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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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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这棺材是给你做的了?你有没有家人?”心远问道,心里却在想:“看他这模样,确实是快要死的样子了,不知道他死了之后有没有人管他,为他收殓送葬?”

老莫头的手突然一抖,脸色大变,一根木柴掉在了地上,但他却似乎没有察觉。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人死后有人帮他穿衣入殓,咳咳,有些人却不用这样,因为他们自己会先挖好坑,把棺材放进去,然后穿上衣服,自己躺在里面,咳咳、咳咳咳。”

心远听了,心中突然起了一丝怜悯,他换了个姿势躺着,侧着身子,头枕在胳膊上,说道:“自己躺进棺材里?那怎么可能?难道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据说人死之前都会回光返照,对生前的事情看得明明白白,对地下的事情也会知道得清清楚楚,咳咳咳……有很多人死前露出恐惧的面容,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在世时做的恶,下地狱后小鬼会惩罚他们,咳,有些人死的时候却很安详,很平静……”说着这话,老莫头望着水壶下熊熊燃烧着的柴火,呆呆地出神。火光映得他满脸的皱纹沟壑纵横,线条分明,就如同干涸的地面裂开的一条条缝隙。

心远看着老莫头那张比他的实际年龄仿佛还大许多的脸,心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不想再听下去。他翻身坐了起来,说道:“我去外面练功,有事做就喊我一声,我听得见。”说完就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冷冽而清新,这跟屋子里的柴火味相比显然更能让人觉得心情愉快。心远深吸一口气,开始温习以前学过的功夫。当他一口气把所有自己会的武功都练完时,已然出了一身的汗。他走到旁边的石头旁坐下来歇息,心里却想:“昨天晚上折腾了一宿,结果武功没融汇起来,反而被罚到这里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重新思考昨天夜里的那些招式,可是两招之间往往差着那么一点,虽然勉强连得起来,但不能自然流畅,圆转如意,总觉得碍手碍脚的。他越想头脑越混乱,到后来只觉得心胸烦闷,气息不畅,不由得暴躁起来,拳头在地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站起来往屋子里走去。

这时候日已中天,老莫头在洒扫屋子。心远还在为武功的事而烦闷,进屋后便一句话不说,躺在床铺上假装睡觉。老莫头咳嗽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寺里什么都好,清净,安详,无争无闹,可就是戒律多,这个得遵守,那个得注意,于是有些人便觉得处处掣肘,碍手碍脚,最后竟然打出山门,还俗去了,唉,唉,咳咳……”

心远听了,心里一动,颇觉同感。自从他入了少林寺以来,大小的清规戒律总共有一千多条,处处约束,颇感烦厌。可是既然是少林弟子,就得守寺里的规矩,不能擅自逾越。若是犯了戒,戒律院就是惩处那些不守清规的僧人的地方。这时老莫头说有人竟然敢为此打下山去,不由得十分惊讶,睁开眼来问道:“什么?有人竟敢这样做?难道他的武功比师父和四位师兄还要厉害?”

老莫头冷笑一声,道:“天下之大,处处苍龙卧虎,咳咳,那些人比起方丈来自然不如,可是和方字辈的高手比起来,也并不差到哪里去。何况打山门的时候,方丈是不能阻止的,只能由罗汉堂去、咳咳……”

心远插话道:“罗汉堂由大师兄掌管……”

老莫头道:“最近几十年来少林寺人才凋零,还没出现一个敢叛出山门的僧人来。咳咳、咳咳咳……”老莫头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他喘息了几下,才接着说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传说在两百年以前,那时候还是太祖爷横扫宇内的时候……”说着话,老莫头抬头仰望窗外,神驰遐想,脸上满是敬仰之情。

第2卷第11节:第六章绝学(1)

第六章绝学

心远年龄虽小,但太祖爷是本朝的开国皇帝,威望之高,天下无人不知。在他小时候行乞之时,在大街小巷之中,常常能听到有人在讲太祖皇帝当年的事,说太祖爷白手起家,带领千军万马上阵厮杀,先后灭掉了陈友谅和张士诚,最后挥师北伐,推翻了元朝的残暴统治,赶走入主中原六十多年的蒙古铁骑的英雄事迹。每当这时,他就会歆羡不已,对太祖爷的丰功伟绩赞不绝口,恨不得自己也身在乱世,成为太祖爷身后的一员大将,叱咤天下,风云雷动……

