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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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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段章把食材放在料理台上,擦了擦手,转头看了眼司年便又走了回来。可他没作停留,走到玄关处拿了双拖鞋,又径直走到司年面前,弯腰放下拖鞋,道:“地上有灰。”

你这是在侮辱刘婶的劳动成果。

司年腹诽,但心里仍介意那可能并不存在的灰尘,终于抬起他高贵的脚穿上了那双棉拖。段章便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开始料理晚饭。

他熟悉碗碟的摆放,熟悉每一瓶调料的位置,甚至知道哪个柜子里放着最高档的香料。好像在他把这栋房子交给司年之前,就在这里预留了自己的位置,所以此刻哪怕以司年挑剔的目光来看,都看不出任何的违和感。

更何况他切菜的动作如此赏心悦目,宽阔的背甚至给人一种可靠感。

这是一个陷阱,而这个男人尤其擅长此道。编织陷阱的高明之处不全在于它的隐蔽性,洞悉猎物的心理同样重要,如果c,ao作得当,你甚至可以守株待兔。

司年拒绝当一只兔子,但他又发现自己竟然不排斥这样的画面。当然,如果段章最终做出来的东西很难吃,那司年也只能跟他说再见了。

事实证明,段章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饭菜上桌的时候,章宁便似闻着腥味的猫从游戏房跑出来,极其自然地在饭桌旁坐下,双眼亮晶晶地等待开饭。

段章对上她的视线:“洗手。”

章宁一溜烟站起:“好的少校。”

少校是段章曾经的军衔。司年可不懂兄妹俩之间的小趣味,他只觉得这俩人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堂而皇之的在别人家吃起饭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段章抽了张shi巾走过来,看到仍像个风流贵少一样躺在沙发上不肯动弹的司年,将shi巾递到他手里:“擦一擦,吃饭了。”

刚好走出厨房的章宁:这是什么差别待遇???

总而言之,这个饭局总算攒起来了。主餐是香煎牛排,搭配炸虾、蔬菜沙拉和一道奶油蘑菇汤。章宁坐在这面,司年和段章坐在另一面,开了一瓶酒,但没有章宁的份。

“这是上个月收来的清酒,据说是超过百年的珍藏。”因为有章宁在,所以段章没有提及妖怪有关的东西。实际上这瓶酒是他托人从妖市收来的,不多不少二十万。

司年闻着那熟悉的清冽酒香,唇角勾了勾。这清酒他当然认得,虽然现在提起清酒就想到日本,但古早的清酒在《周礼》上就有记载——清酒,祭祀之酒。

当然,人类之酒与妖怪之酒又有所差别,鹤京的清酒常年出现在各项祭祀典礼上,以独特的酒香而闻名。又因为鹤京儿郎多是浪漫痴情,所以它又被赋予了另外一个名字。

情酒。

入口清冽,回味芬芳。一如夏日里碧海上的流离之风,又似天阶上百花齐放的浓郁灿烂,赤足的少年们常常坐在树上饮酒,羽衣飘扬,环佩叮当。

段章好像总能给司年惊喜,让他从许许多多的角落里翻出一丝对往日的眷恋。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问:“现在还有人在做这种酒吗?”

鹤京早几百年前就陷落了,如果这瓶酒的年份只有百年,那一定是有人把做酒的技艺传了下来。

“有,不过数量很少。你要是喜欢,我再去找。”段章道。

“好啊。”司年也不矫情,喝了口酒他的胃口都好了许多。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酒味未散,混着淋在牛排上的酱汁的味道,竟还算相得益彰。

不过哪怕再好吃的东西,司年都从不胡吃海塞,他这双手适合拿杀人刀也适合拿餐刀,无论哪种都透着股从容不迫的劲儿。

两人就着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一顿饭吃得也异常和谐。只是坐在对面的章宁觉得自己格外多余,还被禁酒,怒而吃了一大半的蔬菜沙拉,仍然觉得不够,竟跑进厨房煮起了意大利面。

司年举着酒杯回头,“你不去看着吗?”

段章笑着:“不是有你吗?”

你妹妹炸厨房关我什么事?

