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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四目交投,二人都在喘着白雾,眼神中带有快意激赏。正僵持不下,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谁也没轻举妄动时……蓦地,守娆争有了动作。

守娆争起膝。

阑雪以为他想趁四手难移之时以膝踢直撞他小腹,但他错了。守娆争的膝踢并非直路,而是微斜的。阑雪心底暗叫不妙,守娆争的膝盖往短刀柄底一顶!

刀柄脱出他的手心,然后神乎奇技地,刀环抵着剑面,短刀滴溜溜地围着长剑转了一圈!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有此精准的力道、巧妙的把戏、灵性的短刀。

刀面映照着白阳,更似是一抹流光、一只小神仙围剑旋飞了圈。

阑雪巨细靡遗地看到守娆争的技艺,但前后其实不过眨眼的时间。观武之人甚或看不清紧贴的二人彼此较劲,也不会发现这极微细的、极精妙的输赢关键。

刀柄回到守娆争的手中。

互相抗衡的力道突然消失无踪,阑雪失了重心,整个人微向前倾。

他反应奇快,一蹬雪地稳住身子,左手依然没有放松相衡的力道。但守娆争还是扶住了他的肩膀。

只是这一扶,刀锋不就抵在他的喉头上了吗?

阑雪微微仰颈,看着冬阳,一抹肃杀寒意轻轻触碰着他的脖子……他输了。

「感激赐教。」

「该感激的是我。」

白灰交杂的斑驳雪地上脚印凌乱。他们的运劲一蹬留下深深印子,复又被刮起的雪覆上。

积雪深得盖上庭园石阶二级,移动脚步无疑是有点困难,但只有他们脚下的雪越拨越薄,比武后更可看到灰绿草地,很是夸张。二人比武范围虽没设地限,却巧着的,雪地被划出了个圆。

此消彼长、强攻固守,他们的步法恰恰是个大圆。守娆争与阑帝相视而笑。

皆因他们各不相让、环环死咬,于是都没超出圆的一步。圆外的新雪平洁,丝毫不留痕。

嚣狄长袖两手搭上栏杆,惊叹,原来万中无一的高手比武便是这般具体漂亮。

他本来只是来捡阑雪的,现下看得热血沸腾,也不觉冷、只觉手痒了。

守娆争虽与阑雪的年岁一样,但环境不一样、心态就是有别。在守娆争的战斗中没退路,他一定要赢,他输的代价连娆罗f的命也要赔上,在这种压力下任何人都会变恶鬼。

阑雪迟早……也会变成恶鬼吧。

现下已俨如他的牢头,再变成军中恶鬼,他是真的能承受得住吗?唉,嚣狄长袖看着缓缓向他步近的阑雪,真是越想越心惊心酸,先为自己掬把同情泪了。

「守娆争的胜利是意料中事吧,毕竟他连皇子殿下都敢伤……」

绂雯说在他身旁沉吟,声量不大不小,刚好飘进他的耳边。在阑雪回到他身边之际,绂雯说非常识相的让出他身旁位置。

嚣狄长袖望向他的离去背影,「你查出来了?」

「用得着查?当晚他俩寄住我府,有守娆争整晚守在他身边。谁伤得了他?」

「……他俩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用得着问我?我看你对他们的关系比我还有研究、更有兴趣。长袖,你是烂好人,但这次你留他帮他不过也是以策万全。未来有个万一时,可拿他当筹码当工具。」

嚣狄长袖的微翘褐发、混血儿的温柔俊貌,让他看起来像个外表无害的好人,但可别忘了他是被镇国大将军给教出来的。好人也是有脾气的、也是会报复的。

「绂雯,你不也是同样?」大家都在官场打滚数年了,莫装清高之人了。

绂雯说进入厅堂的脚步一顿,道,「我跟你怎同?是娆罗f先来惹我的。」

他被逼急了也是会反扑的。小皇子来阴的,只花一天时间便将解语仓促接进宫里来、让他无力回天、让他处处受制。在阑煦的市集巧遇解语、拯救了解语?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娆罗f竟然厚颜得用拯救二字?他那个心狠手辣的人唯一不懂做的就是拯救。除了威胁之外,他还有些什么?娆罗f早已下令没他的口喻,绂雯解语不得离开皇宫!

现在该死的已经几天了?分明就是将解语当棋子般扣在他棋兜之中,只等待最有利的时机出动威胁他或长袖。他不会坐以待毙、他不会让解语沦陷其中受到伤害。他不过被逼把双手搅和下这滩浑水之中,拯救困于水深的妹子、拯救自己于这没日没夜的惊心胆跳之中……他何错之有?他所做的,才是拯救。

何错之有?

若娆罗f能在茫茫人海之中巧遇解语,他为什么不能在皇宫走廊拯救守娆争?

