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恐吓他一下,没想到他太不禁搞……”说话的人似乎还停留在吸毒后的极度兴奋中,像喝醉了似的口齿不清的说着话,态度满不
在乎。
还没听完身边男孩的解释,我提起啤酒瓶砸到他脸上:“敢搞我弟弟!”
小野种一直在住院。
护士们用纱布从他体内里拉出大量带血的混浊污物,堆在地上触目惊心的一大团,他的直肠撕裂严重,缝了针,所以不能吃饭,只能吃流
质食品和打点滴。
但是,手术中他都没有叫过疼,他用黑眼珠静静的看着医生护士忙碌,眼神仿佛成人般冷静冰凉。
没有想到,他和我是一样的血型,他和我一样对青霉素过敏。
原本以为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的孩子,却是我的亲生弟弟。
我们流着同样的血,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很想让自己从这世上立刻消失。
只可惜后悔药是没有的。
他的外伤已经好了,但神状况很差,但在这段时间里,他沉默得像个影子,不和任何人说话。
他单独呆在病房里不见人,不让任何人触碰,包括医生护士,包括父亲,以及他的亲生母亲。
只要有人碰到他的一头发,他会像受惊的兔子似的飞快缩到墙角暗处,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怎么也不肯出来,仿佛那床被子
就是他的避风港。热烈颜色会令他情绪失控,只有在周围全是浅淡色系的物品,他才会平静。
他对纯白的物品相当依赖。
杯子,椅子,窗帘……统统换成纯白色或是极浅淡的水蓝色。
医院初步诊定,神创伤导致他自闭。
但直到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并不是自闭症,他直到成年也不喜欢女人或是男人。他的洁癖严重到不愿意任何人触碰他的身体,除了那个
从少年时期便一直陪在他身旁的男孩。
父亲苍老憔悴了许多,平时在家里颐指气使的狐狸哭肿了眼睛,听说她得知真相时立刻就昏过去了。我被禁足,没收了一切通讯工具,
与所有朋友断绝了联系。
这个处罚很轻很轻,因为这件事,他和狐狸在家中大吵。而直到这时我才知道,父亲其实是向着我的。
半年后他终于出了院,却不肯再去学校,整天沉默的呆在自己的黑暗房间。
他在作业本封面上写他的名字:叶天瑾。
旷课太多,我高中没法毕业,父亲把我送到美国去念书,我无异议。
呼吸着陌生的空气,坐在教室里的我仍然讨厌念书,我认识了很多和我取向一样的异国男孩儿,但做梦的时候始终梦见那双漂亮的黑眼
睛……
第二年,我听说那个孩子仍然不肯见人,只肯和他的外婆说话,父亲的公司此时也遇到瓶颈,狐狸和父亲一起忙于应付场面,无暇照顾
,便把他送回了老家。
此后便不再有他的消息,直到他上了大学。而我,为了撑起亏损严重的家业,开始铤而走险,凭着在美国建立起的关系网,开始走私。
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已经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了。
他话不多,仍然很沉静,但是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属于这个年龄的青涩稚气,他的眼神很淡,宁静神情的掩盖着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的冷漠。
过去我厌恶他,现在轮到他厌恶我。
因为那件事的缘故,他和我们全家关系都很冷漠,对狐狸也是如此。
同时学习金融与建筑科的他聪明异常,他答应他母亲,帮助公司做假帐,洗钱,弥补巨额亏空。
把黑钱变成公司正常的财产,这一切他做得天衣无缝,整个过程我亲自核查过,居然找不出一丁点纰漏。
简直完美。
我无法把敏锐冷静的他与那个患有严重自闭症和抑郁症的孩子联系在在起,到底是什么帮助他从那次毁灭的打击中如此迅速的恢复过来
?
