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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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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尽年光作者:年小初

第77章

陈臻变成江臻,身份高了,地位升了,家世好了,财富有了,那麽他耍人的功力也该理所当然地更上一个台阶了──这又有什麽不对呢。

只有他依然还是那麽傻,无论过多久,都辨不清真假。那时候他是站在办公室的墙角,十多年後过去了,他毫无进步,反而被硬生生地,给被逼到了社会的暗角。

雾气飘进了眼睛。

江臻存在於他全部的生命里,但却不会出现在他的任何一个梦里──无论是曾经没有钱的,还是现在怀揣好多好多钱的。

欺负和被欺负,欺骗和被欺骗──原来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们早已玩过了那麽多遍。不过这一次,江臻腻了。他终於腻了。

严迦祈转身走出浴室,轻轻拿起那一张薄弱的纸片,那动作珍重得,仿佛是捧起了自己日後全部的光阴。他步伐难看地走出宾馆。坐在前台的老女人看著他,嘴角一歪,脸上露出了和曾经的小学同学一样,嘲讽而又鄙夷的神情。不过严迦祈不在乎,他现在有钱,也有阳光。──────────────────────────────────────这故事就这样发展了……默

第四十六章

惨白一片的大厅,尽是一派肃穆沈静。江臻斜靠在二楼的栏柱上,冷眼看著台下拥挤密麻的人群:他们个个都身穿黑西装,胸口别著小白花,甚至就连表情,也都好像是被统一安排过似的,全是夸张到好笑的悲痛和伤心。

每个人都走上前去对著夏老爷子的遗像深深鞠躬,然後便转过身子,和立在一旁的夏夫人握握手,半真不假,又或者半假不真地轻声说一句“请节哀”。就这样演戏似地,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个人之後,江臻脚底一斜,终於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低头冷笑起来。

这哪是灵堂,这分明就是一个汇聚了无数影帝影後戏骨戏精的大剧场。江臻一边如此想著,唇角的弧度,也一边愈发上扬。先不说那句“请节哀”是出自真心的究竟有多少,就单说夏伯父的死,都指不定是由这下面的哪个,又或者是哪几个,给幕後策划的。

这时正好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嗒嗒传来,最後安然静止在他的身旁。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气氛略微有些僵硬,直到几分锺後,江臻打破沈默:“虽然不想和下面那群人一样,不过在这种场合,想来想去,其实也只有这一句话可以说,”他停下来,慢慢抬起头,将手按上了夏昭时的肩膀,轻轻用力,“请节哀。”

夏昭时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江臻看他一会儿,然後轻叹口气,站直了身子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属於兄弟和挚友的温暖拥抱。

这不禁让夏昭时蓦然一愣。而当江臻的手臂慢慢环住他的肩背,并且渐渐收紧时,这样的出神便越发不受控制起来。他仿佛想到了什麽似地,在一片恍惚的神色中半眯起了眼,然後默默伸出手,像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些无数次的纯洁拥抱一样,轻轻拍了拍这个弟弟的肩膀。

依然还是弟弟,却早已无法当成弟弟──夏昭时有些贪婪地来回抚摸著江臻健美宽阔的肩膀,努力压抑住心底想要将那只手继续往下滑的冲动莽撞,却又同时在心里忍不住诧异,这麽多年,他明明一直都陪在江臻的身边,可为什麽现在的他却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这孩子究竟是在什麽时候什麽地方,出落成了这般模样。

再不需要高高扬起小脸仰视他,再不需要做什麽事都先请教他,再不需要在被欺负时委屈地搬出他──呵,一想到这里,夏昭时倒还先一时禁不住微笑起来了。欺负?现在,还有人敢欺负他吗?那都是多久以前的历史名词了,至少,是他在高中时将某个凶恶壮硕,并且还有著严重种族歧视的白人小孩给摔成了轻微脑震荡之前吧。

