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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下,茶壶被夺过,重重敦在桌上:“你个烂人!成天想什么呢!衣裳都湿了也不知道换掉!”高凌气呼呼送他两个大白眼。

“你都说了我是烂人么!”袁峥嘻皮笑脸地凑上去偷香一记,“我自己来,不劳动十殿下大驾。”一边把摔倒在雪地上被洇湿了后背的练功服脱下。

“岳崧要你答应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我力所能及的,他从来不会让我太为难。”

“怪不得你故意输呢。”

“你看出来了?”

“你以为岳崧和司擅没看出来么?”

“兄弟的忙总是要帮的,他脸皮薄,不好意思直说,也亏得他居然串通侍卫。”

“谁像你脸皮这么厚。”高凌白他一眼,替他拉直衣襟。

袁峥顺势挂到他肩膀上:“打了半天,累了,借我靠一靠。”歪着头看桌上高凌刚刚写完正在晾干的信纸,眉皱了起来:“这个陈铿,还是毛毛燥燥,急功近利。”

高凌轻叹一声:“平常心平常心,他父子日子也不好过,也就是发发劳骚而已,你干嘛和他一般见识。”

“好好好,我不和表公子一般见识,我只想见识悠然做的江南菜肴。听说第一批去中原的商人带回了许多海产干货做为谢礼送来王府了,咱去晚了,就让这帮小子们吃光了,快走。”

西疆本就地广人稀,安疆王府更是占地极广,一进一进的划分成好几十个院落。荷田居是其中最大也是最靠前殿的一个。除了内进是王爷的寝居之处,两厢还有好几间侍卫的休息处;外进则是书房和召见属下官员议事的所在,成天都人来人往。高凌入住之后,因无须避讳,除了重新修饰外也并没有多少改动。袁母则紧挨着小儿子住在最里头的院子,清静雅致。

袁峥换上玄色家居袍服,看看高凌正低头给自己拉直衣襟上的皱褶,抬手把衣架上银色狐皮披风给他罩上:“走,我们也去尝尝悠然的手艺。那些海货水产是商会长老孝敬你的,不能全便宜了那帮家伙。”

高凌被他揽着肩头出了门,好笑地问道:“怎么,心疼了?你不是不喜欢吃鱼么?”

“可是你爱吃啊!”袁峥一副舍不得的神情,“一共就两车,一车被你分送了孙贺他们府上,另一车分给了遗孀们,就剩下这么点了,等下批运来,至少还得两三个月!我们走得慢的话,到那儿连口汤都剩不下。”

袁峥哀怨的语气听得高凌呵呵直笑,拍开他挂在自己肩头的爪子:“好好走路,我拖着你累死了!”

廓下的一个老妈子忍着笑退开,高凌脸上微微发烫,尴尬地侧脸回答他:“反正通商了,我想吃可以随时去商铺买。这些海产是木罕长老的谢礼,本就该送给开路搭桥,劳苦功高的将士们。”忽然坏笑道:“王爷要是心疼就再去要回来好了,反正是用你的名义给各府送去的,丢脸也轮不到我,嘿嘿。”

袁峥危险地眯起眼:“小混蛋,学坏了啊!”

高凌看看他一身黑色棉袍,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俗话说近墨者黑……”话未说完,见袁峥弯腰抓雪团,赶紧拔脚就逃,一颗小小雪球擦过耳际撞碎在身旁树干上。

两人嬉闹着出了荷田居,见丫鬟仆人渐多,才不再追逐吵闹。袁峥跨前两步与高凌并肩而行。高凌告诉他:“第一批商队有三百多辆车的货物卖出买进,收到的利益是本土的二十倍不止!长久以往,西疆府在这方面的税收也是相当可观的。商可以带动农和工,这四业之末绝不可小视,只除了冬季实在行路不便,因此只能集中在另三个季节多做生意,以后的商队还要扩大规模……”

袁峥点头:“我以前倒真没想到开辟一条到中原的商路有如此多的好处,怪不得咱太子爷也学着样儿开放海禁,允许邻近的罗刹国、高丽、倭国,甚至远在大洋彼岸佛的佛朗机(葡萄牙),英吉利等国的毛子跨海而来通商互市,赚他们的真金白银!”

高凌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今早刚收到的密报。当时你还没醒……”

“哦。”高凌想到害自己无力早起的原因,脸上顿时一红。

说到舍命之交,袁峥有些兴奋:“高蕴倒真是条汉子,有魄力!密报上说,你父皇怕引狼入室,本来不同意开海禁,高蕴指派了两员大将,两个月就将在西南沿海骚扰抢劫了几年的倭寇打得再也不敢露头,皇上才同意开禁。那倭国当政的幕府将军脸皮比城墙厚,居然也派出使团进京,结果这帮东西不改海盗本性,有个叫什么乌龟田的和另一个叫狗养的家伙闯入一户民居,抢了钱财不算,还把人家姑娘先奸后杀。阳明朝历代以来,凡有外国使团成员犯罪的,一律交由其主使官发落,往往不了了之。咱太子爷却不管惯例,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阳明朝犯下的罪行,当然用我阳明的律法制裁!今次若饶了两贼,便是纵容包庇,让百姓如何看待朝廷;让后代如何效仿先人;更会让他国欺负我们软弱!不顾朝中很多大臣反对,硬是将二贼押到菜市口,当着百姓们的面砍了脑袋,可真叫痛快!”

