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人嘿嘿笑道:“是不是,咱们明日自去瞧个究竟!”
众人轰然应是。
呼喝饮酒,闹了大半宿,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都起了身,果然跟著燕归休往紫金山头陀岭而去。燕归休明知这些人所为何来,一则不好拒绝,二则心烦意乱之中也无心理睬,便任由众人跟随。
等回到移山居,正是中午时分,燕归休吩咐人准备酒席。叶雨牧捅了捅关山。关山咳嗽一声,道:“你那位小情人,我们都想见一见。”叶雨牧跟他不同,当真将燕归休得罪了狠了,他躲不得一世,大可躲他三五年,叶雨牧是他表弟,可躲不成。
燕归休也不推脱,道:“小安,去叫他。”
小安便!!!地跑去了。
凌尘玉又拿著那g"/>棍子在练枪,一招一式,都沈稳凝练,短短时日,已经渐具大师风范。
但小安自是看不出来,擦著汗叫道:“凌少爷,少主传你,快些收拾了过去。”
凌尘玉收了棍,却半屁是香的,只怕他也会点头称是。既然昨夜燕归休说了凌尘玉是欲擒故纵,他自然也深信不疑。
凌尘玉一呆:“什麽欲擒故纵?”
小安撇嘴,一脸不屑:“哼,还不认,少主早知道了!”
凌尘玉静静地看著他片刻,蓦地里笑了起来,道:“是啊,真是,少主怎麽居然知道了?我还想著,还想著……”还想著什麽?他什麽也没想。折腾得死去活来,却原来,燕归休都只道他是在欲擒故纵……欲擒故纵!
他哈哈笑了好一阵,笑得浑身都在发抖,又笑得咳嗽起来,摇了摇头,对小安笑道:“你先过去,我换件衣服便去。”
小安见他承认,大是得意,道:“快些!”转身通通通地跑走。
凌尘玉看著他远去,才又低了头,拿手捂著嘴咳嗽起来,到终於咳停放手,手心里一片猩红。
他怔怔地看了片刻,苦笑一下,倒茶漱口,提水清洗自己,仔细弄清爽之後又换了干净衣裳,这才慢慢地往燕归休那边走去。
他到得那边,便自动站到燕归休身边,道:“少主。”
燕归休神情古怪地看著他。方才小安回来,早指手划脚地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通,他听说凌尘玉竟然认了是欲擒故纵,心中一时也说不清是什麽滋味,吃惊之中夹杂著欢喜,混了恼怒,又不自禁地深深怀疑,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他看了好一阵,才道:“你也坐罢。”
叶雨牧命人就在燕归休身边加了张椅子,笑嘻嘻地道:“坐这儿!”
凌尘玉大方坐下,神色从容,任由众人细查慢看,除了脸色微微苍白之外,一无异处。
关山期期艾艾地道:“这个……方才小安回来,跟我们说道,说道,你……那个,欲擒故纵……”
凌尘玉转头看著燕归休,微微一笑,点头道:“是!”既然燕归休这样认定,他说不是,又有什麽用?
众人相对无言。片刻,叶雨牧嘿嘿一笑,道:“表哥,我敬你!”
燕归休饮过一杯酒,迟疑片刻,慢慢把手放到凌尘玉腰间。凌尘玉恍如未觉,给两人满了酒,道:“少主,我也敬你。”
一席酒直吃到晚上,才散了席,各自去歇息。
凌尘玉自然又是留在燕归休的床上。燕归休抱著他,嘟囔著骂了一声:“笨蛋!”便动手撕扯他身上衣物,又低了头去吻他。喝了大半日的酒,他虽然酒量甚好,也不禁醉得有些糊涂了,今日凌尘玉实在太听话,他开始还十分怀疑,後来却忍不住便有些信了小安的说辞。
脑子不够清醒的时候,最易动情不过。唇舌相接,四肢交缠,r"/>体贴合得细细密密,不留一丝缝隙。翻云覆雨,直纠缠到半夜,燕归休才喘息著放开凌尘玉,倦极而眠。
惊醒之时,满室一片火红。
他一惊之下,不及细想,披衣一跃而起,呼地一掌劈开早已著火的床帘,只见凌尘玉披著外裳,站在地上定定地看著他。
他喝道:“快走!”伸了手便要去扯他。
蓦地里手腕一紧,却是被凌尘玉反手抓住。他扯了一下,却被凌尘玉死死抓住,一时竟然脱身不得。他呆得一呆,想要问他做什麽,见著凌尘玉脸上神色,蓦地里心头一片雪亮,喝道:“是你,是你!”
凌尘玉没有应答,也没有动弹,只死死抓著他不放。
若一起就此葬身此处,是不是也算同生共死?
