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为场子被砸的事情,聚集牌馆的人更多了。各系都应承段生的话,合力找出背后的敌人,但真的有几个人在查,难说。
从段颜希十七岁加入力兴,八年以来,段宝荣为让他接手做了不少事情。段颜希每扩张势力,就意味着其他几位阿叔阿伯的利益受到威胁,虽然力兴整体也在扩张,可市场从来只有这么大,和别的社团斗了,就是自己人内斗。
外号吞脬的阿吞叔,和段宝荣是拜把子的弟兄,大哥是大哥,大哥的儿子是后辈,给后辈让路,江湖没有这规矩。至于段颜希称作伯公的戏痴佬,原比段宝荣高一个辈分,已经给后辈让了位,再让一次也无妨,阿吞打心底瞧不起,可戏痴佬势力和辈分都在这里,他不好挑衅。
戏痴佬对段颜希的态度更加暧昧,说不好是调教后生仔,还是堤防。从利益划分来看,叁方势力暗暗角力,段宝荣在中间操持大局。
麻雀馆门口马仔拦着,倪曼珍不想和他们搭话,就在面摊前吃细蓉,等大力或段颜希亲自出来。
没一会儿,大力果然循着时间出来,发现倪曼珍已经来了,他赶忙把人带进牌馆。
“梁小姐知道了,误会了怎么办。”倪曼珍小声说。
大力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倪曼珍默默跟着大力穿过嘈杂的外堂,进了里间深处。
折扇门,大力拉开一扇让倪曼珍进去,关上,然后守在外边。
“阿珍。”段颜希摸了张手牌,偏头朝倪曼珍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到他身边。
倪曼珍不动声色地辨认牌桌上的人。
坐北的男人脸上有痣,是阿吞叔,身后站着他的跟班仔。
坐西的男人和坐东的女人是一起来的,或者说女孩,倪曼珍觉得眼熟,但想不起她是谁。
来到段颜希身旁,女人抬眸来看她。
段颜希起身,握倪曼珍肩膀让她上牌桌,“阿珍,前些天你住的地方发生了命案,你跟我说看到了,对吧?”
轮到倪曼珍摸牌,她听见这句话惊讶地抬头,段颜希手从她肩膀上穿过摸了张牌,接着打出去。
倪曼珍看牌桌上堆集的牌,看手里一副牌,要算不过来的。
“我不太会打……”
“无所谓,我站着帮你看。”段颜希在她背后,一手仍搭在她肩上。看不见他的表情,光听语气,她不知道他的意思。
“你告诉裴小姐,你是不是看到了。”
女人佩戴的白山茶花耳环,倪曼珍忽然意识到,她觉得眼熟不是因为资料,资料里压根没这个人,她在垫餐桌的周刊杂志上看到的。
叁流九教流传着一个辛密,说和胜背后有裴家支持。亲眼看到裴小姐同一帮HEI社会坐在一起,倪曼珍还有点不敢相信。
裴小姐语气柔和,“阿珍对吧,你确定看见那两个人怎么死的了?”
倪曼珍确实看见了,可段颜希无论如何是不应知道这件事的。看来是段颜希知道她住在那里,想以此唬住在场的人,达成他的目的。
已经入瓮,只能照段颜希所指的做了。
倪曼珍说:“看见了。”
裴小姐挑眉,扫一眼在场的人,又问:“你说说看,具体看见了什么。”
“刀捅死的。”
这时,阿吞叔发话了:“警察封锁了现场,整栋楼都知道那两个人是被刀捅死的,你看没看见杀手的样子?”
段颜希帮倪曼珍叫了杠,打出一张牌——风牌北。
倪曼珍说:“看见了。”
段颜希说:“看见了,但你不敢说,不会他就在这里吧。”
倪曼珍垂眸,踌躇两秒,说:“嗯。“
阿吞叔冷笑,“这是什么意思,随便找个人来戏耍我?!”
哗啦一声,段颜希将麻将牌拂倒。
倪曼珍吓得哆嗦。
“阿希仔,你以为找裴小姐出面,再找这么个证人,就可以把事情栽赃给我了?”阿吞叔拍桌起身,“你现在就知会你阿爸,开堂论理!”
段颜希只手撑桌,“砸我的场子,杀自己的伙计,你做戏,怨我戏耍你。吞叔,我一向敬重你,没想到你为了给我颜色看,不惜把和胜牵扯进来——还是说,你想让力兴同和胜斗个你死我活,好坐享其成?”
事情是吞叔同和胜那边的人一起做的,但段颜希不要真相,只要吞叔背负罪名。
虽然不知道段颜希用了什么办法说动裴小姐,但裴小姐出面做庄,说明吞叔的共谋已经反水。做掉那两个古惑仔的人已经死了,只要和胜的人不认,事情就是吞叔单独做的。
“你们……”阿吞叔隐忍道,“就凭这番说辞,胡扯、胡闹。”
段颜希说:“我在岛上找到了你请的打手,他们已经认了,联络他们的就是死的那两个。事情成了,你怕消息走漏,就让你的跟班仔阿真封他们口。”
“什么岛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吞叔不能承认,但不承认,段颜希也有办法颠倒是非。
“那两个人,是和胜的人杀的。”
裴小姐微讶,“恐怕翻遍香江也找不出这么个人来。”
阿吞叔说:“当然,你已经让他销声匿迹了。”
裴小姐说:“你就这么信任你身边的人?”
吞叔怔了一怔,旁边阿真一语不发。
事发当时,倪曼珍和那两个马仔在一起。像对丰叔说的那样,倪曼珍的确没有动手,动手的是不知哪边来的杀手。倪曼珍在场,难逃一劫,但她没事。
因为吞叔的跟班仔阿真露面,做掉了杀手。
是巧合,段颜希让一个真的“看见了”的人来假装说“看见了”;
并非巧合,倪曼珍长期以段颜希为中心编织生活轨迹才有这一刻。
一切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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