就在老莫头无限遐想之时,有僧人送了午饭来,叫了心远一声“师叔祖”,和老莫头闲聊几句,然后就回去了。寺里的饭菜很简单,一菜一汤两个馒头而已。心远和老莫头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下午是有事做的,因为菜园子的外墙坏了,得和点泥补一补。主要工作当然是老莫头做,不过心远也不轻松,因为挑水担土搬砖头这些事都是他的。

转眼间又是半个多月过去了,秋天的菜园子里很清闲,几乎无事可做。当初心远颇不愿意来这里干活,可现在他倒想永远在这里住下去了,因为这里就只有他和老莫头两个人,没有什么规矩可守,既不用做早课,又不必在师兄的监视下练功。他觉得菜园子里的生活真是太自由了,想什么时候练功就什么时候练,想怎么练就怎么练,不必再按那些让人窒息的清规戒律办事。他一向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这时候远离了方丈和师兄弟们,更是如鱼得水,自由自在。有时候他会半夜里爬起来到后山去练功,一直练到太阳出来才回到茅屋去睡觉,然后一直到黄昏的时候才起来。每当遇到这样的情况,老莫头也不会打扰他。

这半个多月心远虽然没有新学什么武功,但他时刻不忘练武,纵然是在睡梦中梦到的也常常是一些武功招式。但纵然他很勤奋也很有天份,但将那些不同的招式重新组合成一门新的武功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半个月过去了,他仍然没能将那些似乎可以连接起来的招式融合起来,这使得他十分烦躁不安,常常莫名其妙地到处拳打脚踢。结果老莫头做的那些椅子桌子什么的都遭殃了,被他弄得缺胳膊少腿子,狼狈不堪。好在老莫头并不怪罪他。

这天心远练完武功回来,一声不响地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老莫头见他一脸铁青,表情很不好看,嘴角不由得划过一丝笑意,说道:“规矩是要守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处处守、时时守,而是要因时因地随机变通。要是过分的拘泥不化,那就是木头了。木头是用来让人修理的,唉,这些桌椅不会动,我明天得好好修理一下子。咳咳……”他说着话,又开始咳嗽起来,身子便不停地颤抖。

第2卷第12节:第六章绝学(2)

心远突然想起师父神木大师曾经说过的话,“人是活的,招数是死的,再厉害的武功也得由人去用才能发挥出它的威力,而不同的人练同一门武功的强弱不同,就是因为人的不同。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武功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人不一样罢了。”那时候神木大师是在和武林中的一位外号叫做“邪神”的人谈论剑法,一直谈了三天方才散去。当时心远只有十一岁,就在旁边给他们端茶倒水,他们说的许多话心远都不明白,但只有一句神木大师是反复强调的,而那位“邪神”也总是赞同的,那就是练武之人不能拘泥不花,招数是死的,但人是活的,要给招式赋予魂魄,这样子才是真正的高境界。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心远原本已经忘记了,但当他突然听老莫头说道“要是过分的拘泥,干什么事都不知道变通,那就成木头了”的时候,便突然想了起来。略一思考,顿时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真是太拘泥不化了,以前只知道把不同的招式强加组合,却不知道其实任何招式都是自由的,对敌时能用则用,不能用则不用,这样子没有了前后之别,在对敌之时才能够任意所为,随心使出,而不必担心必须使出前一招之后才能使出下面一招。

想通了这些,心远心情大爽,一下子从床铺上跳了起来,冲出门去。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套套的演练,他心中想什么就练什么,两招之间若是无法衔接,便自创一招加以弥补。比如第一招是左手掴敌头部,右手从左往右上翻,抓对方右腕;而第二招是左手按其右臂,右手捣其面颊,这两招本来是连不起来的,但他稍加变化,在当前一招左手之力尚未用尽之时便由掌变勾从左往右划一个半圆收到胸前,而右手由下往上往外翻,洗敌手臂后,划一半圆收回到腰侧,再冲击对方门面。

这次他练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停下来,令他惊奇的是自己竟然不再像以往那样每次练完功都要喘息。这次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呼吸均匀,全身舒泰无比。就在他自我感觉非常有成就感的时候,突然发现老莫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脸上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跟人们看到猫被老鼠吃了时的表情差不多。但心远没在意这些,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半个月来的烦恼终于一扫而光。他大笑着从老莫头旁边走过,回到屋子里,用力往床铺上一躺,故意让身下的木板发出巨大的响声。

第3章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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