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旋律。
一开始触触及到神经的时候,那旋律缓慢而低沉,悠扬中又带几分晦涩。听起来确实是一首不错的曲子,静中带柔,那像是冬天夜里雪花的低吟浅唱。
但是……吴邪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的音乐的确很好听,给人第一反应仅仅是有种淡淡的忧伤的感觉,唔,就像是‘啊,有那种悲伤是正常的吧’的感觉——但仔细一听时,却发现每个音符中都包裹着浓浓的悲伤……啊,对了。就像是那种当你漫不经心听时并不会发现,仔细琢磨起来才蓦地发现那一提一沉之间,涌出的潮水般的悲伤早已席卷了你的感觉。咦……怎么说呢?……
——不同于我之前听到的那种明亮,吴邪第一次捕捉到的那种音乐,似乎是溢满悲伤与孤独的曲调……
我吃了一惊,想道:究竟是怎样,才令张起灵的音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吴邪说他形容不出来这究竟是怎样的旋律,只是给他一种感觉——
张起灵身边的景物,仿佛并不是生机盎然的春,是一直沉默于他身边的冬。
他轻轻吹奏手中的口琴,从小小的琴箱里泻出缓慢低沉的音符……像是冬日从天空盘旋而下的雪花,安静,冰冷,然而却寄托着一身看不见的悲伤……
那是,悲伤得仿佛他置身的不是美好的春天,而是置身于西伯利亚那永不见阳光的寒冬……那幅场景……雪花盘旋着飘落,白茫茫的雪原上突兀地耸起一根根干枯的白桦树干,空气被寒风撕裂的一瞬,低沉而缓慢的曲子便填补上那份空洞——然而撕裂了的某些东西,却怎么填,也填不满啊。
深沉至极的曲子。在那口琴特有的、糅杂着点点杂音的音色与绵长的旋律中,吴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那分明的节奏紧紧裹住了。曲子的波动并不大,然而每一次的停顿,都像是重重地拨了一把心弦,抖动过后随着旋律的一起一落,心脏骤然收缩,突如其来的填满让他无所适从;紧接着又猛地将旋律一升,心脏像是被顿时抽离了什么重要而深刻的东西一般……
那种像是突然满足了什么,又突然被夺去了什么的感觉,差点就令吴邪窒息。
吴邪一下子泄了气。他想,明明是这么令人感到舒畅的天气,为什么还会有人演奏出如此悲伤的曲子呢?
……他是用他的沉重的音乐,用力地敲破一个个五彩明亮的世界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旋律。
我略微哽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吴邪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出来:然后我就顺着小路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便看见了张起灵。他当时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连帽衫,帽子被翻上扣在了脑袋上。或者是因为他的头是微微垂着的缘故,刘海近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安静地坐在大树下,一动也不动——当然了,除了他左右推动着着口琴的手之外……
紧接着,好奇的吴邪便蹑手蹑脚地绕过粗壮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溜到了张起灵的正背面;还好树枝够粗,而吴邪身形也比较修长,被大树一挡,便隐没了身影。吴邪不动声色地缓缓蹲了下来,隔着那近乎要四个王胖子才能环抱起来的巨大树干,静静地听起张起灵的演奏来。
不远处明明看见有树叶被一阵阵的风撩起,但是到了这儿风又像拐了个弯绕了个道似的,一丝触动也感觉不到。四周寂静得连吴邪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该不会是把安静也传给了四周吧?
吴邪撇了撇嘴,腹诽道:明明是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有人违和成这个样子呢?既然旋律是这样的话,那演奏者必定也是个闷骚吧。
于是这时候,吴邪才想起,或许这个人正是大伙所说的那个‘闷油瓶子’——张起灵。
就在吴邪碎碎念得时候,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住了,突然真正安静下来的四周令吴邪顿时反应过来——
突然抬头,吴邪对上一双凌厉的眸子。
……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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