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轮法王方才明明眼看就要得手，却遭李莫愁横加阻拦，心中无明业火大动，自然不可能放过她，那一掌如有开山之力。若有一物，速度越快，转向越是不易，李莫愁听得脑后风声乎乎，陡然加速，晃过了黄蓉。

黄蓉今日说什么都不出战，自然有其不能动手的苦衷，李莫愁虽然猜不到是什么，但却知此番她若是不出手，郭靖就一定会出手回护。

金轮法王虽知面前这少妇是万万不能杀的，但方才业火大动之时，力道已老，再想收招则反伤自己，如此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看见了站在黄蓉身边的杨过，当下急转掌力，往杨过身上拍去。杨过见他来势凶猛，后退绝来不及，一时慌乱。好在平日里拼命练武，现在显出了极大的好处来，不待他想清楚，手中已摆出个“养心拳”的起手式。

郭靖不及细思，纵跃而起，一掌往法王头顶拍落，金轮法王若不迎他这招而执意攻击杨过，非立毙于他掌下不可。他掌力当下急转，硬生生抬起手来，与郭靖手掌相交。

郭靖人在半空，无处借力，顺势翻了半个筋斗落下来，金轮法王却稳站原地，身不幌，脚不移，居然行若无事。郝大通、孙不二、点苍渔隐等素知郭靖武功，见后无不骇异，心想这番僧的功夫实是深不可测。

其实郭靖顺势向后，卸去多余劲力，乃是武学正道，甚或飞禽走兽都明白这顺势卸力的道理。只是金轮法王数度给人搅局，面上无光，定要用些别的法门来挽回颜面，是以硬吃郭靖一掌，好显出游刃有余来，实则却是大耗内力，暗中吃亏。

两人均是当世中武功绝顶的豪杰，数招之中绝难分出胜负来，金轮法王勉强在一招中先占地步，胸口又不免隐隐生疼，好在对方只求救人，并不继续进招，于是口唇紧闭，暗运内力，打通胸口所凝住的一股滞气。

李莫愁径直奔向小龙女，抓着她的手问道：“怎么，受伤没有？”

小龙女额上微有薄汗，李莫愁捏着袖子替她擦掉，她抬手捏住李莫愁的手，缓缓道：“师姐呢？我瞧见你用脚去踩，脚上受伤了吗？”

李莫愁摇头道：“还有鞋底呢，脚没事。”

“那膝盖呢？哦，膝盖多半不会有事，可是伤了腰吗？”她说着竟探手向她腰间，李莫愁吓得往后躲去，唯恐给她碰到了腰腹，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但见小龙女若有所思，忽道：“师姐，我想到了，我方才打得不对……”

李莫愁失笑道：“你还想着这些？我只担心你的小命！”

杨过用脚挑起地上的金杵，竖起金轮在地上滚了几滚，竟当做铁环来滚了，金轮法王怒极，但胸中一口滞气仍未散去，不得分心，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杨过在放屁。

杨过心知他没空说话，嘿嘿一笑，大声道：“蒙古众武士听着：你们大国师的兵刃都丢了，还说甚么天下武林盟主？快快滚你们蒙古奶奶老太婆的臭鸭蛋罢！”

众武士岂能服气？眼见金轮法王已是必胜之局，李莫愁横加干涉不说，郭靖又来插一脚，是以纷纷叫嚷：“你们以三敌一，羞也不羞？”“法王自行将金轮抛去，岂是你这小子所能夺下？”“一对一，好好比过，不许旁人插手助拳！”“对对，再打过。”众人喧哗叫嚣，但说的都是蒙古话，除郭靖之外，中原群雄一句也听不懂。

中原群雄中明白事理的，也知以武功而论，金轮法王当然在小龙女之上，但武林盟主这个名号，说甚么也不能让一个蒙古国师拿去，否则中原武林固然丢尽了脸面，而群集御敌之际自不免先行折了锐气。少年气盛的见蒙古众武士喧扰，也是大声喝骂，与他们对吵起来。双方各抽兵刃，几成群殴之势。

杨过见金轮法王嘴皮微动，忙大声说道：“各位英雄请听者：我再问他三声，他若是不答，便是认输。”

他怕时刻一久，法王运气完毕，更不延搁，一口气的问道：“你是不是输了？武林盟主你是想也不敢想了？你默不作声，就是认输？”

金轮法王双眼微睁，杨过怕他这口气缓过来，忙又道：“好，你既认输，我们也不来难为你，你们大多儿好好的去罢。”

