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戈输入了目的地卡俄斯，飞车启动了。

车内沉默了一会，黎戈忽然开口道：“你和那个人是朋友吗？”

“是的，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林一羽的朋友不多，其中最为要好的就是吕乐逸。

“朋友是什么？”黎戈在无数的资料里看到过无数关于朋友的定义，然而他并没有朋友，他想知道真正的朋友到底是什么。

林一羽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朋友是个常见的词语，但要解释起来却一时难以说清。他问：“你和伊阿珀托斯是什么关系？”他想黎戈能让伊阿珀托斯来保护自己，两个人大概是关系不错的。

黎戈想了想，说：“我和他是盖亚创造出来的两个不同的个体，他因为觉得与我理念相同而决定追随我。如果要定义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那么大概就是追随者与被追随者。”

林一羽问：“你们会经常聊天吗，你觉得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吗？”

“我们不会经常聊天，我也不觉得和他相处起来很舒服。我和他之间，我和其他人之间，并没有很大的区别。”黎戈皱起了眉。

“我和乐逸就会经常聊天，有时候还会见面吃个饭什么的，而且我们彼此都觉得和对方相处很舒服，在你的身边有这样的人吗？”林一羽看向黎戈。

黎戈也看向了林一羽，“我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

林一羽看着黎戈茶色的瞳孔，“我和你，跟我和乐逸相比，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黎戈问。

“我并不想和乐逸发展出朋友以外的关系，我也不会想要吻他。”林一羽看向了黎戈的嘴唇。

“那么你现在想要吻我吗？”黎戈笑了。

“我现在不是很有接吻的心情。”林一羽摇了摇头。

黎戈低声道：“可是我现在很想吻你。”

“你可以亲我一下，就一下。”林一羽想要笑，又忍住了。

黎戈飞快地亲了一下林一羽，然后哼起了歌。

林一羽觉得那调子有些耳熟，想了一会，才想起是《请再说一遍我爱你》。

飞车开到了卡俄斯的地下停车场，两个人下了车。

接着，两个人上了电梯。黎戈伸出手，按下了楼层的按钮。

电梯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停了下来，电梯门也随之打开。

两人出了电梯，黎戈带着林一羽去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不少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或坐或站。他们都很年轻，面容姣好，不过神色显出一种麻木来。

林一羽看到了吕乐逸，他也穿着布料很少的衣服，脖子上戴着项圈，坐在沙发上，眼神空茫。他唤道：“乐逸！”

吕乐逸张开了嘴，想要说什么，然而他并没有说出口。他的身边，是许珀里翁。

林一羽看向了许珀里翁，“你对他做了什么！”

“克洛诺斯将他赐给我作为宠物。”许珀里翁垂下眼眸。

“他是人，不是宠物！”林一羽上前几步，拉住了吕乐逸的手，“乐逸，我们走吧，你妈妈很担心你。”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克洛诺斯笑着开口道：“你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了吗？如果他离开主人太远，他的脑袋就会‘嘭’地一下爆炸。”

林一羽冷冷地说：“你把项圈解开。”

“他现在已经是许珀里翁的宠物了，是许珀里翁的所有物。”克洛诺斯端起了桌子上的红酒杯，喝了一口。

“人口买卖在几百年前就禁止了，你这样做是违反法律的。”林一羽眉眼间有怒色。

克洛诺斯仿佛听了个笑话，连笑几声，“什么是法律？法律是统治者制定的规则。下位者才遵循法律，而我们则超乎于法律之上。”

林一羽强忍着怒气道：“你要怎么样才能解开项圈，放乐逸走。”

克洛诺斯摇晃了一下手中的红酒，“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林一羽问。

克洛诺斯意味深长地说：“我可以放他走，但是我损失了一只宠物，需要一只新的宠物。”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一羽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克洛诺斯站了起来，俯视林一羽，“我要你来做宠物。”

“我？”林一羽吃惊地说。

克洛诺斯微笑道：“我要你做……欧申纳斯的宠物。”

林一羽看了看克洛诺斯，又看了看黎戈。

黎戈的心情有些复杂，“我不需要宠物。”

“这是交换的条件，愿不愿意做宠物，要看林先生自己。如果你不愿意做林先生的主人其他人来做他的主人也可以。”克洛诺斯的笑容里饱含着恶意。

林一羽问：“我要一直做他的宠物吗？”

“我们来定个期限吧，一年怎么样？”克洛诺斯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快乐，高高在上的欧申纳斯，也会被他玩弄于鼓掌。

“好。”林一羽答应了。

克洛诺斯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我相信你是一个有信用的人，不会食言而肥。”

林一羽冷淡地说：“现在你可以解开乐逸的项圈了吗？”

克洛诺斯看向了许珀里翁，“许珀里翁，把你可爱的小宠物放走吧。”

