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曼珍嘀咕,“它们寿命很短?”
伙计要答话,段颜希先出声,“我不会养。”
倪曼珍挑了一只皇冠头,身呈淡绯色渐变,鱼尾如薄纱般透亮。段颜希说就要它。
伙计夸小姐眼光好,这个品种很稀有。
段颜希一手拎装鱼的水袋子,一手牵倪曼珍。路过花店,看见阿婆坐在黯淡的灯光下勾鞋垫,段颜希买了一捧花。
“送你的。”
倪曼珍抱着花回到车上,“不会就拿这个还我吧。”
段颜希笑出声,“你还想要什么?”转头跟大力说回太子道。
“我要什么你都给嘛。”
“看心情。”
倪曼珍没忍住笑。
段颜希又说:“阿伦说你是因为家里用钱才做吧女的,要多少钱?”
倪曼珍愣了下,“什么……”
“我问给你多少钱,你才不做吧女。”
“我不知道。”倪曼珍垂眸。
段颜希看她一直把花这么抱着,说:“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把花放旁边。”
倪曼珍斜看过去,“你不也拿着鱼。”
车里安静片刻,倪曼珍说:“你见过很多吧。”
“鱼?”
“我这样的女人。”倪曼珍说,“你每一个都要同情喔。”
段颜希无声一哂,“我同情自己都来不及,还同情你?”
“你有什么好同情的?”倪曼珍睨他。
段颜希露出无辜模样,“很多啊,譬如你知道的梁小姐。我得天天面对她,还不可怜?”
“你宁愿让我陪你演戏,也不愿好好同她讲话,她才可怜吧。”
段颜希叹气,“你们都这么想,我才更可怜。”
倪曼珍着实没想过,会从段颜希口中听见他可怜这种话。资料上那个做尽坏事的太子爷,实际形象开始出现偏差——或者说变成一个切实的人,让人心情有点古怪。
“我没话说了。”倪曼珍蹙眉,“哪有你这样的人。”
“怎么?”
“什么都有了,还敢在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面前抱怨。”
段颜希发自内心笑了,“不少人找你出台吧,有个衰人跟阿伦开价了,是个好价钱。”
倪曼珍一怔,原来段颜希是因为这个才问她的。
“也不是什么难事。”
段颜希冷笑一声。
不明白怎么又惹恼了他,小心翼翼瞧了他一眼。他看过来,她赶忙低头。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放着半截烟。
“欠条。”倪曼珍说,“我不要花,你给我五百蚊吧。”
到地方车停了,段颜希下了车,倪曼珍没动。大力转头说:“下车吧,趁太子爷还有耐心。”
至少有一点和资料一样,段颜希喜怒无常,不容易真正接近。
倪曼珍没抱花,跟在段颜希后面进了楼房。他有很多藏身之处,为人所知的不多,这是其一。
进了房子,段颜希把钥匙仍在柜子上,让倪曼珍关门。倪曼珍看见玄关一壁做成了仿生态鱼缸,里面有十几条金鱼,蓝紫色灯光下美得妖冶。
段颜希到里面去找了个玻璃碗,把新买的金鱼倒进去。
倪曼珍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鱼缸。
“鱼有什么好看的。”段颜希悄无声息来到她身后,在她耳畔说。
“陪我咯,一晚上这么长,可以做好多事情。”
在鱼缸与男人逼仄的空隙里,倪曼珍缓缓转身。
难道期待他像钟意模仿电影的都会男女一样,聊弗洛伊德,聊世界历史,或者编造曾经做水手的经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肯吻他,才露出本性。段颜希的目的一目了然。
于是她发出蚊蝇般的声音,“段……”
段颜希拨开她的头发,抚摸她脸颊。
倪曼珍整个人很僵硬。
“是不是觉得我欠你?”段颜希低声说。
倪曼珍没说话。
“我可以给你五百蚊,然后你现在就走。”段颜希抬起倪曼珍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下唇缘,“可我希望你留下来。”
“阿珍,有一点你讲错了,我不是什么都有的人。就算欠你的,让我再多欠一点咯,利滚利,你日后好收高债。”
倪曼珍声音有些颤抖,她分不出是否出于本意,“你分明讲了来还的……”
“是啊,但是你说,酒吧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去了坎城?”
倪曼珍面上不动声色,可掩不住微微放大的瞳孔。
“坎城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也没有‘迟早会’这种事,你不想做没人可以逼你。”他松开她的下巴,食指指尖触碰唇珠,缓缓张开她的唇。
“你讲呢?”
“段颜希……”倪曼珍已不能很好地控制她的呼吸。
“阿珍,你看我不是什么都有,我可怜到在这里祈求你。”
“留下来,这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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