他双手握住金杵，挑起那地上滚着玩的金轮，拿去交给了郭靖。

金轮法王那无明业火几能烧穿了脸皮，然而忌惮郭靖武功了得，自己空手恐难成功，又见厅中千余中原豪侠，群殴也定难取胜，先行退却，再图报复，于是大声说道：“中原蛮子诡计多端，倚多为胜，不是英雄好汉，大多儿随我走罢。”

他右手一挥，蒙古众武士齐向厅外退出。他遥遥向郭靖施礼，说道：“郭大侠，黄帮主，今日领教高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郭靖躬身答礼，说道：“大师武功精深，在下佩服得很。贤师徒的兵刃就请取回。”说着要将金轮金杵递过。

杨过大声道：“金轮法王，你想伸手接过，要不要脸？”

郭靖刚喝得一声：“过儿，别胡说。”

金轮法王早已袍袖飘动，转身向外，头也不回的大步出厅。

小龙女低声对李莫愁道：“那人中了我的玉蜂针……”

李莫愁也忽地想起这事来，欲再卖个人情，谁知蒙古众人走得远了，她若是贸然追上去则绝难从敌群中脱身，只得作罢。

黄蓉拉着杨过道：“过儿，方才何其危险，你和她们是什么关系，怎么强出头？”

杨过淡淡道：“没什么，我在全真教给人欺负的时候，一个老婆婆养过我几天，这两位都是婆婆家的孩子。”

“那婆婆现在在哪？”

杨过轻声道：“死啦……”

黄蓉拍拍他的肩，正要安慰两句，周围欢呼之声越来越大，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杨过却看到她的口型，问的正是“李莫愁”三个字，随即犹豫了。

孙婆婆临死前嘱托他照拂“龙姑姑”，可若是黄蓉知晓这自称李耽的青年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赤练仙子，一旦这消息扩散开来，那李莫愁绝难从此处逃脱，小龙女与她神色亲密，也绝不会放任她一个人战斗。他若说是，等若是害了李莫愁。当下摇头道：“不是。”

第54章

黄蓉何等的聪明机灵，见杨过闻言微微停顿，便知此事八九不离十，她拍了拍杨过的头，道一句“莫跑远了”，便去找郭靖。

郭靖听妻子说起这人的真实来历，皱眉道：“她二人不是不和么？怎地又搅到一起去了？莫不是这位龙姑娘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

黄蓉低声道：“我瞧倒也未必，李姑娘极是听龙姑娘的话呢。”

郭靖沉吟道：“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李……李姑娘既然大大地卖了个人情，咱们也不能忘恩负义，若她不是趁机胡乱发号施令，为祸武林，咱们也该能让她全身而退才是。”

黄蓉知郭靖耿直，既已言明底线，自是该当如此。

百来人层层叠叠地围住李莫愁与小龙女，有的夸赞小龙女轻功了得，有的赞李莫愁对阵达尔巴身手清俊，有的直接上来问李莫愁最后用移魂大法使达尔巴晕倒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莫愁心下极是不耐烦，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怀念赤练仙子李莫愁出场之时众人尽皆避走的清净来。

郭靖却极是赞赏杨过危机之时挺身而出，他瞧不大出杨过身手到底如何，可方才正对金轮法王，他不但没有逃跑，摆出的架势还十分端正，便知他这些年来没有荒废，是在认真练武，真心诚意地夸赞了他几句，又指挥庄丁重摆筵席，拉着杨过坐到自己身边来。

郭芙见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大放异彩，自己却遭人冷落，连父亲也拉着杨过那小子亲亲热热，像是浑然忘了自己的女儿，心中怨怼，对大小武道：“大武小武，陪我出去玩。”

黄蓉低声喝道：“芙儿，回自己位置坐好！”

郭芙见向来和颜悦色的母亲也未有好脸色给她，更是瘪了嘴要哭，武氏兄弟在旁好劝歹劝，才劝住了她的眼泪。

黄蓉挤进人群之中，对李莫愁道：“李少侠，这边有请。”

李莫愁点点头，拉着小龙女走过去，心中感谢黄蓉解围。此阵首功当属小龙女，郭黄二人将她安排在首席，两人坐在她身旁，李莫愁倒是在黄蓉另一侧。小龙女见状便与李莫愁道：“我要和你坐一起。”

她于礼数什么的全然不懂，只知此次找到李莫愁，定然就要时刻跟着她才行，黄蓉一时踟蹰，转而便想二人乃是师姐妹，分开坐反而不好，是以便搬动碗筷，将二人挪到一起。

郭靖先行向比武众人敬酒，随即离席去请全真教众位，黄蓉多了个心眼，起身向小龙女敬酒，坐实她这名头。江湖传言，李莫愁此人极是自负，如此一来，必不能厚颜越俎代庖，号令武林群雄。