「你是报复,我是自保,同吗?」长袖以为这又是他愿意的吗?「你知道我本独善其身、我早已选定投靠七皇子阵营,但我不喜欢被威胁。」

嚣狄长袖向后倚,手肘搁在栏杆之上。二人皆静默无语,嚣狄长袖垂眸凝视被踩污的新雪,再抬眼,看着好友倨傲的背影。「……既是如此,你何必动怒、何必逼问?」

他们同是一丘之貉,他们都想要反威胁娆罗f回去,为求自保、为求报复。

娆罗f既能软禁绂雯解语的身体于宫中、他们亦能囚禁守娆争的心留在袭府。当天,在他看着阑雪击昏争的时候。他知道,他与绂雯关顾的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

他会安排守娆争住进袭家,也是早得悉袭家夫人早年是侍卫的总教头。守娆争三岁已进宫,袭师父算他半个亲娘,如师如母,没有拒于门外的道理。而且她照料守娆争绝对比谁都更妥贴口密。

「长袖,我识你多久?要耍嘴皮子,你耍不过我。」

「我没打算跟未来宰相耍嘴皮子。」嚣狄长袖离开栏杆边,语重心长道,「我只是有个不幸消息要告诉你――娆罗f除了威胁这手段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守娆争了。」

绂雯说耻于以自己的才傲竟然沦落到要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污脏手段跟娆罗f毫无分别。

他虽义无反顾,但却隐隐直觉……招惹守娆争的代价,不是他们承受得来的。

而且,快了,风雨欲来了。

绂雯说心悸,竟也被他沾惹起一丝丝不祥预感,「我不是你弟,不到你替我操这个心。」

烦人,他被长袖的疑神疑鬼惹得心也不安宁了,娆罗f的手脚哪有如此快?

此时,袭临风的身影出现,正穿过厅堂到后园来,绂雯说实不想再与长袖唇枪舌剑,于是迎前,扇子霍地一开,「临风兄,袭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有待改进。我们一大清早就赶来光耀你的门楣,都不知在外头冷多久、饿多久了,难不成你要客人饮雪水裹腹?」

「好冷、冷冷冷……」临风忙不迭压下绂雯说恶质地直往他拨的扇子。

光耀门楣?这是哪门子的光耀了?他们的下任宰相的热门人选竟是此人,真是……

临风啼笑皆非,「早膳已备好,我就是来唤各位大人、请客人进客厅……哇,后园怎么了?」

陪哄着解语,守娆争正掏起新雪来做一只又一只的雪兔;在嚣狄长袖的吩咐下,阑雪也正替解语堆彻巨大雪人。这会儿,三人都停下手里动作,有志一同地看向主人家,相对无言。

良久,守娆争慢慢吐出一句,「寄宿恩情无以为报,只有替袭府庭园……扫雪?」

「袭府。」

男人细细地嘴嚼着门后的影子向他奉上的两字。

然后他摆摆手,但想下达的一句「下去」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没他的令,影子也不敢贸然退下只好待着。好一会儿,房内只剩下翻阅纸张书简般细细碎碎的声。

娆罗f正翻阅着满桌密密麻麻的资料,他抽起一叠,看得极为快速,不时更会拿起毛笔在旁加上一两个注脚。只是这种高效率的办事模式也渐渐地缓下来了……

两指间悠哉地旋着、旋着的毛笔也顿了。本来一目十行,现下无心多看一字。

蓦地,娆罗f把手上的东西重重往门板上掷去!

门后的影子缩了缩,未知因何事触怒了圣颜,更是双膝跪地。

娆罗f从案后站起来,很有冲动两手一拨将案头上所有东西大肆破坏来泄愤,他却忍了下来。

他从小被养在勾心斗角的宫中、即使不愿意也常听着宫中人你来我往、话与话之间拐了千百万个弯,怎不教他的心也是如此千回百转的?刚他听袭府二字便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这袭夫人是七大侍卫的教头,与争的这层关系不止他懂,绂雯跟嚣狄二人更是想得周密。

也难保之前他跟争自带解语回宫后便一直被密切监视,不然绂雯哪可能如此快将争给「救起」?

很好,好一个绂雯说。

他赏识这人、要提拔这人,把争也投进去让这个绂雯说去攀关系、去乘他的龙凤,现下这庶出书生竟然嚣张大胆到反把争给利用回去,可真不把他放在眼内了?区区一个绂雯解语,一个寻常百姓家的痴儿,这样的妞儿没有万个也有千个,他要捡起来、放在哪,兴之所至地搓圆按扁随他高兴,他要拿来牵制嚣狄长袖需得经过那书生的批准吗?

嚣狄长袖的恨意在他意料之内,绂雯说又凭什么?此人竟好胆得把争给软禁以威胁他回去?他真真以为自己是谁人、是下任宰相?但怕只怕争即使通晓了绂雯与嚣狄的狼狈为奸,但也为了逃离他而跟他俩一拍即合,决定胳膊往外弯了……是他逼得争太紧吗?争的心是否还向着他?