他二十三岁的时候,我得知他和一个年轻的男孩开始同居。听说那个小男孩极爱他,为他做什么都愿意。
从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被他彻底迷住了。
他果然与我流着相同的血脉,血型一样,过敏药物一样,取向也和我一样。我真不知道,这究竟是家族悲哀还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看着他每天和那男孩出双入对,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当年那个纸娃娃似的孩子,竟然成为能独挡一面的男人。
即使天塌了,地裂了,我确信他仍会保持这份一尘不染的冷静优雅,像洁白而寒冷的冰晶。
但是,这个对任何人都没有温度的男人,在面对那个小男孩时,却会温和微笑。
他在那孩子面前,仿佛忘却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两人会愉快交谈,会相视微笑,就像普通情侣。
有时候,我总会忍不住想起那只小舌头舔我嘴唇时的柔软。
直到他主动找上门,说要和我谈谈。
惟一的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又是为了那个男孩!
连应付的寒暄也没有,张口就要巨额资金,我诧异询问时,他却冷冷的说,你没必要知道,看我的眼神极不屑。
窝火的我断然拒绝,公司需要资金。
“你有的。”他开始一笔笔和我翻旧帐,“你只需给我公司帐上的二分之一就可以。”
被揭了老底的我很光火,我不想和他纠缠,“七点半的飞机,我要谈生意。”
他强硬起来,砰的关上门,眼神冰冷:你给不给?
我让秘书挡住他,逃似的冲出公司,吩咐司机开车驶向机场。
其实也有一点心虚,如果紧一紧,我可以凑出那笔钱,但我心里忽然像长了草似的不舒服。
在司机的提醒下,我透过反光镜看到他的越野一路超车飙了上来。
疯了吗!在高速路上超速狂飙,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恼怒的吩咐司机甩掉他。
他似乎也和我硬杠上了,紧咬住不放。
轿车被撞翻的一刹那,我的左脸重重击打在车窗上,安全气囊弹了出来。
司机满脸是血的躺在驾座上一动不动。
“你会后悔这么做。”我趴在地上,艰难的将支票递过去,从渗血的牙缝狠狠的迸出这句话。
他冷静的叫了救护车,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你错了。”
他为此付出了代价,我把这事告诉父亲,他被迫着从那个让我看不顺眼的男孩身边离开。
在医院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男孩,看起来像完全沉浸在恋爱中。
那男孩看来对此事毫不知情,他也显然没打算让男孩知道。
而他离开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竟然能仍旧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不知道他平静的表象下,会不会每一秒都处在痛苦煎熬里。
就像我一样,内心深处倍受折磨,无人知晓。
血缘是奇妙的,我感觉得到他平静之下的疼痛。
我不会说,而他向来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从他对那男孩的态度来看,我知道,这个男孩在他心里的位置比我、父亲、甚至狐狸要重要得多。
我确实应该嫉妒,在他内心占一席之地的,竟然不是血缘而是个陌生人。
我体会不到胜利的快感,只有失落。
即使没有那个男孩,他也再不会帮我喂猫、收拾书桌、清晨溜进我的卧室叫我起床。
登机的时候,他忽然对我淡淡一笑,“杨正东,你觉得自己赢了吗?”
一瞬间我无地自容。
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我顿时明白他的可怕。
当你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时候,到最后才明白,纵着全盘大局的,竟是你以为被掌握的人。
远在北京的叶天瑾虽然交出手中的资金帐户,但打交道的公司和银行只认定他本人,这意味着一切我都必须重新再来。
好容易勉强搞定后,海关对走私展开严打,编织好的关系网崩塌,公司暂停运作。
此时他在北京已开始着手将分公司的业务引入正轨,他介入建筑业,接下西部一所医院的拆迁扩建工程。
虽然这次工程所得利润很少,但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我回忆起几年前,他在机场对我说过的那句话的更深层含义。
我并不嫉妒他的超越,我知道,他是那只涅盘的凤凰,也是与我有同样血脉的弟弟。
但我是杨正东,他是叶天瑾。
即使我知道他很久很久以前曾经爱过我……
即使我知道小时候的他努力想让成为我的弟弟……
即使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和这个家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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