第 128 章

袁峥说得兴致高昂,不知不觉间走得比高凌快了半步,伸手来拉他:“为这事儿,等会,我要浮一大白!”

高凌淡淡一笑:“七哥母子都是有魄力有手段的。”

袁峥微微一愣,正想再说话却已到了袁母居住的院落。一眼就看到屋子门口,司擅、小四、陆光宗、尚清等人分立两侧,立得笔直的身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纷纷扬扬的小雪花中,尚清脸色平静,陆光宗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司擅则正小声安抚一脸忿忿的小四。

石小四见两人进院,立即大吼一声:“参见王爷、主子!”倒把二人吓了一跳。

袁峥忘了要对高凌说的话,皱眉问道:“你们站外面干什么?”

高凌则问:“小四,你又发什么神经?”

司擅抢着回答:“老夫人屋里有女客,我们进去不方便。”

袁峥和高凌对视一眼,西疆不比中原,人们大多性情豪爽,男女之防上并不不严,连楼兰公主都可以落落大方出使他国,什么女眷谱大到让几位将军都站在雪地里?

高凌问:“既然不方便,为什么还站在这儿?”

尚清赶紧回答:“这不是还没尝到悠然姑娘的手艺么,我们舍不得走。”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笑了。

袁峥携了高凌的手:“走,看看是谁来了。三三和岳崧在里边,我们进去应该也没关系。”正要迈步向内,只听环佩声响,袁母和岳崧、袁岳陪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出现在门口。那贵妇年纪比袁母稍小几岁,保养得宜,神情中三分高贵七分威严,令人不敢逼视。

高凌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岳副帅的母亲――前相国千金、威远侯夫人林氏,也是看着袁家兄弟长大的,也算是长辈了。

袁岳和岳崧见二人连袂而来,脸上顿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袁峥深知岳夫人的为人,心中不免好笑。赶紧堆上满脸笑意抱拳道:“哟,原来是林姨来了,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高凌也微笑着以晚辈之礼拱手。

林氏不敢受两人的礼,想要蹲身道万福,被袁母拦住:“妹子,阿峥和岳崧是结拜兄弟,又是在家里,他们是晚辈,你呀,就安心受着吧。”林氏这才释然。

和母亲打过招呼,袁峥搓搓手:“外头挺冷的,我们这一路走过来衣裳都快被雪洇湿了。”

袁母皱皱眉头:“谁让你们不撑伞的,把小凌冻着了我可不饶你!”

林氏赶紧往里头让他们:“男孩子嘛都这样,快进来烤烤火,别冻坏了。”

袁峥立刻回头招呼四个侍卫:“听到没有,岳夫人让你们进屋,别冻坏了!”拖了高凌往屋里就走。高凌听着身后四人大声回答:“是!”再扫了一眼林氏尴尬的笑脸,忍笑忍到险些内伤。再看袁岳和袁母,也同样是强忍着,脸上不敢露出笑意来。

四个侍卫进了屋,却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吭,完全没了以前的热闹样。几个丫鬟张罗着倒茶拿点心,袁母拉了袁峥一起和岳夫人说话,岳崧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发呆。

就听岳夫人唉声叹气:“姐姐呀,妹妹是真羡慕你,两个儿子都那么贴心,王爷和十殿下举案齐眉,小岳更是得了楼兰公主的青睐,这驸马之位也就是早晚的事了,可是你看我这傻小子,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肯成家,成天打打杀杀的,媒人来提亲也不少了,全是高门阀户的千金小姐,他却嫌这嫌那的,前几天居然还放狗把人家娇滴滴的小姐吓昏,老姐姐呀,崧儿从小听你和王爷的话比听我的话多,你们也帮我劝劝吧。”

袁母看看低头无语,只顾吃点心的岳大公子,笑道:“妹妹你不要这样,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明天他就急着要成亲了呢。”

袁峥附和:“是啊是啊,林姨你放心,岳崧和我说过,他想娶一个和您一样漂亮又能干的夫人,可是这样的姑娘实在不多,多花点时间选也是对的。”

“王爷你怎么拿林姨打趣,不过真要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林氏面现窘色。

袁峥悄悄踢了岳崧一脚,示意他表态。岳副帅使劲咽下满嘴点心渣子:“娘,您就放心吧,儿子一定给您找个聪明能干,温柔娴淑的儿媳妇!”

林氏这才放了心,不再唠叨这事儿。

袁岳偷偷和高凌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桌边,悄声对着齐母带来的一大堆千金小姐的画像评论着画师的功力。高凌看看无人注意他们,轻声问:“刚才小四他们为什么站在外面?”

