔日旧事,酋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不过幽篁并不介怀,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袖子,口中对三七道:“怎么不认得,当年读书时你还偷偷往我的水囊里倒了一整碗生猪血呢,害我吐了好几天!”
三七听他一说,黝黑的脸庞腾地红了,不好意思地揉揉脑袋:“唉,那时候年轻不懂事,闹起来没谱,见笑,见笑了!”
幽篁笑笑,并不十分记恨。三七先前的紧张去了好几分,又上下看了看他,道:“那天晚上我就瞧着好像是你,但又不太确定,毕竟你都走了十几年……”
幽篁道:“也不算,我每年清明都回来的。”
不料这话引起了歧义,三七蓦然露出一个很怪异的表情,顿了顿,才极小声地问:“清明……?你、你果然是入了那个门派,是不是?”
幽篁一怔。
三七继续道:“毕竟是书院,总还有些传递消息的渠道。那时候蜀州城出了事,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你的遗……呃……东西被送回来,建了冢,大家才知道原来你当时也在那里。”
幽篁点点头。三七微微侧着脑袋,仍然在回忆:“就在那一年,书院的人散了一半。大家走的走,逃的逃,先生们也不愿意教书了。”
“为什么?”幽篁有点惊讶。
“因为寒了心。”三七苦笑,“天下士子寒窗苦读、昼夜发奋,哪个不是怀了以笔为刀,精忠报国的心思?然而灾祸临头,往往便是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最先做了王朝的弃子,连命都保不住。如此一来,与其受那‘十有九人堪白眼’的冷遇,还不如做点实打实的事情,自谋生路。”他拍了拍腰上还挂着的剔骨刀,“我也是那时候回家的。本就不是读书的料,继续在书院里也不过浪费爹娘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所以就早早回家接手生意,娶媳妇生娃,再尽尽孝道。”
幽篁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唏嘘:“……这样也好,你倒是看得清楚。”
三七道:“后来……不知不觉,日子也过了十几年啦。直到有一天,王朝发了告示,封赏……呃,封赏那个门派。”
幽篁道:“……鬼墨。”
三七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名字有些怕人,但最终还是重复道:“……鬼墨。所以我就想,说不准你也是其中之一呢?今日一见,果然——”
幽篁忽道:“你既然知道前因后果,怎地还敢来找我?你不怕吗?”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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