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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我端了清粥小菜过来,您和公子将就着用一些吧。」

锦娘端着一个大食盒走进来,看一眼床上的左雁亭,便把食盒放在床旁的桌上,亲自在床上放了一张炕桌,然后把两大碗梗米粥和四碟精致的小菜放在上面,柔声道:「这是在船上,诸多不便,爷和公子就凑合点吧。」

龙锡笑道:「出门在外,本该如此。别说得我在府里就铺张浪费似的,雁亭是最节俭的了。」

锦娘抿嘴一笑,便识趣的告退。这里左雁亭虽有些饿,但却没什么胃口。忽听岸上有人叫卖油条豆浆,他不由得向外看了一眼,只见窗外影影绰绰的似乎十分热闹,便淡淡道:「这里是码头吗?」

「自然是码头,不然船岂能靠上来。」龙锡走到他身边,微笑道:「可是不愿意吃清粥小菜?也是,我知道你喜欢吃那些油条煎饼果子之类的东西。嗯,你若肯让我抱着的话,我便和你一起上岸去凑凑热闹,如何?」

「不用了。」左雁亭淡淡答了一声,拿起筷子就默默低头吃起粥来。

龙锡见他都不夹菜,连忙自己夹了几样放到他碗里,一边小声道:「不去就不去嘛,也不用这样吧,难道连饭都不会吃了吗?不知道要就着小菜?」

左雁亭仍然沉默不语,龙锡给他夹的他也吃,但仍然不去夹碟子里的菜。只吃了半碗粥,就实在不想吃了。

龙锡叹了口气,叫锦娘进来把碗收了,他知道左雁亭心里是恼自己的,甚至不是恼,而是从心里起的恐惧和仇恨。

想到此处,就又有些后悔,暗道不该把事情做得太绝,如今左雁亭真的如此对他,他心里实在堵得难受。

可是不做得绝,他又怕左雁亭的记忆不够深刻,待过了几年,照旧给自己来这么一出。他从没想到爱人会聪明隐忍到这个地步,竟险些连自己都骗过了。若真还有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这种好运仍然把他追回来。

第十章

见左雁亭没有什么精神的歪在床上,龙锡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对方,轻声道:「看会儿书吧,之前你不就说想看西山先生的诗集吗?我好不容易才淘来这本手写的,说是一字千金也不为过呢。」

左雁亭犹豫了一下,将书接过来。若是平时,能够得到这本前朝西山先生易卷的诗集,他只怕要激动的尖叫了。可如今,心里竟泛不起一丝波澜。他知道龙锡对自己的确好,但是经过了昨夜,他却再也无法,也不敢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朋友。

默默翻开第一页,看到卷首夹着一张精致的书签,画着一支似龙形的树干上停着一只雁,上面一行小字:唯愿一生相依,永不言弃。

眼中有些温热,左雁亭知道这是龙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表达爱意。只是……他真的爱自己吗?若真的爱自己,为何昨夜会使用那么不堪的手段对待自己。如果说之前的那些强迫行为只是为了爱欲无法抑制,所以自己还能时不时将他当做朋友看,那么昨夜的经历却已经彻底将他的心打入地狱。

外面有人叫了一声,龙锡便起身走了。左雁亭抬头看了一眼那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何必还要用这些手段来讨我欢心。那个即便被你强暴,也仍忍不住视你为友的左雁亭,早在昨夜就让你杀死了。从此后,你身边的这个人,不过就是个躯壳而已,龙锡,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对吗?」

只翻了两页诗集,便觉索然无趣。左雁亭将诗集放到桌上,仍旧躺回被子中。他此时对神往已久的江南已经毫无兴趣,也不想上岸去看。只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头脑昏沉起来,耳边听见龙锡好像回来了,鼻端嗅进丝丝缕缕的香气,只是他却懒得睁眼,不一会儿便睡去了。

等到再醒过来时,浑不知是何时辰。他挪到床边,撩开纱帘,因夏日天热,所以窗户已经开了一扇。展眼望去,只见碧波万里,水平如镜。再抬头望望天空。湛蓝的一片,连丝云彩都没有,只有太阳热辣辣照着,阳光刺得人眼睛都生疼。