他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夏昭时默默攥紧了拳头,略感苦涩地吞咽著这个已经长久了很多年,并且很明显地,还将要继续长久更多年的残酷事实。其实长大本身并不坏,可是江臻的这一份成长和成熟代表的却是,他不再需要他。两个人就这麽默默地,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秒之後,江臻才往後一步,退出了这个拥抱。他皱著眉,细细看著夏昭时,虽然眸色复杂,但其中很明显是夹杂著些许的担心:“……你抖什麽?这可不是我所认识对夏昭时呢。”说完他停下来,转头遥望那个正站在灵堂中央的女人──尽管神色悲痛,但却依然高贵优雅。“别担心,伯母是一个强悍的女人,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江臻轻声开口。

夏昭时闻言缓缓一笑。他转过脸看了看他的母亲,然後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承认。“那走吧,哀悼会就快要结束了,我们回车上等她。”江臻刚说完这句话,就一个跨步走上前揽住了夏昭时的肩膀,然後微微使力,拖著他往前走去。而夏昭时在短短半秒的愣怔之後,便也十分顺从地跟著他的脚步往前去了。

只是在一走出灵堂,并且毫无准备地接触到那些从天而降扑面而来的暖色阳光时,夏昭时难免在这一片令人晕眩的光线中微微眯起眼皱起眉,想到了某张,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的脸庞。他想象著如果那头猪顶著一副眼泛泪光满脸委屈的表情出现在江臻的面前,那麽他毫不怀疑,此刻自己双肩上的这份温暖将永远消失,成为某个梦境中的,难以挽回的现实。

可是不,不会。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永远不会。夏昭时将眉头皱得更深更紧,他想,如果那头猪还有一点廉耻心和自尊心的话,那麽他现在就该无比感恩地带著那笔钱,尽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後乖乖地,迅速地逃开。只要他肯逃,那麽夏昭时完全有自信,他可以让江臻永远都找不到他。可以做到的。夏昭时弯腰坐进车里,冷眼看著眼前缓缓後退的街景,如此想著。回到夏家住宅的时候,江亦和顾谨言都已经在那儿了。江臻各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却没人能笑得出来。江臻看著夏伯母依然和以往一样优雅自如地和自己的父亲以及顾叔叔互相拥抱,亲吻,倒是越发佩服起她的坚强隐忍来。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太了解她有多爱夏伯父的话,那麽从他们的生活背景出发,他说不定会以为其实是这个女人在幕後下手杀死了夏伯父。

夏伯母和夏伯父的爱情故事非常具有情节色彩。夏伯母叫做赵茹林,是个孤儿,自十五岁时阴差阳错地被年长她十三岁的夏伯父──夏承给救了之後,她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这麽多年来经历风风雨雨,甚至好几次都是险些从死神那儿捡回命来,却都从未离开。

现在,是夏伯父先抛下他们母子俩走了。其实赵茹林从未在他面前发过什麽誓言,或是许下过什麽承诺,然而就是这样沈默无语的她,却竟将当初一句稚气的“跟随”,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坚持坚韧和坚强,实践成了一生一世一辈子。

他看得感动,并由此想到了那个胖嘟嘟的小家夥──尽管他也知道,那头猪无论是从长相还是从能力还是从勇气还是从忍耐力……总之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能和夏伯母相提并论可是──可是现在,他就是想起了他,他也只能想到他。

那天走得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和他当面说一声。不知道那头猪会不会觉得自己在耍他?而且,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参加那个同学会:没有他江臻在那里,他还真不想让严迦祈去参加了。不过应该也没什麽关系吧,江臻想,毕竟他是打过招呼的,不准欺负严迦祈。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小猪,早已经被伤得远远逃开了。“哟,严小猪你又来啦?”抱著一大摞治疗记录的护士长刚从病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了严迦祈一个人,正晃悠在空空荡荡的走廊。她微笑著打招呼,“你还真是孝顺啊。余音有你这样的儿子,倒也算得上福分了。知道隔壁病房里的张奶奶吧,虽说生了四个儿子,可她这一病就看出来了,愿意来服侍的根本没几个,瞧这一个黄金周,兄弟四个都推来推去的,哎。”

严迦祈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应该和以前一样,笑嘻嘻地接过话说点儿啥的,可是现在他心下苦闷手脚冰凉,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因此他愣在原地傻站了好一会儿,最後,也只能回给她一个甜软的笑容,然後乖乖地点点头,就权当做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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