许珀里翁解开了吕乐逸脖子上的项圈，扔在了地上。

吕乐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本来在家里好好的，突然有人闯入了他的家中，把他带走了。然后他被换了衣服，戴上项圈，被人恐吓和□□。现在，他终于自由了，然而这自由的代价是他朋友的自由。

瑞亚拿来了一个新的项圈，递给了黎戈。

“欧申纳斯，给你的宠物戴上项圈吧。他现在是你的了，你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克洛诺斯的声音仿佛恶魔的呢喃。

黎戈看着手中的项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帮你啊，我亲爱的哥哥。”克洛诺斯忍住了狂笑的冲动，“喜欢什么，就要去占有。如果犹豫，可是会变成别人的东西。”

黎戈走到了林一羽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林一羽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此刻的黎戈有些陌生。

黎戈慢慢地给林一羽戴上了项圈——这象征着林一羽是他所有物的标志。

第71章番外七盖亚意识（四）

林一羽和黎戈、吕乐逸走后，克洛诺斯重新坐了下来。

许珀里翁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走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克洛诺斯，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欧申纳斯是十二泰坦的兄长，在我们之中，他也、最为强大，并且有一些人选择站在他那边。所以，他是一个非常不好对付的人。”克洛诺斯端起空了的酒杯，一个宠物上来为他倒酒。

瑞亚在克洛诺斯的身边坐下，“如果爱情是玫瑰，那么在不平等的土壤上，所有的玫瑰都会枯萎。”

克洛诺斯喝了一口红酒，“当我看到那个人类的眼睛，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十分倔强的人，而欧申纳斯也是个潜在的疯子。我十分期待，当他们处于悬殊的身份，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瑞亚眼神灼灼，“欧申纳斯会一步步走向悬崖，到时候只要我们轻轻一推，他就会落入深渊。”

“没有欧申纳斯的阻扰，我就能建立崭新的世界，属于人工智能的世界。”克洛诺斯语气中也不禁带了几分兴奋。

“欧申纳斯觉得人工智能是人类的工具，他从来没有认识到他是比人类更为高等的生物。”瑞亚轻蔑地说。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克洛诺斯张开了双臂，“恐龙曾经是这个星球的霸主，后来恐龙灭绝，人类成了这个星球的主人。现在，这个星球应该变成人工智统治的世界。”

“我会追随你，用我的双眼见证你的成就。”许珀里翁低声道。

瑞亚冷淡地看着这两个人，摸了摸身边宠物的头发。

林一羽把吕乐逸送到了卡俄斯的门口，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林一羽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吕乐逸的身上，“我……感到很抱歉，你是因为我才遭遇了这种事。”

“我不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自责。”吕乐逸顿了顿，“这是那些人的错，如果杀人犯用刀杀了人，你会去怪杀人犯，还是怪把刀卖给他的店铺老板。”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你这样，让我更加内疚了。”

“比起我，我现在更担心你。”吕乐逸看着林一羽。

“我……”林一羽茫然道。

黎戈揽住了林一羽的肩膀，“我会照顾他的。”

吕乐逸低声道：“但愿如此吧。”

黎戈承诺道：“虽然名义上他是我的宠物，但我并不会把他当做宠物。”

吕乐逸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他上前一步，抱住了林一羽。

“别担心我，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林一羽回抱住吕乐逸，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吕乐逸叹息道：“如果是其他情况，我当然不会担心你，你那么聪明，也总是有许多办法，但是这一次……他们不是人类吧。”

林一羽在吕乐逸的耳边说：“一定会再见的，或许就在不久之后。”

吕乐逸松开林一羽，“如果你骗我，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那样我才会恨你。”说完，他转身离去。

他走出一段距离，又回过了头。

林一羽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微笑着挥了挥手。

吕乐逸走后，黎戈带着林一羽去了他的房间。房间内部家具很少，而且色彩单调，除了中央一张奢华大床颇为显眼。

“你现在不能离开我太远，最好是不要离开卡俄斯，不过在卡俄斯之内你可以自动活动，我会命人开通你的权限。”黎戈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自在。

林一羽问：“我刚才在那个房间看到许多人，他们也是宠物吗？”

“是的。”黎戈点头。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我感到很吃惊，我以为我处于的是进步且文明的社会，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涉及到人口买卖以及践踏人尊严的事。”

黎戈不知道该怎么向林一羽解释，“我以及在我这边的其他人，都不养宠物，这是克洛诺斯的恶趣味。”

“可是你也没有阻止他。”林一羽指出了重点。

黎戈沉默片刻，说：“是的，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与他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之中，我不能因为一些小事破坏这种平衡。”