四周火势逼来,忽然间眼前大亮,却是火舌已经烧上了凌尘玉胡乱披上的外裳。
燕归休不再迟疑,也反手一抓,紧紧抓住凌尘玉手腕,足尖一点,带著他直向窗户扑去。喀喇一声,窗户破碎,两人越过窗户,哗啦一声,j"/>准地落入了楼下不远的池子里,水一沾身,身上火苗即刻熄灭。
凌尘玉一时不防,登时连呛了几口水,下意识地挣扎著想要浮出水面,头刚刚触到水面,蓦地里一股大力压来,又将他压回了水底。他死命挣扎,那股大力却始终摆脱不开,被死死压在水底无法逃开。
a"/>口愈来愈沈,仿佛即刻便要炸开一般。再後来,沈重终於消失了,浑身变得轻飘飘的,意识渐渐消退了去。
燕归休死死压著他,直到他无力地停了挣扎,才提著他一步步走上岸去。
凌尘玉醒来时,唇上一片柔软,燕归休正抱著他,一口一口地给他渡气。
见他睁眼,燕归休微微一笑,柔声道:“方才那滋味如何,不太好罢?所以才人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著!”
凌尘玉没有说话,只艰难地咳嗽了几声。方才的火,并非他所放,只依稀记得是自己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油灯。但眼看著火苗窜起,心里却莫名闪过一些念头,不但没有示警,反而在燕归休要带他逃生之际,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想要阻止他逃走,那时他便知道,自己心里,已经存了跟他同归於尽的念头。
既然有这念头,这火究竟是不是他所放,那也没多少区别。何况他便说不是,燕归休又怎会信他?
燕归休抬起头,不远处站了关山叶雨牧等人,目光躲躲闪闪地看著这边,个个衣衫不整,显而易见是被这场火惊醒。到了这时,自然不可能还有人不知道,日间那一句欲擒故纵,不过一句笑话。
燕归休向他们笑了一笑,抱起凌尘玉,自去寻房歇息。说起来,这已经不是凌尘玉第一次让他当众丢尽脸面。他缓步前行,低头看著凌尘玉,却见凌尘玉也睁眼看著他。他看了片刻,在心里悠悠叹了一声。日间他还真信了凌尘玉是欲擒故纵,只道他对自己从未忘情,方才纠缠到动情处,他一时竟起了个模糊的念头,只觉若能就此和他相伴一生,也算不枉。
他一生不识伤心滋味,此刻方知,却只觉还是不识的好!
凌尘玉轻声道:“少主。”
燕归休嗯了一声。
凌尘玉道:“不能好聚好散麽?”
无论处境如何,他既然知道自己无力改变,那便只有暂时接受,静待转机,绝没有料到自己会生出这个念头,这时回想起来,连自己也是深感恐惧。这念头能出现一次,未必不能出现第二次。
燕归休定定看著他,许久,终於还是摇头。
第十章
火灾过後十余日,有人自洛阳来探凌尘玉。
来的是他的父亲凌万山。凌尘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父亲一把抱在怀里,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被选入总坛的少年子弟一般是不允许接受探访的,但此时他已被淘汰,做了燕归休的护卫,与其余教众无异,父亲已经可以来看他。
他忍不住红了眼睛,在父亲怀里哽咽叫道:“爹……”
凌万山捏著他的鼻子道:“不许哭,都这麽大啦,比爹还高了!”说著笑了起来。
凌尘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道:“爹,您怎麽来了?洛阳那边不忙麽?娘和大哥好不好?”
凌万山道:“忙也得来,爹想你啊!你娘和你大哥都好,啊,这里厨房在哪里?快带爹去!”
厨房?凌尘玉忙带他往厨房走去,边道:“爹你是饿了麽?”
凌万山摇头道:“不是爹饿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时正是午後,厨房里空无一人,凌万山打开提著的一个红漆盒子,自里面一样样拿出东西来,一边吩咐道:“帮爹烧火。”
凌尘玉一边磕磕绊绊地烧著火,一边看著他这个从来没进过厨房的爹煎蛋、煮面,最後把面和蛋都盛到碗里给他。
凌尘玉呆呆捧著手里的面──是一碗寿面。
凌万山道:“上个月是你生辰,吃罢!”
凌尘玉挑了几g"/>面条送进嘴里,味道和娘做的一模一样。
凌万山道:“你一年没回来了,爹和娘都很想你,你生辰那不出话,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居然还能这样温柔待他,而自己居然还能在他身下得到这样极致的欢愉。
燕归休道:“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第二日两人带著几名教中高手下了头陀岭,出紫金山,入金陵,在秦淮河上了一艘大船,缓缓往西而去。碧水沈沈,衬著两岸金粉楼台,正是景致佳处。到得夜间,华灯映水,画舫凌波,又兼清歌丝竹盈耳,直令人不知今夕何夕。
但秦淮河虽好,却不至於百看不腻,当年情浓意好之时,两人早已来过多次。燕归休道:“咱们便坐这船直到长江,再沿著长江一路游玩,直入东海。”
这船甚大,里面厅房床铺、各类用具一应俱全,这一夜竟不上岸,就在水波荡漾之中过了一夜,到得清晨时分,已是入了长江了,往东北行出一段之後,再转而往东行去。
凌尘玉站在船头,烈烈江风吹动衣袍翻飞,放眼望去,但见青山隐隐,江水茫茫,令人a"/>襟为之一爽。他五岁便入总坛,此後除了偶尔回家,便少有出游之时,这次虽然不知燕归休为何带他出行,眼见得这些什麽,又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不想轻易打破了这一刻的安详静谧。
水声荡漾之中,小船载著各怀心事的两人,慢慢地将西湖游了个遍,终於又回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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