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还不怎么清楚,他抻着脖子想要往里看一看他的二皇兄,柳惟峰看见他这幅样子不由轻轻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
没有家人的护送,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自己。想来也是,在宫中的那番作为简直没有给父亲留下分毫情面,反正都是要离开的,这样也好。樊尘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跟着宫里的侍卫踏上了前去影卫门的路。影卫门不同于普通的军营,这里培养的一个个都是忠心为主的死士,都说影卫无心无情,来到此地便要忘却自己的身份,忘却一切与护主无关的事情。影卫门的训练更是严格,有多少人曾经没能坚持下来便放弃了,从入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艰苦。樊尘的年纪在这其中算是稍大的,影卫大哥上下审视了他一番,略微点了点头,冷声道:“东西不必带进去了。”
樊尘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包袱被一旁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身穿影卫服的少年丢到了一边,想到怀里藏着的那个玉坠,一时间竟是有许些不舍,他不曾牵挂过什么人,但却忘不下那个曾经向他伸出手的那个人。小影卫盯着他瞧了瞧,挑眉冲他伸出手来,樊尘下意识的躲了躲,对方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让樊尘暗道一声糟糕,但还是护住了怀里的东西。对方并未在意他的动作,伸手一把将樊尘拉了过来,装模作样的搜起了身,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拿走,反倒是在他的胸前拍了两下。
正当樊尘有些疑惑的时候,只见对方冲他眨了眨眼,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扇门,尔后便越过他先行走了进去,樊尘看着那个常人难以进入的皇家影门,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柳惟峰陪着柳惟卿用了些早膳,看着对方恹恹地神情不禁有些心疼。那次发泄过后,柳惟卿像是认了命,不再哭闹,甚至为了让母妃和哥哥担心,学会了强颜欢笑,这一切都是柳惟峰最不想看到的。他陪着柳惟卿说笑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鸣鸾殿往大殿的方向跑去。
这会儿父皇应该下朝了吧?柳惟峰这般想着,快步来到御书房。为首的侍卫在见到来人后恭敬的施了一礼,将人拦了下来。“陛下正在与左相商议要事,还请大皇子稍后,待属下前去禀报……”话未说完,侍卫便被柳惟峰一把推了开来,不顾众人的阻拦硬闯进了御书房。
侍卫们哪敢真拦,只得拉着大皇子的衣裳,柳惟峰毕竟年岁不大,为了借力扒着门框使劲,样子好笑极了。安元帝刚与左相商议完正是便察觉到门口的异动,见来人是他的大皇子不禁摇了摇头,“让他进来。”陛下都开口了,那些侍卫自当松了手,道了句“得罪”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柳惟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松手给匡了一下,脑门直接撞到了门框上,撞得生疼。柳惟峰捂着脑袋,进了屋,狠狠瞪了一眼看他笑话的左相,左相倒是个聪明人,既然招人不待见,就赶忙告罪溜了。
安元帝并未责罚大皇子的鲁莽,只是佯装生气的道了句:“成何体统!”柳惟峰撇了撇嘴,而后便将来意道了个大概,安元帝听着他的话,心中有少许顾忌。柳惟卿确实需要多散散心,只是这后宫之中是否还有人想要加害于他们兄弟……
对于父皇的犹豫,柳惟峰是有些不开心的,在他看来没有比让弟弟高兴起来更重要的事情,最近侍女小厮们偷偷议论的事情他不是听不懂,原本可以做太子的弟弟成了如今这幅样子,他们鸣鸾殿算是失了宠,还不知会落个什么光景。柳惟峰越想越气,索性连基本的礼仪都忘记了就这样气冲冲的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道:“不用你们了!我自己会保护弟弟的!”
后来柳惟峰带着柳惟卿出去玩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父皇派来的那两个影卫,他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拉着柳惟卿的手去了花园放纸鸢。纸鸢是前些时候柳惟卿的亲手画的,不怎么成熟的笔触下描画的是对天空的向往,柳惟峰挥退了想要帮忙放飞纸鸢的小厮,自己跑动起来让其迎风飞翔。柳惟卿站在院子里看着随风飞向天际的纸鸢入了神,就在此时,柳惟峰将线轴塞到了他的手里,只见对方擦了一把汗,冲他笑道:“看,飞起来了!”
柳惟卿想要出声回应,但嘴唇只是微微张了张,随后用点头代替了。两人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想到还要监督弟弟喝药,柳惟峰便想着将纸鸢收回,没承想就在此时线却断开了,眼见纸鸢落到了一处院子里,柳惟峰便拉着弟弟过去寻。
不同于宫中的其他建筑,此处看上去略微有些不起眼,随行的两个影卫在两位皇子快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再次现身,将人拦了下来。柳惟峰有些气恼,怒道:“来之前父皇可对你们有所交代?”
两个影卫面面相觑,恭敬的回道:“保护两位皇子安全,任凭两位皇子差遣。”柳惟峰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他指着身后紧闭的那扇门道:“我要进去这里面。”一字一句,颇让两个影卫为难,只因此处不是其他,而是影卫门的后院,他们也曾从这里踏出,但却再也没有回去过,主子的命令不得不听,眼下也只有硬着头皮带着两位小皇子走了进去。
这会儿院里并没有什么人,柳惟卿一进门便看到了掉落在边角的纸鸢,他跑过去将纸鸢捡起,就在这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响,抬眼望去是一扇微敞着的大门,大门里面的那个身影……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这些天来的梦里,都会有这个人的身影,或清晰或模糊。柳惟卿重复着被毒害时的情形成为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梦魇,然而梦的最后都会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奋力的扑向自己,将自己从这场劫难中解救出来。偶尔他也会梦见与那人一同玩耍的情形,或天真或稳重。自己无意间送出去的玉坠子像是联系两人之间的命锁,让他们注定无法分离。伴随着对方急切的唤着自己声音,他的心也一并被唤醒了。他记得,这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名叫樊尘。甚至他还梦到过那人长大之后的情形,英姿飒爽之姿,让人移不开目光。柳惟卿看着对方努力的情形,不知怎的竟和梦里的那个长大后的身影重合了,柳惟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羞赧之意,他想要好好活下去,站在高处,然后让院里的那个人与他比肩,自己的命本就是樊尘救的,这般辜负,若是让他知道了会不会失望?
柳惟卿手里拿着纸鸢,透过那细小的空间看着里面的人,任兄长唤他名字都没有反应。正当柳惟峰有些担心的想要伸手拉他的时候,柳惟卿回过头来冲他莞尔一笑,对方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虚空,柳惟卿拉起兄长的手在他怔愣的瞬间写道:‘做我的太子哥哥吧。’
柳惟峰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不足十岁的弟弟,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柳惟卿眼中的坚定与不甘,“太子哥哥”意味着什么他又怎会不清楚,柳惟峰抓着弟弟的手,狠狠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