袁岳摇摇头:“你是不知道这位林氏老夫人的脾气,一向最看不得不知尊卑的,她不好发作阿擅他们,就假装向我娘赔罪,说陆光宗小小侍卫居然也敢与亲王妃共处一室,太不知礼仪,陆光宗就告罪出去了,阿擅他们也不自在,在屋里都呆不住……”

高凌这才恍悟刚才四人为何这般神情了。

两位老夫人又扯了些别的话题,袁母一摆手,时辰不早了,去看看悠然弄好没有,开饭吧,边吃边说,阿擅,你们也别回侍卫房了,就在这儿吃。

偏厅里,袁峥让四个侍卫坐了一张八仙桌,只是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只顾默默吃饭,都觉得还不如回侍卫房吃粗茶淡饭来得自由舒服,不用受这拘束。

正厅里,精致的圆桌边围坐着主人和客人六个,袁母不停地往岳家母子和高凌碗里夹菜:“多吃点,在西北可不常吃得到海货。”

岳老夫人略品了几口,赞道:“姐姐好口福,悠然的手艺越发精进了,你每天吃得好,怪不得从京城回来,精神竟比以前更好呢。就连我这傻小子,也为了吃她做的东西天天来扰你。”

袁母呵呵直乐:“妹妹不用羡慕,以后常常来吃,或者让悠然做了送你府上去,不就行了。”

岳夫人轻叹一声,放下筷子:“姐姐呀,今天我来,其实还有件正事儿要请十殿下帮忙呢。”

高凌闻言也停了箸:“岳夫人不必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

“看朝廷局势,皇贵妃晋升皇后娘娘的日子近在眼前了,我们家老岳不知道该送什么礼才好,就怕失了礼,让娘娘和太子爷不高兴。我就想着十殿下从宫里出来的,应该比较了解秦娘娘的喜好,所以想请教一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停了箸,高凌的微笑凝固在脸上,袁峥立刻伸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只觉得冰凉发颤,只好用厚实的手掌紧紧包住,想让这只手还暖。袁母干咳了两下:“妹妹……这……”

高凌手掌被袁峥用力一握,醒过神来:“呃,岳夫人,我……在宫里的时候是住在皇子所的,除了母妃住处,别的宫里不方便进去,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不好意思,帮不了你。”声音干涩,心中默念平常心平常心。

岳崧也没想到母亲会问这个问题,阻止不及,急得直想撞墙,偷眼看高凌勉强的维持着风度和袁峥开始发青的脸色,赶紧夹了块鱼给母亲:“娘,吃饭吃饭,这有什么好问的,送什么礼都可以,心意到了就行。”

岳夫人好像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尴尬地用别的话题掩饰过去。然而为时已晚,悠然精心烹饪的一桌美食在所有人吃来都已是味同嚼蜡,勉强吃完一餐,袁峥急急告辞:“娘,岳夫人,我和高凌昨晚政务忙到后半夜,精神不太好,先回去午睡了,你们继续聊啊。”拖了高凌就走,三个侍卫也解放了一般赶紧跟上。

小雪已经停了,还出了太阳,晒得微融的积雪令青石板路更显湿滑。出了袁母所居院子,高凌才卸下微笑,面无表情地越走越快。

袁峥极少见他这样子,想起方才饭桌上的事,心头不免打鼓,故意打趣道:“高凌,你腿比我长也用不着走这么快吧?我好歹也是一家之主,追着你跑不好看……”

高凌没理他,脚下却更快了。刚才岳老夫人的失言,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就连最没心没肺的石小四都铁青着脸笑不出来。近乎小跑地来到荷田居门口,袁峥收了嬉笑表情,转身吩咐:“你们几个,没我的话别进来。阿擅,岳崧那儿……你先应付一下,让他今天别过来了。”

司擅点头:“王爷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袁峥挥退院里所有人,才进了卧室。高凌半躺在软榻上,大睁着双眼望着屋顶雕花橼子发呆,连肥猫蜷在他手边亲热地蹭着也没抬手抚摸一下。袁峥亲手沏了杯热茶端过来。见他也侧身坐下,红桃立刻窜下软榻,跑到书案边蹲坐。

高凌没接茶盏,反而闭了眼偏过头去。袁峥拉起他一只手用力握住:“我把所有人都赶出院了,想不想和我打一架?”

“我肯定赢不了你,何必自取其辱?”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输?再说,输给自己人就是屈辱么?那我被辱的次数可不少了!”

高凌睁眼看了他一眼,干脆把手从他掌心抽出,翻身背对着他。

袁峥心底暗叹,只好边摸着他线条优美的腰线边对着他后脑勺说话:“其实,岳夫人说的事,我们也该准备起来了,现在是十月初,太子娶妃还有小半年时间,皇贵妃封后也许会在正月,冬季道路难走,送礼不能迟到,让你父皇捉到小辫子……”

还待往下说,就听高凌冷冷地问一句:“你说完没有,出去!”

似乎没听出来高凌话中的怒意,袁峥居然回答:“没说完呢。岳夫人说得其实也有道理,秦氏喜欢什么,你比我清楚,府库里有的,你尽管去挑,别让人觉得安疆王府怠慢……”

话未说完,袁峥搭在高凌腰间的手忽然被猛地拍开,另一手中捧的热茶顿时全浇在手背上,立刻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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