左雁亭便知此时大概是午时后了。挪了两下身子,觉得不似早上醒来时那般酸痛,但却仍未恢复过来。他只觉口渴,又不愿叫人,便自己挣扎着下床倒了杯水喝。

坐在椅子上喘了两口气,连续十几日的筹谋,逃离,赶路,以及昨晚的折磨,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体力。在椅子上歇了歇才站起来。他想重新回床上去躺着,一回身,方看见在床旁桌上,摆着一大碗豆浆并几根油条和几张油饼。

左雁亭最喜欢吃油条和甜甜的油饼,每日清晨都要在书香斋外面的早点摊子上吃了这些,然后再喝一大碗香甜的豆浆,才会给书香斋开门。

龙锡自然是知道他这个习惯的。左雁亭看着那些东西,这才知道昏沉之际鼻端的香气来源。

慢慢挪过去,那些油条油饼豆浆早已凉透了,他默默看了会儿。便面无表情的继续躺倒在床上,心里冷笑道:这算什么?打一个巴掌给个枣吗?龙锡,你倒真把我当成了你的性奴和宠物。

「怎的还没醒?这样睡下去,也不怕睡出毛病。」

龙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左雁亭连忙闭上眼睛,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个人。看到了也不知该和他怎样说话。倒不如假装睡觉,眼不见为净,也免了心里烦躁。

「公子这十几日想是从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因此今日才睡了这么多。王爷便让他再睡一会儿吧,又不是天天这样睡,让他好好的歇歇吧。」

这是锦娘的声音,很轻柔的劝着。

龙锡无奈,只好亲自上前来替左雁亭盖了一条薄薄的纱被,又叹气道:「这些油条豆浆都冷了,也没办法吃,你拿出去扔了吧。午膳我也不用了,太阳晒得人怪乏的,我也陪雁亭躺一会儿。」

说完就在左雁亭身边躺下。锦娘无奈,只好把东西都拿了出去。这里左雁亭心中厌烦,却还不得不装睡,闭了会儿眼睛,竟然就真的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许是龙锡睡在身边让他心神不宁的缘故。这次睡着了就总是做梦,许多稀奇古怪的梦,有美梦也有噩梦。因此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

奋力奔跑着,好像后面有什么人在追杀他。好容易听见身后没了声音,却已经跑到悬崖处。左雁亭惊慌失措的四下看着,却发现除了身后,竟再没有其他的路,他被逼无奈,正要跳下悬崖,却见自那悬崖下猛然探出一颗巨大的龙头,两只眼睛如同灯笼一般大,散发着凶恶的光芒,恶狠狠瞪着他。

「啊……」左雁亭大叫一声,一跤跌倒,身后如鬼笑般的声音也忽然响起,且渐渐逼近。正当他走投无路,心中升起绝望的念头时,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呼唤:「雁亭,雁亭,醒醒……」

终于睁开眼来。左雁亭一下坐起,旋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听见龙锡带着笑意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瞧这衣服都有些湿透了。正好我让他们烧了热水,你先擦擦身子,然后我们该吃晚饭了。」

「是梦,竟然是噩梦。」左雁亭伸袖子擦擦头上的冷汗,精神放松下来,身子就又要往床上倒。却被龙锡一把拽住,听他笑道:「可不许再睡了,再睡下去,我都怕你变成长鼻子大耳朵,身后还有一根细尾巴的怪物了。」

「你才是猪。」刚睡醒的神经还没有做好足够的戒备,听见龙锡的取笑,左雁亭下意识的就反驳回去,待他醒觉自己说了什么时,只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一口咬下那片惹祸的舌头。

「好好好,我是猪,是一只大野猪,还不成吗?」却听龙锡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哄自己,然后他就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左雁亭瞥了对方一眼,哼一声站起身,也不管龙锡,径自走到屏风后脱下中衣,泡进热水桶里。

虽然身子之前被擦洗过,但到底还是泡在热水里舒服。左雁亭有些舍不得出来,但禁不住龙锡再三催他,最后没办法,只好爬了出来。屏风边早已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雪白中衣放在那里,他知道这是龙锡悄悄送进来的,不由得向屏风后望了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换上。

出去的时候却没看见人。左雁亭正奇怪,就见龙锡兴奋的如同小孩子般跑进来,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一边笑说道:「快走快走,给你看个奇景。」

