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了自己办公室里,骆顗莫疲惫的双手掩住脸。却挡不住一阵酸涩难堪的心。无力的蹲下身子,把脸深深的埋进臂弯里。
他……还可以撑多久?
那是一个小湖边,天空的颜色照在湖面上,把四周亮成一片深蓝。几个老旧古灯的装饰把气氛打得更幽静。
周围满是细细雾气,白白的,透明的绕在身边。湖边口,一座看似古时建筑的浅色木屋伫立在一角。仔细一听,隐约还可以听见远方传来的谈话声。
深山里,微低的气温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温度从被牵著的地方传来,直直的传向他心窝处。
好静谧。
嘴角忍不住的漾深了。看著前方拉著自己的背影,黑色西装外套被提在手边,另一手向後牵著他。
两个男人,在此时的景色里站上一角,竟也不显得唐突;甚是奇异的合谐。
来到了延伸著湖面而出的木造堤防边,湖面上似有点点小光芒,画面惊豔得令人目不转睛,男人一个用力把他拉过身前倚著。
「漂亮吗?」低低浅浅的嗓音,就在耳边。
轻点了个头,忍不住想把所有重量倾靠给男人,还未这麽做,已被拉著坐在木板上,身体结结实实的靠进一个怀抱里,牵著的手始终未放。
男人声音不变的淡漠,他却从来不觉得陌生。一种悠悠意远的感觉,第一次浮现在那声音里。听著,手不觉的握紧。
感觉到手里回应自己的力道,雷殷嘴角淡淡地勾起。
「还是孩子的时候,常来这里。」
闭起眼把头窝在男人颈间,一刻的安宁气氛搅得心湖一片沉静。额头似可以感觉到那颈脉的跳动,张开了眼,微可见那坚毅下巴的曲线。
男人看著远方的目光深邃,他看不到,却彷佛可同见那陷入回忆里的撼动。
「怎麽想到要来?」他问。
一微轻风吹过,抚顺了刚才突涌的翻腾,带起湖面一阵涟漪,感觉些微凉意,肩膀抖瑟了下。
「想带你来看看。」西装外套绕过身前,宽大的衣面把怀里的人给围了起来。低笑了声,道:「瞧。这样就把你整个人包起来了。」
随手把玩著覆在身上的外套一角,感染到那愉快的心情,骆顗莫嘴角拉了抹浅浅笑痕。
「包起来我怎麽起身?」
……一阵静默。
没有声音回应,奇怪的侧著头,才发现那一直看著自己的目光。对视间,炙热的,搅动著他的心窝,让他忍不住失漏一拍。
「那就不要起来了。」说著,微微俯首,拉高了外套,两人的身影就此被隐没了起来。
微笑的嘴角也被男人给吞没,直到一声浅叹,还有压低在耳边的低语。
「永远都在这里。」
这男人……骆顗莫捏紧手中的布料直到指节泛白,压抑某种翻腾涌上的激动。某种会让自己忘了要隐忍,而不住从眼角泄落一地温热y"/>体的冲动。
点著头,他轻声回道:「我在。会一直都在。」
承诺,是给予他,也是给予他自己。依他所能,望他所给。
感觉环著自己的力道加深,骆顗莫闭上了眼,用心去感觉,所有在周围属於自己的真实。极近的距离,让他可以感觉到那阵心跳;同样的频率,同样的节奏。
这一刻,这男人属於他。就让他暂且这麽想。哪怕只是一次;完完全全的属於他,虽然不可求,但他现在正在经历著。
他不贪心,这样就好。
就算知道感情枷锁被套牢在三人之间,他也没有怨言。知道他要的是什麽,他也不会开口要求做选择,哪怕每一次的温存都将如昙花,他也不会有二话。
一句话,便可叫他吞咽掉所有苦涩。
这样就甘愿了吗?从来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心怎麽选,他没有回避,不管别人怎麽说,他明白就好。
就算未来……他得一个人承受所有。
回到熟悉的街巷口,已是将近午夜。男人离去前在脸颊上的一吻还留有馀温,电梯内的四面镜子,反映出他嘴角的微笑,不够完满;但也已足够。
