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开?
酋睁大了眼睛,身体也忽而僵了一僵。而颛顼却很是亲昵地凑近了他耳旁,故意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吐:“……无寐侯平日里喜爱琢磨各类刑求拷问之法,困兽刑牢亦以严刑峻法为名。然而在朕看来,北溟的刑罚大多看似血腥惨烈,实则粗糙无趣,一瞬之间便过去了,远不及凡间的雅致精细,能给人以漫长持久的痛苦。今日趁这个机会,朕请你亲眼观赏一下凡间极有名的一道刑罚如何?此行名唤‘凌迟’,朕当初身为人皇之时,一辈子也只见过一次。无寐侯于此道可是大大的行家,想来定是有兴趣的——”
说话之间,又召出名尸兵,手执雪亮的一把匕首,摇摇晃晃地朝动弹不得的鬼墨走去。周围几名十大门派弟子发出一阵惊呼,连带不远处的妖魔也瞬间哗然,一双双眼睛或是震惊或是恐慌,直盯着双方距离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对颛顼而言,比这残酷血腥得多的事情也做过,且还乐在其中。他既然说了,那便定然会做到。
酋使劲挣了挣,那锁链紧紧绷着,依旧寻不得丝毫破绽。心中转过数十道主意,竟无一条可以实施,只觉一阵发紧,转过头直视颛顼,恨恨道:“……王上想来是在这北溟闲得久了,竟愈发无聊起来。”
颛顼只道:“你是说朕,还是说的你自己?”
转眼那尸兵已经行到幽篁面前,以匕首嘶啦一声划开前襟,衣袍滑落,露出□□的胸膛。因为动作不稳,胸口正中一道细细的血线,隐约渗出乌黑的血墨来。
四周惊惶的呼声愈发高扬刺耳。幽篁并不理会,重重束缚之下,只费力地仰起头,目光越过尸兵与酋相对。红宝石般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过来,满满都是掩藏不住的焦急,幽篁忽而很是轻松地笑了:“……那混账说得没错,机会难得,你好好看,别乱动——”
他尚未说完,忽然止了声。几乎同时,方才还在乱叫乱嚷的妖魔们仿佛嗓子卡住了似的,也瞬间陷入寂静。就在它们眼前,那尸兵持着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幽篁胸口,尖端没入小半寸。黑色的血立刻涌出,沿着小腹往下滑落,在青白的底色上形成一幅诡异的水墨图画。匕首来回切割着,终于分开一小片皮肉,啪嗒一声甩在地上,拖出几道湿迹。
仿佛连时间都停顿了一刻。
一片凝重沉默之中,还是幽篁最先恢复反应。他瞧瞧地上,重又抬起头来,面上竟再次泛起笑意,口中的话却是对着幽都王说的:“……不过如此而已。这手艺生疏得很,下刀的位置不对,用力的轻重不对,动作也显得笨拙,无论哪一点都远远及不上我们凡间,看来你们还有很多要学啊。”
颛顼对他的态度似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一手撑了脑袋,答道:“……的确。朕这些下属行事粗莽,这等精细活儿确实不大擅长。正巧阁下于此道很有经验,今日不妨再好好体味体味,也可对它们进行一番指导,想来必会收益良多。”
说罢另一只手微微抬起,那尸兵得了令,上前一步,贴着方才的伤处又划下了第二刀。血墨再次滑落下来,汇入腰间破碎的衣袍。紧接着,第三刀,第四刀……
反应过来的妖魔们瞪圆了一双双形态各异的眼睛,此起彼伏地抽着气,即便对它们而言,眼前的情景也极具威慑性。幽篁自第一刀后再没有出声,嘴角仍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那入肉的一刀刀并非割在他身上,只有被束缚在身体两侧,痉挛着握紧的双手才能显示出他正忍受着剧烈的痛苦。很快地,长袍下摆尽被他自己的血液浸湿,因为都是漆黑的,变化不甚明显,只是尘灰飞扬的地上血墨一滴一滴逐渐汇作一滩。
一旁卓君武再看不下去,拼命地挣动锁链,急喊:“——住手!!”。
颛顼瞟了他一眼,并不做理会。此刻酋已被他拉扯着半拥进怀里,一手搂着肩膀,仿佛十分宠爱的模样。颛顼意态悠闲,一面欣赏着刑罚继续执行,一面柔声指点:“这凌迟为凡间诸刑之最,背地里可有不少讲究,无寐侯要不要听一听?”不待回答,自顾自续道,“……为了延长犯人的痛苦,这刀数须割得越多,持续时间越久越好。不能把人弄死,故而每一刀都极仔细,沿着肌肉的纹理,切下小小的一片肉来。若是刽子手有经验,是可以足足切下三千六百刀的。起初几十刀,血流如注,情景可怖,然而到了后面,血就渐渐不流了。有时候花了一整天还没行完刑,便将犯人撤下来,喂些吃的,留待第二天继续。朕当年见到的那一场,犯人痛苦哀嚎,前后持续了整整三天才死。不知今日这鬼墨一门的小子,能坚持几日?”
十足恶意的话语一句句直击入酋的耳中,他却似乎全然未听见,只怔怔地望着被束缚在场中的那道漆黑身影。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放慢了动作,让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心中痛得如同要碎裂一般,脑中也混沌一片。浓墨般的血迹在视野中一点点放大,逐渐占据了全部,漫天遍野皆是浓稠的黑,至于其余,竟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
刑罚仍在继续着,漆黑的血墨越流越多,深深浸透了泥土。
“不……住手……”酋浑身颤抖起来,徒劳无功地挣扎着想从颛顼旁边逃开,想要去拯救那身陷痛苦的人。依旧隐隐记得,不久之前,蜀州城旁,松间月下,自己紧紧拥着对方,怀着满心的痛惜许下承诺。他说,此生再不会让他痛,然而最后却没能做到。若不是为了帮助酋,幽篁不会再来北溟,更不会陷入险境,被幽都王折磨。有那么一瞬间,酋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太过自信,不知轻重,不计后果,早知如此,当初无论幽篁怎样劝说,都不该让他牵连进来。
若是在这个时候请求颛顼……若是求他……
那个家伙谋划了许久,正是在等待着自己服软的这一刻罢。然而……
酋犹豫着,无意间低头,一瞬间对上鬼墨凝望过来的眼神。幽篁一侧胳臂已被割得深可见骨,冷汗浸湿苍白的长发,混着血液一缕缕贴在皮肤上。他的眼睛仍是澄澈的,透着温柔而坚定的光。
——不要认输,他说。
☆、第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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