左雁亭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去,也就由着他去了。两人来到甲板上,只见许多丫鬟仆妇小厮和侍卫们聚在这里,见他们过来了,都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刹那间,面前的景色几乎让左雁亭疑心自己此时正在九天的宫阙上。

只见一望无际的河面上,也不知是从哪里飘来了一些河灯,五彩斑烂光华闪烁,散落在各处,便如天上银河掉落人间,真是说不出的美轮美奂。

「真奇怪,今儿又不是七月初七,怎会有人放河灯呢?」龙锡自言自语着,然后如同小孩子恶作剧般的对左雁亭笑道:「咱们捞起两只,看看这些人都许的什么愿好不好?」

左雁亭心里虽然告诉自己以后在龙锡面前要像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然而真遇到这种奇怪的事情,又或是被这瑰丽奇景所迷,他竟把心中想的都丢开去了。只是不肯给对方好脸色,但心中也着实有些好奇这些河灯都是从哪里来?写的是什么心愿。

只是那河灯虽然成千上万,将偌大一片河面都点缀的彩光耀眼。但其实并不密集,都是相隔很远才会有一只,而他们的船边因为有船儿前行泛起的波浪,更是一只都没有。

正奇怪龙锡要用什么办法去取那些河灯时,就觉眼前人影一闪,回头一看,身旁龙锡已是不在。

「啊……」左雁亭情不自禁的就叫了一声。却听身边锦娘笑道:「公子放心吧,王爷心中有数呢,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左雁亭脸微微一红,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那条掠出去的人影。

借着船上灯笼的清辉,只见龙锡如一只灵巧的燕子般滑翔到一只河灯前。他伸出一只手将那河灯捞起,接着凌空一个翻身,脚尖借力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一个身子就又轻盈飘起。如同风筝般又滑到另一处河灯前,捞起那只河灯后,才双足一点河面,倒飞回龙船内。

「王爷好身手……」

「王爷好俊的轻功……」

旁边爆发出一阵侍卫们的热烈喝彩声。左雁亭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撇着嘴喃喃自语了一句:「哼,不就是会点功夫吗?臭显摆什么?」

一句轻喃,却没逃过龙锡的耳朵。他抬头震惊的看了左雁亭一眼,随后嘴角边就扯开一抹笑容。

左雁亭转过头去,心中暗恨自己不争气,怎么就忘了那个混蛋是练武之人,平日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咦?」刚想迈步回船舱,继续执行心死如灰的计划。就听龙锡发出一声疑问,回头一看,只见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返身折回去。一般来说,河灯这种东西都是为了表达心愿的,怎么也不可能换来龙锡这副表情,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怎么了王爷?」锦娘也凑上前去,就见龙锡把第一个拆开的河灯放到她手里,然后又打开第二个河灯,这一回,他的眉头拧得更紧。

「末离,你去再捞几个河灯上来。」龙锡抬手指着一个侍卫,于是那人答应一声,飞身离船,到河面上又捞了几盏河灯。

左雁亭就算再心如死灰,此时也不得不好奇了。龙锡也了解他的性子,随手将拆开的第二个河灯递给他。就见在外面油纸包裹着的灯体里,是八个灰红色的娟秀小字:「苍天无眼,公道何存?」

「这是……这是……」左雁亭就觉得眼皮子一阵跳,然后听龙锡沉声道:「这是血字。因为多少进了点水,染湿了,所以颜色淡了许多。」

接着他把第一个河灯也递给左雁亭:「你看,这个大概就是油纸包的好,里面的血颜色浓很多。」

「咦?字体不一样。」左雁亭也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话音未落,就见之前那个被派去捞河灯的侍卫已经回来,双手捧着足有六七盏河灯。龙锡和左雁亭锦娘一齐动手,转眼间就将河灯全部拆开,只见里面俱是不同字体书写的血字,内容都是那八个字,大多数还是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似乎是不识字的人写的。

左雁亭抬起头,难掩目中震惊之色。半晌方听龙锡沉声道:「看来此处是有天大的冤情,这么多河灯,每一盏都是不同的字体,绝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可以做成的。」

锦娘犹豫道:「王爷可是要管这件事情吗?只是……只有这八个字,显然是众人挟愤而书,连个缘由和具体事项都没有。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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