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一叠厚厚方方的纸张从凤天仪手中抛下会议室长桌。
几十张照片上散在所有角落,让人轻易就可以瞧见里头的内容,让室内瞬间涌起的一大片抽气声,更是激起另一片议论纷纷。
拧起眉,雷殷不动声色。双眼直直的望向对面,所有人目光也一致看向那瞬间脸色刷白的人身上。
「你可真大胆,伟大的骆工程师,翘班七天跑去跟男人鬼混呐……」挑著细长的眉心,女人状似不经心的言语,却道出了让人震惊的内容。
紧紧抿著唇,被直接点名的人没有回应,一双黑瞳只是看著前方端坐著的男人,从头到尾,不置一词。
「要不是我先拦截,明早报社一登出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你叫凤氏以後在商场如何生存?明知饭店工程正在进行,这对凤氏而言是多麽重要的一项计划,你身为参与人却不知道洁身自爱?」
不堪入目?原来他的感情是这麽见不得人的事……双手紧紧捏著才能止颤,骆顗莫依然没作声。视线所及的照片全是被人从某些角度截取的画面。
管鄀谦掩不住骇异的看向照片,向来和煦的表情不复在,只馀浓浓的震惊与不安交替。
那些照片里,所有角度皆只照出一张面孔,另一张该出现的脸孔都被恰好的避开,然而所有暧昧拥抱的姿势皆清楚表露无遗。
而那刚好被巧妙隐起来的人,就是他。
「顗莫……」管鄀谦轻声唤著,神色微惶。
「难道花钱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好跟『同x"/>友人』在雨天厮磨的?嗯?伟大的骆工程师?」咄咄逼人,凤天仪目光凌厉的问著。
「天仪,你够了没有?」管鄀谦回头瞪著女人,要她收敛。
女人只是巧笑了一下,柔声道:「要不是你知会我,我还不知道我们伟大的骆工程师旷班七天呢。辛苦罗……表哥。」
「天仪!」
管鄀谦脸色难看的大喝,却已来不及止住所有已出口的事实了。揣揣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苍白的脸孔犹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睁著眼看向前方。
循著视线看过去,对面男人一样默不作声,管鄀谦攥紧拳头,轻轻握住隐在桌面下的掌心,却被轻轻挣了开来。
低低的,像是压抑著什麽,骆顗莫开口道:「不要碰我。」声音隐隐约约地发颤。
「顗莫……」管鄀谦担心的看著他。瞬间涌起的不安与恐惧交替。他害怕,害怕跟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就此被摧毁。
连丝窘迫都没有,也没有辩解的话,骆顗莫微开著嘴,可是喉头似乎哽著些什麽热烫的东西,叫他发不出声音。
承受著所有目光,那些带著震惊、鄙夷、不屑、厌恶……全都像把尖锐的针刺进他心里,然而他都不在乎!凝视著对面那个男人,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绝望般的寒冷,丝丝渗透进a"/>口。让骆顗莫的残存意识里只剩活生生的,似要冻结的寒,细胞乃至骨髓都被那寒意腐蚀得几欲冻僵。
半晌,一丝浅浅,如羽毛般的轻柔的微笑溢出,却深藏了多少凄然。白色的面容更如瞬间瘫倒了所有般,几乎惨澹。
疲惫不已的闭上眼。他挺直站立,道:「我会自行辞职。」
说罢,藏不住哀伤的一双目光只是直直地看向前方,骆顗莫头也不回、脚步不乱的走出会议室,後留满室馀声的议论。
「顗莫!」
管鄀谦追了出去,期间跑过女人身边丢下愤怒的眼神,後者呛著胜利的笑容,凤天仪抛向窗外的视线犀利,冷绝的,毫不留情。
「散会。」
冰冷地,是让人无所质疑的声调。
男人抵著下巴的十指交扣,与声音迥然不同的是那无事般的悠适态度,却莫名的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
待最後一位职员离开,门「扣」的一声关紧,尚留一丝寂静的室内倏地被一声沉闷声响划破──
「呃!」纤细脖颈被紧紧锢住,大掌强硬地将她抵在墙上。
气管被紧紧压迫著,凤天仪难受地喘息著,嘴角却缓缓地溢出笑意。
冷睨著对方痛苦的模样,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雷殷无表情的面容下暗暗闪烁著y"/>蛰凶狠。
「你知道死的滋味吗?」
「呵呵……」
极力吸著气,被阻碍的地方只有越来越深的窒闷,那几乎是要断了生路般的感觉。
然而凤天仪还是笑著,丝毫不畏惧的看著这个男人,这个得到完美成果後,将会牵著她的手步向未来的男人。
「怎、怎麽?你……要让我感……受吗?」反问他。眼前已近乎模糊,凤天仪却还是靠著一股意志力让自己清醒,不退缩。
手中的力气依然没有减弱,雷殷眯起眼,冷冷地看著她,笑了声:「我说过,这只是场交易。我没给予你任何可以伤害他的权利。」
知道这男人的笑有多麽残忍,她却还是一意孤行想要看清楚,明知道她的生命可能随时就会在他手中消逝,她还是告诉自己要清醒。
这麽坚持是为了什麽?因为想要拥有他。
如果不能彻底拥有他,那是否选择一起毁灭吧……
忍著颤抖的手/>上颈间箝制的手,肺里的空气让她美丽的面容开始扭曲,不变的微笑是她一直希望能给他的印象,此刻的一瞬间,她却有种不确定的动摇。
交易?对,这是目的。在为了她爱情的愿望里,她和男人的交易。
想起那个被自己以某种作为赶出去的男子,她记得,他是昂然的走出她的视线。而她用这行为明白的告诉他:你的爱有多不堪。
不堪?再也没有人比她的爱更不堪了。所以她冷笑,她冷眼。她要那个让她感觉嫉妒的男子,永远消失在她的面前!
