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卓君武亦盯着那处,声音中又是讶异又是欣喜,“那便是无寐侯真正的力量么……”
身边槐江亦激动不已,木头似的脸殊无表情,声音却在打颤:“主君——”
支持着光墙的力量愈发充盈,原先还能隐约瞧见轮廓的城池渐渐消去了身形,满目皆是璀璨明光,几不能直视。
“——不错。”颛顼好整以暇地评价,然而一根一根收紧在酋肩上的手指却泄露出了他心中的一丝不安,“然而朕亲手所设的法阵,绝非轻易能破。你再如何努力,也只是不断在使那囚禁你的牢笼变得更加坚固罢了。”
酋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那牢笼由我自身力量所造,亦当由我所控。这世上能囚禁我的只有我自己,能掌我命运的,亦只有我自己。”
话音未落,脚下震颤,隆隆巨响震耳欲聋,穹窿之下几道电光一闪而过,隐有天崩地裂之势。远处那光墙蓦然长高,长大,宛若一个被不断吹胀的气泡,一瞬便将城池四周方圆数十里的林地沼泽包含了进去。众魔仍在惊呼,只见那光墙继续扩张,转眼之间便到了跟前,拂过全身如狂风过境。满地重重的锁链一与接触,便如积雪遇到太阳似的,一寸一寸碎裂消散,化作尘埃。
待颛顼再次开口,他与酋已经身在光墙之内。白衣的魔族微微动了动,身上的锁链也咔锵咔锵断开,摔在地上。
“朕的确……印象深刻。”只说了一句,鲜血便沿着唇角滑下,滴落在漆黑华贵的前襟上。胸口要害处洞开,酋慢慢地将手从其中抽了出来,白袖上沾满血污,五只纤长漂亮的手指紧紧抓着半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重重一捏,尽数化作浊气飘散。
他们方才距离得太近,而若论近身,整个北溟无人及得上恢复真正力量的无寐侯。
“然而……你终究还是回到了囚笼之中。”
“就算那样……”酋一字一顿地道,“就算那样,依旧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幸灾乐祸。”
更多的鲜血自颛顼口中留下,他却毫不在意,面上笑容渐深,一点点地诡秘起来:“只可惜,付出如此牺牲,却依然徒劳无功。你毁灭的不过是朕灵识所化的假身,实则没有丝毫损害,然而你想要拯救的人,亦不会因此幸免于难。”
话音未落,巨大的爆炸声自身后传来。酋猛然回头,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战场之上,鬼墨原先所站的位置已经看不到那道凛然挺立的身影,充斥着视野的,唯余耀目的火光。
☆、第章
第七十二章
许多年后,每当酋回忆起这段场景,那种强烈的恐慌和不真实感依旧会涌上心头,仿佛事情刚刚发生在昨天。只觉天塌地陷一般,满眼景物尽皆化作了虚幻,战场上妖魔的叫喊声也变作了毫无意义的噪音,每踏出一步都似乎踩在空气里,飘飘荡荡,落不到实地。
十余丈的火焰色作赤白,直指天空,灼烈的热度扑人面颊,烧得直连皮肤都要融化。颛顼早已化作一团浊气消失在黑暗中,众妖魔惊恐地望着那团火光,本能地朝后退却,唯有他们白衣的主君一动不动站在最前,衣袍被焚风吹得猎猎舞动,身子却僵硬得宛若耸立的石像。
幽篁并没能逃出来。
没有。
来自幽都王的袭击猛烈而突然,纵是恢复了力量的酋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而幽篁再厉害,也不过是区区凡人的亡灵而已。有那么短短一刻,甚至能看到隐约的人影在火中艰难地蹒跚,然后倒伏下去,隐没在烈焰之后,再也没有站起来。
颛顼是故意的,操纵人心,让手中的玩物看到胜利的曙光之后,又重新跌落回绝望的深渊,并借此取乐。这一次,他又成功了。
酋甚至忘记了怎么呼吸,只觉得心脏仿佛被谁的手狠狠拧着,又仿佛被一支冰锥洞穿,又痛又冷,几乎要蜷缩起来。也许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梦,只是被囚于刑牢之底时所织造的无数疯狂梦境中的一个,而他也依旧是那永失自由的魔,一睁眼便能看见角斗场天顶上耀如碎钻的繁星,还有他无法挣脱的牢笼。
“——灭火!快灭火!”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再不复当初狱医的清朗明亮。酋率先冲了过去,以掌风疯狂地扑打,所过之处火光顿灭,只余零碎的火星如夏夜流萤般四处飞散,又回头冲众妖魔命令道,“——通通过来!给本侯找人!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幽篁那个混账找出来!!”
此时现场尽作一片焦黑,滚滚浓烟遮蔽了视线,只能看到脚边一具具化作黑炭的尸体,身上覆着烧熔变形的铠甲,再瞧不出生前的模样。酋一路跌跌撞撞朝爆炸中心而去,不时翻起身边一具疑似的尸体仔细辨认着,待确认不是后,面上便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随即又更加焦灼。众妖魔在后面跟着,也学着他的样子四处翻找,只是无一人敢擅自越过前去。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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