“龙掌门少年了得，今日能退强敌，还靠龙掌门一力照拂，黄某代丐帮敬你！”

小龙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淡淡道：“不谢。”

黄蓉碰了个软钉子，不知这少女底细，瞧见旁边浅笑的李莫愁，又斟满一杯，道：“李少侠肯伸出援手，敝帮也要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否则中原武林的盟主头衔叫一个蒙古鞑子抢去，还不知要叫多少忠义之人齿冷……”

李莫愁原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听她这么说，也只是敷衍几句。却见一旁小龙女深抿嘴唇，嫣然一笑，如花初绽，接口道：“她是很好很好的……”

黄蓉顿时醒悟方才夸错了人，故而续道：“李少侠如此武功，如此高义，实乃武林之福。龙掌门，贵派有如此门人，当属大幸。”

小龙女看黄蓉的酒杯又转向自己这里，便笑吟吟答道：“她武功很好，是不是？她这么聪明，只要行得正，一定是最好的……”

她说着，眼神便忍不住去瞟李莫愁，瞟到之后，眼神就牢牢锁在她脸上，再也瞧不见旁人一样。

李莫愁低下头去，脸上浮起一层红晕，低声道：“师妹言重了。”

黄蓉深感奇怪，两人的关系她猜测了许多种，初初见小龙女天真烂漫，以为所谓“掌门”不过是已受李莫愁妖言蛊惑，是个毫无主见的傀儡，但见此时小龙女心中喜悦着实不假，李莫愁神色羞赧也是不假，便知先前大约是猜错了。

“我哪里言重了？我心中觉得你好，也不成么？”

李莫愁知她倔劲又泛上来了，只得避其锋芒，“成的成的，走了那么久，又打了两场，累了就多歇一会儿。黄帮主抬举，李某代师妹喝了这杯。”

黄蓉点点头，与她对饮之后，又去与旁人敬酒。李莫愁独自将杨过拉到一边，微微冷笑，道：“这位小兄弟极是仗义，方才若非是你，我们非吃个哑巴亏不可。说来奇怪，你我非亲非故，你何以想到要来相助呢？”

杨过与陆无双一路走来，吃了李莫愁许多苦头，两人明明相识，现在却要假作不识，当下哼笑一声，道：“是啊，你我非亲非故，自不会是为了你，当然是为了龙姑娘。”

李莫愁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冲得耳中嗡嗡直响，左手微抬，只想一掌毙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又知此时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绝难逃脱，当下强压怒火，冷哼一声，沉声道：“李某谢你。”

杨过点点头，一饮而尽，坐下来不再瞧她。

李莫愁还未回到座位上，小龙女就伸手来拉她，她笑着摇头道：“怎地？我可没走远。”

小龙女拉着她坐下，认真问道：“师姐，我们接下来是回你家，是不是？”

李莫愁温声道：“是啊，你还想去什么地方？”

小龙女摇头道：“师姐家里都有什么人？”

李莫愁道：“本有两个小崽子并一些家仆，现如今小崽子跑了一个，如此只得一个啦。怎么，你不想见她们吗？”

小龙女低头微笑，羞赧之色微显，“我见过她啊，你叫她凌波，只得这么高，是不是？神情倒很像你。”

李莫愁道：“她现下快和你一般高啦！同我一样的神情，是什么样的？”

“神气得很，我学不来。”

李莫愁笑道：“你这样就很好，不用学来。”

黄蓉绕了一圈回来，见两人凑在一处低语，郭靖却仍未归来，忽然坐回去倒显得唐突，不由得脚下一顿，凝神细听。

第55章

但见小龙女神情专注，似是一心一意落在李莫愁身上，两人相视而笑，若非从杨过处知晓李莫愁的真实身份，此时真要觉得这清丽的少女与这俊秀青年是一对璧人。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背过身去，防两人注意到她，却暗中竖起耳朵来。郭靖此时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蓉儿，全真教几位道长不肯过来，你瞧是因为什么原因……”

黄蓉摆摆手，正听到小龙女低声问道：“师姐，你现下当我是心上人么？”

她心中一惊，与郭靖对望一眼。两人少时奇遇不断，千奇百怪的事情都遇到过，可今时今日这样的事，却闻所未闻。黄蓉头一个醒悟过来，一手按住郭靖手腕，示意他不要妄动，一边若无其事地四下环视，见桌上觥筹交错，三人一组两人一群地聊得正欢畅，似是没人注意到她二人的异状。