这是弥补!弥补她得忍受自己惟一的挚爱被一起分享!
忍不住大笑出声,凤天仪用尽一切所剩的力气大笑,然後,不够完美细致的眼泪滑落,却掩不过她嘴角的弧度。
就算是惨败,她也要拥有最漂亮的笑。
就像此刻,这个男人,她的未婚夫,将一只有力的手掌,牢牢的禁锢在她的气管上。那力道,打从一开始就不曾示弱。
「雷……」脸色已开始涨青,凤天仪微颤著唇,话已开始说不好,却还是坚持著想要开口。
雷殷睨著他,手背上的青筋渐渐浮起,那是隐忍著一瞬间可以捏碎所有美丽东西的力道。
然而,就算在他手中这个美丽的女人,用著如何破碎的气力喊出他的名字,他也依然无动於衷。
冰冷的面孔,是他向来拥有的面具。
「你……的心,真残忍……」
全世界好像都为了这句话而撼动,雷殷全身一震,记起,曾有只湛白纤瘦的手,轻轻地覆在他a"/>口,然後像是为了听到他的心跳般,那麽专注的感受。
使力的手蓦地一松,那随时可以在他手中香消玉殒的躯体像瘫被剪断线的娃娃,柔弱的不堪一击。
「咳、呵咳……呵呵……雷殷,你一定会输的!」跌坐在地上,凤天仪依然是具美丽的娃娃,就算脸色难看几乎灰败,她却美丽犹存。
雷殷看著他,他不是个喜欢开口的男人。没有必要的话他不喜欢说,该说的也会挑对象。凤天仪,只是个可以跟他交易的人罢了。
美丽?那是怎样的存在?
凤天仪看著男人无情转身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垮落,是凄苦的,最美的凄苦。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那个冰冷的空间,也不知道为什麽全身的血y"/>都像冻结般僵硬。那像是一个不经意,可能就会让他在地上碎成一片。
「顗莫!」
不要叫他!不要叫他!他不想听……耳边有太多声音,他却一个都分不清,这个世界太晦暗,如果没有声音的吵杂,是否会更美好?
管鄀谦快步追上骆顗莫,终於在大厅拦上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紧紧的抓著他的手臂,硬是要逼他回头看著自己。
然而,他该怎麽面对?事实绝对是残忍。
而信任,也是一种随时可以崩坍的一种信念。
骆顗莫是冷静的,就算事到今天他只剩残破不堪的躯体,保有最终冷静的尊严是他惟一的支柱。
如果没有了这样保护体,他还剩什麽?他连情感,都已经失去了……
大力挥开管鄀谦的手,被拉回、再挥开,所有的动作几乎快要让他失去理智。
再也忍受不了被拒绝的艰熬,管鄀谦奋力拉住他的手往墙上一抵,强迫他跟自己对视,而那双黑瞳里……一片空洞,里头却有随时会掉落的晶莹。
「我……」他想著,他思索著。最後,却只能说:「对不起。」
那颗晶莹终於不堪地心引力,瞬间,滑下脸庞,让他苍白色的脸颊更显一片透明。
「不用道歉。」
管鄀谦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掉泪,刚刚的打击让他像个战败退场,却是坦荡荡的荣誉兵,因为他并不愧对在场的任何一个谁。
然而现在,你,却是为了什麽而掉泪?
背叛?还是信任被打碎?是人心的黑暗。
明了的瞬间,心慌得让他无力,管鄀谦急忙道:「顗莫!一开始的确是我没有说明我跟凤氏有关系!但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是个存在的问题,不是吗?你应该要相信我的!我怎麽可能让那女人拿那种事来威胁你?
「那七天旷职……我承认,我承认是我私心不想让你再回到这间大楼!那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为他付出那麽多心力!我不要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你!
「顗莫……」他痛苦的,痛苦地喃著他的心意:「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不想伤害你呀……」
伤害?骆顗莫看著他,缓缓摇头道:「我不怪你。」
管鄀谦闻言只觉一阵目眩,连心都要崩溃般地狂跳。他还是伤害到他了……
他做错了吗?他利用他对他的信任接近他,为了不让他回到有那个人的牢笼里,所以他向凤天仪交出事实,却没想过那已成了背信……
两人僵持在大厅的行为早已吸引不少注目,突然周围起了些骚动,两人却依旧沉在片刻的沉默里无法回神。
直到──
「鄀谦。」严厉带劲,却听得出已是在岁月里蹉跎过的年迈嗓子。
管鄀谦怔怔的回神看向门口,却放不开手里被自己牢握住的细弱臂膀。他怕他一放手,就再也抓不回来了……
「姨丈。」
骆顗莫全身蓦地僵硬。
凤天仪的父亲?近乎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堪,骆顗莫恍然的神智慢慢恢复,下意识想低头避开,却在视线扫过门口的那瞬间震慑在原地。
凤集天,凤天仪的父亲,掌握凤氏所有权的男人……一个在商场上称霸的男人,那个拥有幸福家庭的男人。
记忆里,他记得一个背影;高傲的、坚决的、冷漠的,却不曾回过头来看看他的背影。
那个……让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想起的面孔。
虚软的,骆顗莫几乎要克制不住双脚的颤抖萎靡於地。
「顗莫?」管鄀谦看著他彷佛瞬间被抽离掉所有的神情,痛得让他心悸不安,直觉的伸出手,却被狠狠的挥开。
「顗……」
骆顗莫推开他的呼唤,在所有惊愕讶异的视线里,用尽全力逃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不属於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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