他绝不准争的心向着除他之外的人。

若争真的是为了绂雯解语那痴儿而凑往他们,那简单,他直接杀了那女孩,看无处容身的守娆争还要往哪去,心还要摆在什么地方。只是牺牲了一个大好筹码是有点可惜。

想得如此地斩钉截铁,娆罗f的步伐却没法沉稳,他于书房中来回踱步,每步都踩在一页又一页嚣狄军的资料上,如同践死了一只又一只让他心烦的小虫子。

他要把争拖下这滩水混和,由以前到现在均是如此,却不准争真的交心予任何人。只因为对他有恨,就足以让忠心耿耿的争投向敌对一群?不、争的忠诚没那么廉价……他不过用上些小手段压下争绝对会有的反抗,与他欢好一晚,而那是迟早会发生的事,竟足够让争如此发疯失常?争对他真有如此厌恶、觉得恶心?

那本该是他的东西的男人竟比外人更让他心烦,着实太荒谬。

「殿下,是否需要派人请守娆大人回宫?」

蓦地,门后的影子向他拱手发言,也是等久了等慌了,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办。

娆罗f一手将长发拨向后,「谁准你自作主张?」

快脱口而出的一句「派人请他回来」硬生生地被吞下去了,概因这不像他娆罗f,若是七皇子殿下,怎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向想威胁他的臣下表现出对争的在乎,这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道?他不会那么愚蠢、皇储不能那么蠢。

他们要争,让他们拿。尽管拿,看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争作出任何具体伤害。

他在最后关头才走到这群调了蜜的人中间,抛下一句「争,你做得很好,不负我当初刻意安排你混进此群贱人中」岂不快哉?看争一刹刷白的脸岂不爽快?

这才像他娆罗f。

他们以为他在乎守娆争,他偏不、他偏要搁着不瞅不睬,任他们干着急耍猴戏却没观众赏脸。他只须按兵不动、只须待争知错而返,但为何……他会这样地心浮气躁,无法安定下来?

娆罗f的袖袍一拂,「下去,继续监着守娆大人的行踪。」

下一步,沙沙一声响起,他踩皱了其中一张纸,他低头竟被捕捉了目光。

他弯腰将那张纸执起来,上头的名字让他有丝丝熟悉感泛上心头。他挑起眉。

燕端望

职位是嚣狄军的中将,骤眼看来并无着眼之处。

燕端此乃大姓,在娆罗国内不算罕见,但……这名字他有印象。

此姓氏刚巧也是朝内第一家的姓氏――皇军。皇军的制服雪白无垢,在袖口与背上绣上一朵怒放的赤色堇,因此也被称为白军,与嚣狄军的关系历年来都算不上太好,明来暗去的没少过。

当年他的父皇心血来潮,说要好好调和一下朝中两大家的关系、莫让他们相争伤了和气、耗损了国源而拿了个主意,高调地让皇军家族的长子燕端望,亦即将要继承皇军将领的那位送进嚣狄军中,表面上说要磨练磨练镇日只懂守城的皇军子嗣、又让此贵族弟子当亲善大使多多学习、认识嚣狄军的可取之长处,灭缓两军的磨擦,实际上……他父皇哪可能有那份闲心思去调和?

在位者最乐见的就是让他们互相监察、削弱声势。他父皇恨不得没能挑起更多争执,以防两大家功高镇主――燕端望并非送进去当润滑的、他是送进去当采子的。

莫不又是拿他家人的性命作威胁吧,燕端望这探子也是当得够久了,还真让他在以严酷艰苦见称的黑军中捞了个中将来当,不是没叫过他回皇军,只是这燕端望却说自己当黑军当出个兴头来了,完全不想走,至少也得捞个将军做个过瘾,听说皇军将领已对大儿子心灰意冷,有意让二儿子继承其位。

依他看,父皇精心栽培了此棋子如此久,浇水了施肥了才养得如此壮、收获如此丰,怎可能会舍得撒手不玩?人家黑军那边也有脑子的,在燕端望当上中将之后才比较接近黑军的机密核心,才有实质的资讯回报,他父皇这钓大鱼的长线才有所斩获。

嚣狄长袖似乎颇为器重此名箭术了得的下属,把他提拔得极为快速,短短七、八年间已连升数级成为中将,这绝不止给予皇军的面子,其中可能别有内情,要防一个人倒不如把他镇日锁在眼前防?又或许燕端望于这数年真的在黑军中混出了感情、决意投靠黑军那边去,把自己的肚皮底子都早已掀给嚣狄长袖看了。

不论如何,此燕端望肯定以为当他父皇驾崩之时,便回复自由之身……这如意算盘打得响咧,大概就算漏了现在的皇储、未来的帝。

他会让那皇军家族的大少爷知道。由始至终他的主子都只有一个,不是皇军、也不是嚣狄军,只是娆罗的帝。想要摆脱皇家人的五指山、想要回复自由之身?没门。

嚣狄要软禁他的罩门,他也有藏于棉里的针头。

游戏,就是要公平才好玩,不是?

争一天不回来,他就把黑军弄得没一天安宁。

守娆争看着眼前迷人的景致,呼出一口白茫茫的雾气。

在袭府的时间似坏了,日子过得飞快,在他察觉之前已尽流逝。

仿似他真的有什么好,大家都轮流来瓜分――一大清早他睡不好,阑雪邀他比武。用过早膳后,临风过来诊断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然后被绂雯说拉去聊天说地一整下午。黄昏,解语要他实践承诺,带她到落叶林去。他们似乎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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