李莫愁良久不语，黄蓉眼角掠过二人，见那清雅秀丽的少女眼眶微湿，仍是看着李莫愁，缓缓问道：“那你……那你又何必下山找我？”

李莫愁叹气道：“现下人多眼杂，咱们路上再说，好么？”

小龙女微微叹气，望向自己盘中，李莫愁也偏开了头，见黄蓉在不远处，招呼道：“黄帮主，李某有事相求，请借一步说话。”

黄蓉恐她挟恩求报，心中早已想好计较，与她稍稍离开桌子，低声道：“李少侠请讲。”

李莫愁亦压低了声音，道：“黄帮主，此事于你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于李某来说却能免却一个大麻烦。”

以黄蓉如此心思，听她说完却猜不到她所图何为，便道：“如若黄某能帮上忙，何乐而不为呢？”

李莫愁于是道：“我年轻的时候写了本书，前日里徒儿淘气，拿走玩了，她路上与贵帮帮众起了些冲突，我问她时，她说这本书给贵帮的英雄借走了。我想恳请黄帮主嘛……能不能把这本书还我？”

黄蓉道：“是什么样的书呢？”

李莫愁道：“说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早已用不上了，里面不过是我独门掌法与种种独门毒药解药，只怕有人心怀不轨，冒了我的名字在江湖上招摇撞骗，到时我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蓉问：“是甚名字？有甚特征？李少侠这么说，须得早早找回来才是。”

李莫愁轻声道：“‘赤炼神掌’，黄色皮子。”

黄蓉瞥了她一眼。

李莫愁微微颔首，道：“正是在下。”

黄蓉垂眼，吐了口气，“李少侠所说不无道理，我稍后便请鲁帮主传令帮众，若有人见此书，不得翻看，立刻转交给我。”

李莫愁这才笑道：“如此便劳烦黄帮主啦……黄帮主若不想还我，就地烧了也成。”

黄蓉抬眼打量着她，见赤练仙子面赛芙蓉，眼中似含着一汪春水，心想这女子不过是因一负心人就走上邪道，甚为可惜。又想小龙女虽然年幼，但武功高强，她还看不出底来，想来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便开口道：“黄某也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莫愁沉吟片刻，道：“请讲。”

黄蓉道：“李少侠此番大展身手，黄某觉得此乃一契机，若我邀少侠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不知少侠肯不肯呢？”

李莫愁嗤笑一声，道：“李某满手血债，岂是黄帮主一句话就能一笔勾销的？”

黄蓉道：“不知李少侠可曾听过慈恩大师的名字？”

李莫愁眉头微皱，道：“‘铁掌水上漂’裘千仞，我当然听说过。”

黄蓉点头以示赞许，道：“一灯大师慈悲为怀，不计前嫌，收他为徒，化他满身戾气，传为美谈。黄某虽然无德无能，没有一灯大师的学识佛性，但我夫妇二人替李少侠做个担保，也是可以的。”

这意思十分明显，若李莫愁乖乖地，三人自然相安无事，若她仍是滥杀无辜，自由郭黄二人亲自取她性命。

李莫愁转过身去望向小龙女，小龙女见她转身，立刻起身道：“你走的那么远做什么？”

李莫愁将她招呼过来，脸上又浮现出温柔的笑容，柔声道：“掌门师妹，黄帮主请我加入武林白道，让我去南边定居，你说怎么办？”

她不欲驳了黄蓉的面子，又料定小龙女一心想回古墓，定然不会准她去南边定居。小龙女只要摇头，她便能含混其辞，对黄蓉讲明掌门师妹不许，将黄蓉之邀推掉。

岂料小龙女甜甜笑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你肯的，我永远都待在你身旁。”

李莫愁一愣，黄蓉亦是一愣，不仅如此，附近众人不知为何都齐齐看向这边，齐齐一愣。

李莫愁虽不欲人知她与小龙女这般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但见各人脸上震惊、茫然、鄙夷、好笑、不以为然的诸般表情，又恢复了她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冷笑一声，道：“多谢黄帮主好意，在下心领了。”

她一拉小龙女，道：“走吧！”

小龙女虽不怎么在意旁人眼光，可她知李莫愁在意，见忽然间许多人往她们这边看来，悄声问道：“师姐，可是我说错话，给你闯祸了么？他们为何这样瞧着你？”

李莫愁笑了笑，温声道：“你只是说实话罢了，又有什么错不错的呢？你没有错，旁人想什么，你理他作甚？师姐带你回家看看，走吧。”

小龙女得她温柔相待，便心满意足，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软软应了一声，与她并肩往外走去，黄蓉叫道：“龙姑娘，龙掌门，你是武林盟主，群望所属，你可不能一走了之！”

