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完渊这一觉,睡得极沉。自从和薛荣有了牵连之后,他从来没睡的这么好过。以至于当他被一声声惊慌的叫声唤醒时,面对眼前副将由焦急转为欣喜的表情,历完渊还没反应过来。
“将军!将军!你可算醒了!弟兄们都要写罪状送京听候圣上发落了!”副将扶起他,“将军,你怎么到了这儿?军医——军医呢!”
一时间屋里屋外全是历完渊的士兵,唯独没有昨晚还和他睡在一张土炕上的人。历完渊挡开了军医上来检查的手,径自在周身左右摸索,终于,他在枕头下面摸到一张纸条。
——无喜无悲,徒有心名。
八个字,大概是刚刚写完没等墨干便将纸折了起来,导致墨迹洇晕开来。然而历完渊看完了这八个字,还是忍不住撑住额头狠狠笑起来。笑声由低哑渐转高亢,直让看着他的军医和副将等人看得心惊胆战,还以为他中了什么邪。
续20(结局)
天昊28年,拓北将军历完渊大败西蛮骑兵凯旋而归,路上感染风寒,重病不治。卒年36。因夏日酷暑,尸身难以保存,不过两日就已腐烂,是以被亲兵就地埋葬,扶空棺回京。上感其一生征战沙场为国尽忠,特封昶煜侯,立衣冠冢。
两年后,山中寺。
青衣僧一下一下敲着木鱼,盘坐在蒲团上,低声诵念佛经。面前佛祖石像宝相端庄,静静垂眸,俯视众生。
佛堂门外,站着个年轻人。他的身躯在融融的日光中显得愈发挺拔,只是脸容模糊,看不真切眉眼。也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院中杏花飞落,随着他几缕扬起来的发丝,悠然飞舞。
“薛施主,你来了。”
诵经声停止,那僧人并不转身,轻声道。
“是。”年轻人开口,“大师,我心魔已除,今日得获新生,特来拜谢。”说完,他一撩前襟双膝跪下行了个叩首大礼。
“薛施主不必谢贫僧,能看开,解心结,乃是施主自己的造化,也是佛祖的点化,与贫僧殊无关系。”青衣僧淡笑道,“请起吧。”
年轻人不多言,站了起来。
“佛曰诸心皆为非心,是名唯心。”青衣僧的声音从袅袅佛香中穿越而出,带上一层清越而空灵的味道,“愿施主看开看透,不再为凡尘孽缘所累。”
“大师的话,薛荣记在心里。只是这颗心是真的,骗得过一时骗不了一世。”他的声音透出迷茫和痛苦,想来这两年他也并不好受。
“阿弥陀佛,”青衣僧念了句佛,“红尘万千丈,施主好自为之。”
薛荣点头致意,默默转身离去。
在他背后,薄雾飘渺,松柏交映,渐渐将古寺藏在后面。
薛荣赶马来到无悲谷,先在谷外拜祭了他之秋的坟墓。之秋于他,虽有不共戴天之仇,可偏偏却也把他养大。薛荣一直将他视为自己不二的信仰,轰然崩塌之际也难忘其恩情。鬼医婆放佛早知他要来,已经站在谷口等他。见到他身影,微微一笑。
“怎么舍得来这伤心地?”鬼医婆问。
“我找人。”薛荣站定,目光平静无波,“历完渊。”
“你这三个字三个字的,真是惜字如金。不过我听不懂,历完渊不是早就死了,听闻他的尸体都在路上烂没了,皇帝没办法,立了个衣冠冢给他。”鬼医婆美艳的脸孔上挂着嬉笑的表情,很是幸灾乐祸地说,“可惜呀,堂堂一员大将,竟然死得如此凄惨。纵然是载誉而归永世封侯,可人一死灰飞烟灭,空留一个名字在史册上,又有何用?”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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