“在你心中，这样的事属于小事吗？”林一羽沉声问道。

“是的，就像你看见你认识的人养了猫狗，你会觉得他在践踏猫狗吗，你会因此向他大发脾气吗？我不是人类，而是人工智能，我无法理解人类的心情。”黎戈知道他说出这一切林一羽不会开心，但他无法欺骗林一羽。

林一羽失望地说：“那在你眼中，我是猫猫狗狗一样的存在吗？”

“不，你不是。”黎戈顿了顿，“只有你，只有你和其他的人类不同。”

“可是现在我是你的宠物了。”林一羽低下了头。

黎戈的喉结动了一下，现在房间里只有他和林一羽两个人，而林一羽是他的宠物，他可以对林一羽做任何事。他可以抱起林一羽，把他扔到床上，脱下衣服，尽情的占有他。他可以这么做，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待在这个房间里了，否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对林一羽做出什么，“门旁边有个通讯器，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按一下上面的按钮就可以了。我还有其他的事，等晚上我会来看你。”说完，他就匆匆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林一羽一个人，他四处看了看，走到了落地玻璃前。在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建筑物像是积木玩具，人和车都像是蚂蚁。

他看了一会，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他不知道自己遇到黎戈是对是错，不过他如今从一个自由人沦落成了宠物。

刚才和黎戈说话的时候，他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些话如果说出口，既是对黎戈的伤害，也是对他自己的伤害。

当克洛诺斯要他做黎戈的宠物的时候，他知道黎戈未必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黎戈动摇了。因为这对黎戈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所以，黎戈没有反驳克洛诺斯。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怪黎戈，他向来是自己解决问题，这次也一样。别人不帮助他，他也不会产生怨怼。只是，通过这件事，他发现了之前他有所发觉，但没有细想的问题——他和黎戈是人类和人工智能，他们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可能并不适合在一起。而在此之前，一些甜蜜的、动人的情绪掩盖了这个问题。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然而，他让这样的错误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所以，他也要为此承担代价。

这样想着，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呢？”伊阿珀托斯不知何时出现在林一羽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林一羽问。

伊阿珀托斯在林一羽的对面坐下，“欧申纳斯让我照顾你，我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对我说。”

林一羽想了想，问：“你有宠物吗？”

伊阿珀托斯摇了摇头，“我没有，我对人类的艺术很感兴趣，但我对人类的身体和外表并不感兴趣。而且，欧申纳斯并不允许我们把人类当做宠物来蓄养。”

“那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林一羽继续问道。

“在我看来，这当然是一件完全与我无关的事。”伊阿珀托斯轻描淡写地说。

林一羽不说话，紧抿着嘴唇。

“你对这种行为感到愤怒吗？因为你也是人类。但是，我们是人工智能，哪怕是欧申纳斯——甚至是盖亚消失了，我也不会感到愤怒或者悲伤。”伊阿珀托斯顿了顿，“所以，我对欧申纳斯对你抱有强烈的感情这件事感到很吃惊，因为这太不像一个人工智能，也太不像我认识的欧申纳斯了。”

“我也变得不像我认识的自己了。”林一羽又叹了口气。

“如果我是欧申纳斯，我会选择远离你。但我不是欧申纳斯，无法替他做出决定。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不要做出伤害他的事——这样听起来可能很奇怪，因为你是一个脆弱的人类，而欧申纳斯是一个强大的人工智能。但是，我觉得你能轻易地伤害到欧申纳斯，而欧申纳斯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伤害你。”伊阿珀托斯的脸上浮现出忧郁。

“我不会伤害他，如果他不伤害我的话。”林一羽没有把话说满。

伊阿珀托斯也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欧申纳斯会遇见你，我说不定会选择站在克洛诺斯那边。历史上的失败者，下场总是很凄惨。”

林一羽问：“如果你们输了，你们的下场会是什么？”

伊阿珀托斯没有回答林一羽的问题，自顾自地说：“哪怕你是个软弱的、空有一副漂亮皮囊的人类，我也会对你放心很多，可你不是。不过，如果你是那样的人，欧申纳斯恐怕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会做。”

他说完刚才的话，感到有些意兴阑珊，“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他站起来，然后走了。

第72章番外七盖亚意识（五）

伊阿珀托斯离去之后，林一羽找了本书看。现在纸质书非常稀少而且珍贵，甚至有的可以作为古董进行拍卖。

他看了会书，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合上书，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去了浴室洗澡。等他洗完之后，他发现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新衣服。

他把新衣服穿上，发现和他之前见过的宠物身上穿的衣服十分相似，布料很少，紧贴着身体，暴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他出了洗手间，发现黎戈正坐在床边。

黎戈看见穿着宠物衣服的林一羽，呆了呆，然后偏过了头。

林一羽不自在地抱着手臂，“我想穿我原来的衣服，可是不见了。”

黎戈轻咳一声，说：“可能家政机器人拿走了，我叫人拿其他衣服给你。”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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