小龙女听罢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我不懂什么盟主不盟主，姐姐若是喜欢，让给你便是。”

“不，你如真要推让，该当让给前辈英雄洪老帮主。”

小龙女道：“随你的吧，我要和她一起。”

她扭身反拉起李莫愁的手，继续往外走。

忽然间衣袂鼓动之声响起，座中跃出一人，身披道袍、手挺长剑，正是全真道士赵志敬。他横剑拦在厅口，大声喝道：“你这邪魔外道——”

蓦地有人朗声道：“赵志敬！你羞也不羞！”

这声音中正平和，虽然修为尚浅，但听来十分扎实，回声在大厅里回响，周围净是“羞也不羞”“羞也不羞”的回音，倒似有许多张口一并指责赵志敬一般，赵志敬定睛一看，发声之人竟是杨过，遂遥遥指着他道：“小畜生，你……”

杨过忽地又道：“你什么你？你与那老道士联手将孙婆婆害死也就罢了，现在竟还要为难龙姑姑，你的脸皮是不是忘在重阳宫里忘记拿出来了？”

他知赵志敬已看破李莫愁身份，只消他说出“李莫愁”三个字，她二人今日绝难走出去，是以连珠炮似地说话，欲将赵志敬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郭靖走到中间，沉声喝道：“过儿，怎地这样和师伯说话？快道个歉！”

杨过冷笑道：“我已被逐出师门，哪还有这么不像样的师伯？”

赵志敬亦冷笑道：“今日姑且放过你，我们的帐来日再算，郭大侠，你知这姓李的到底是何人？”

郭靖盯住赵志敬，走上前去，笑道：“赵师兄，今日大家都是我们请来的客人，又刚刚打跑蒙古鞑子的国师，这等良宵，若是二位私下有什么恩怨，今日赵师兄赏我一番薄面，就先搁在一旁吧。”

赵志敬冷笑道：“今日在场与她有私人恩怨的，可不止赵某一人……”

小龙女就是再单纯，现在也早明白赵志敬要借刀杀人，场中有郭黄二人，她与李莫愁绝难凭借轻功脱身，若是再加上旁人搅局，只怕要丧命在此，当下跨出一步，伸手向他胸口轻轻按去，说道：“你还是别胡说的好。”

古墓派的武功本就讲究飘渺无影，她这一掌又是精要中的精要，玉女心经本就是全真武功的克星，赵志敬看见影子，再伸手格挡，竟尔落空，小龙女不知如何绕过他的手臂，一掌印在他胸口。

赵志敬大吃一惊，但觉她一触即退，毫无半点知觉，当下冷笑道：“你摸我做什么？我又……”

他一言未毕，突然双目直瞪，砰的一声，翻身摔倒，竟已受了极重的暗伤。

孙不二与郝大通见他忽然受伤，急忙抢出人群，见他血气上涌，胀得满脸通红，宛似醉酒。李莫愁心知不可再耽搁，拉着小龙女就往外走去，孙不二抢上一步，便要将二人拦住。

忽见小龙女素手平伸，俄而听见一声清响，只见孙不二的长剑落地，小龙女从她面前掠过，回头点中了她背心穴道，拉着李莫愁跳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之中。

场中众人没几个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手的，却都知清净散人孙不二乃是一派高手，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给人摘了兵刃点中穴道，无不骇然，不知她武功深浅到底如何。

赵志敬仍欲说话，郝大通沉声道：“志敬！别说了！还嫌人丢的不够吗？”

他站起身来，解了孙不二的穴，拱手对郭靖道：“敝派任务业已完成，就不叨扰了。”

说罢扛起地上的赵志敬，自大门中走出去。

尹志平从头到尾未发一言，只在离去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杨过。

杨过往前踏了一步，定定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照壁背后。

第56章

小龙女拉着李莫愁一气疾奔，停下来时已不知身在何方，但见四野沉沉，地势渐高，远远似有高山耸立，李莫愁嗤笑一声，道：“你平日里就是这么走的？无怪乎我怎么寻你都寻不到。山中有人说见到女鬼悬在半空，我追过去只当你会顺着官道走，岂知找了个来回也不见你的影子。”

小龙女回望着她，伸出双手环在她腰间，轻轻靠在她肩头，低声道：“我在山脚下问人家看到我师姐没有，人家说你向北走啦。我认错了星星，把天枢认成了北极星，走错了方向，等发现的时候已上了山，就穿山向西北走，还是没找到你……”

她静静靠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师姐，你为什么不抱我？我喜欢你抱我。”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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