站在大门外,钥匙推进缝里的的声音,响在空间里大得可怕。
感觉手心沁满了汗。一股莫名的怪异感弥漫在a"/>口,想起自己稍早给女人的应诺,蹙起眉头不禁深深地责怪起自己。
门扉开启时,惊讶室内黑暗的一切。想著女人应是放弃了等门而睡去,手在墙上/>索著,竟然觉得不熟悉。
「啪」灯光亮起的瞬间,骆顗莫喉头霎时一滞。
餐桌旁,一抹纤细的身影低垂著头坐在熟悉固定的位置上,灯亮起的瞬间动也没动,没有任何反应。
「蓝云?」
低唤著,女人犹然的姿势,对他的靠近好像没有反应,细小的肩头却隐隐约约的颤抖著。
心蓦地一阵扭紧。
桌面上放著四菜一汤,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两副碗筷对面而摆,浅色的汤碗里,上头已因为长时间在空气里没有搅动,留有一层薄膜。
骆顗莫神色复杂地攥紧拳头,一时半刻忘了该怎麽发声。
那种残忍,早已拧痛他心臆,升腾出哀伤来。竭力地闭上了眼,半晌再睁开时,眼里已是满彻心扉的痛苦决心。
「蓝云……」
女人缓缓地抬起头,睁著略微空洞地双眼看著他,茫然的脸庞上泪流满面。
「顗莫,不要说……」
「不要说,不要开口,不要……」
他站立在原地,翕动著嘴,竭力忍著眼眶眨不下来而引发的酸疼。疼痛侵蚀著他的a"/>口。
摇著头,蓝云大张著眼看著对面的人,眼泪不住往外掏,道道流向脸颊,因为动作而更显狼狈,在脸上泛滥成一片。
「蓝云……」骆顗莫紧握的手使力又松,来来回回几次,只觉得虚软,不停的颤著抖。
当他感受著别人心跳的时候,另一个人在做什麽?终於眨下双眼,乾涩感被擦成水y"/>,一次又一次,直到上下眼睑泛了层红。
「呜……」还是摇著头,女人一样颤抖的手仓皇的捂著嘴,不咽出声。双眼忍不住眯了起来,一阵更是汹涌的水流泄出,把双手也给浸湿,手放开……再捂著,直到吸了口气。
「顗莫,顗莫。」极力维持著自己,蓝云迟疑的伸出手,直到碰上对面那张面容,嘴角努力的拉出笑痕。
「顗莫,饿不饿?一定很饿吧?对,都这个时候了,一定很饿……」咬著唇压下抽搐的嘴角,使得笑容扭曲;吐著气,慌忙的周旋在桌子边。
「蓝云……」
「用热……对、要用热,顗莫一定很饿。」
涣散的眼神,低声喃著,蓝云拿起盘子要往厨房走去,却被拉住了臂膀,脚步一个不稳,手心抖了下,「仭ij」的一声。
白色盘子在地上打起一阵碎花,白色的……和著里头完好的菜肴,瞬间溅起所有的翻腾於一地。
几颗斗大透明的水珠随之滴落於残骸间,被吸进了地上的破碎里,女人呆然地站在原地。
难忍沉痛的,骆顗莫轻轻地碰上那已定格的人。
「蓝云……」这是他第几次呼喊这个名字?a"/>臆间瞬间洒满了疼痛,骆顗莫咬牙,硬是扳正那早已僵硬的躯体。
瘦弱的,女人显得更为不堪的颤抖身形。
「顗莫?」抬起眼,蓝云看著他。努力睁大著眼,专注的看著。尽管挡不住一次又一次往外泄流的泪水,早已浸湿的眼眸还是看著。
微启的唇瓣上下开阖著,伸出手捧著那端丽,而此刻已是狼狈的脸庞,指尖轻轻的划过眼下所有痕迹,一次又一次,却挥不乾所有湿润。
决心,只有一次。泥淖里的人,只可以有一个。骆顗莫抿紧了唇,所有言语将在下一秒裁决。
「别说!」不住尖叫,蓝云伸出手捂著对面的唇瓣,挡住所有即将出口的对白。
「别说,不说就行了……嘘!顗莫你别说……」
泪终究是忍不住,细细的往眼角滑下,流进女人的指尖里。和在一起。
闭上眼放任泪水,骆顗莫拉开那双手心,「蓝云……」
「你别说呀……别、求你……顗莫你不可以说出口的!不行!」瞠张的眼,女人慌忙的喊著要再次抬手,却被隔了开来。
坚持,是出於他所想给的。如果能让被伤害著的人离开所有,那麽疼痛又怎麽会是一回困难的事?似乎也变得不那麽难以忍受……就让他一个人承受就好。
「对不起。」
那总是暖和的声音,此刻却像g"/>冰刀,带进了所有寒意……直往心口上b/>去。狠狠地,冰冻了所有温热的血r"/>之躯。
三个字撼住了所有,震慑的瞪视著眼前的人,汹涌的泪水却洗不掉才刚落下的话语,一阵窒息感,忍不住紧紧的抽著气,接著,只想倾力宣泄掉所有。
「啊啊啊啊──」
瞬间的失声尖叫,彷佛想要掩去所有。女人抱著头,双手紧紧揪缠著,时而落下捶打身前的人。
「你怎麽说了?你怎麽可以说的?不行的!顗莫,不可以说出来的……呜,说了就真的残忍了!就真的……残忍了呀……」
拉著女人的手抵在a"/>前,骆顗莫同样承载泪水的脸上满是痛苦,哀戚著这所有。
到底谁不该?到底谁该怨?又到底谁能不去怨?只因所有的事皆不属该与不该,只是,心被掏了空,就难再要回……
骆顗莫喉结动了动,轻声道:「对不起。」
再一次,将人给打进更沉的痛里。
几乎空洞地,痛能把人全灭,让谁都苟活不了意志力。
盲目的,盲目的……是谁为谁呢?
「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你怎麽可以这麽残忍的对我!!」
震惊的张著眼,咬唇失声抽噎了下,比女人还要高宽的躯体一刻间竟不稳,脚步往後颠了下。
残忍的,残忍的人……终於被明白的指控了出来。
「顗莫──!」拔高声音尖喊著,却盖不过撕心裂肺般的伤口,低淌著血,红的,温的,冰的。
为什麽要说出口?为什麽……说出口,一切就崩坏了呀……那麽,她还能有什麽理由继续待在他身边?沉默是她唯一能够紧守的最後防线了……
为什麽,你为什麽要轻易地让它瓦解?
甩开那双手,蓝云崩溃的跌坐在地上。扭曲悲愤的脸庞,脸色涨红却又苍白,挥著手想再隐忍,却只是徒然。
「那是不可以说的!不说就没事的!没事的……呜……」哽咽著,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
须臾,所有化为静止。
那张女x"/>特有的脸庞啜著泣,低低的啜著,像个无助的孩子。
缓缓地抬起头,蓝云倏地站起身子,扑向骆顗莫,双手紧紧、紧紧地抱著他,凄苦的神色茫然,眼泪潸然流淌的看著他,低声哀求著:
「顗莫,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拜托,不要这样子,求你……」
女人满是泪痕的脸上,水迹交替,和著一股悲伤与哀恸,浇痛著另一个人。
她也曾经欢声大笑过,总是喜欢翘著唇说些可爱的话给他听,虽然个x"/>糊涂,但是总是大剌剌让他知道……她有多爱他。
「其实我知道的……」一张白色纸条忽地飘落,坠落於两人之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麽办……
「那个男人抱你上来,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可我却连帮你脱掉外套……都没有勇气……」
回抱著女人的颤抖的身体,男子总是温柔的脸上什麽都没有,空洞的双眼盯著地上的纸条,几乎无法克制地喃声:
「不行的,来不及了,不能、不能拖著一起……」
通往底端的失控位子,只能有一人。
就算痛,他甘愿嚐。因为早已交付出的心,已无一丝一毫属於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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