司年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舒适地靠在椅背上,决定不去管她。但这一次章宁的厨艺似乎有了进步,顺利地做出了一道番茄酱放多了的血腥玛丽r_ou_酱面。

她欢欢喜喜地问两位哥哥要不要品尝一下,两位哥哥拒绝了她。

“哼。”章宁决定自己吃。

等到晚餐落幕,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青春少女终于乖乖回家,段章却没走,跟司年一道坐在楼顶花园里吹风,说是去酒气。

但半瓶酒的量,无论对段章还是司年来说,都很少。司年知道他留下来一定是有事,譬如梨亭中发生的事情。

“今天你没去,他看起来有些失落。”段章开门见山。

“查出什么了?”司年神色平静。

“他认得我太爷爷,叫他先生。”段章简单概括了一下下午的情形。金玉试了三次,才把阿吉叫出来,阿吉看过照片之后很惊喜,一句“先生”几乎脱口而出。

他说这是先生,曾教过他写字。可先生叫什么,他们在哪里认识的,他又不记得了。

就这么一会儿,司年又把拖鞋蹬掉了,盘腿坐在圆凳上,抬头看着夜空里寥落的星。这个世界上的诸多事情很难说重要或是不重要,正如被他刻意淡忘的故乡,以及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阿吉。

就连在鹤山上的一百多年光y,好像都已经开始褪色了。

“阿吉多半是被我牵连的,哪怕是在那个年头,这种剥魂之术都很少见。”

“那个年头的事,跟鹤京有关吗?”

司年摇摇头,说是有关其实也无关。真正的源头或许得追溯到九百年前的一次批命上,当时的鹤京大祭司给年幼的司年写下了四个字——天生反骨。

这句批语虽被隐瞒了下来,可司年后来的成长轨迹,却似乎是最好的应证。他在年少气盛之时叛出鹤京,但名为反叛,实为放逐。双方立场不同,解读也不同,很难说得清谁是赢家。

可对于不明真相的旁人来说,怎么看,司年都是一个异类。所以当百余年前,人类王朝气数将近,秩序即将被推翻重组时,那些躲藏在y暗角落里的孔雀余孽,第一个盯上的就是司年。

四九城是一座大阵,更是京畿重地,不论对人类还是对妖怪来说,都格外重要。而在坐镇北京的几位大妖中,最反叛、与人类最不亲近的,无疑就是声名赫赫的屠夫司年。

九州大地,自人类文明兴起五千年来,妖怪逐渐隐没了行踪,成了山野间的怪谈。可在此之前万余年,这片大地是妖怪们的天下。

妖界最后一个也是最强大的孔雀王朝的版图,曾一度逼至鹤京边界。一个偌大王朝的轰然倒塌,将历史的车轮带上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人类文明自此崛起,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权利与野心也似乎更适合“弱r_ou_强食”的妖怪世界。

孔雀王朝的遗属不止一次谋划过复辟,当他们找上司年的时候,是第二次。

司年的批命早在他叛出鹤京时就流传了出去,他们似乎很有信心,作为“反叛预备军”的司年,会极其爽快地撕碎人妖两界和平的假象,对人类举起他的屠刀。

他们在黑暗里潜藏太久了,已经有太多的人将他们遗忘,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足够有威慑力、足够强大的同伴去站在明面上。

有时候司年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真他娘的合适。

“但是你没有那么做,对吗?”段章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在这晚风习习的夜里透着一股凉意。但正是这样不掺柔情不加怜悯的话,最为熨帖。

司年支着下巴,半个身子往旁边歪着,笑得格外灵动:“是啊,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呢,还是甜甜甜的轻松小甜饼,关于旧事的部分并不多,基本充当背景板,反派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名字,所以不用担心会虐。

第26章嘤嘤

1907年的血胡同之夜后,司年被逐出北京,开启了他的第二次流放之旅。旅途的终点是鹤山,他在那里待了整整一百一十九年。

其实无淮子给他下的禁制是两个甲子,也就是一百二十年,不过可能是因为他算到司年的姻缘会出现在这第一百二十年里,所以就给减了一年。

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司年点到为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段章没必要知道得很详细,这又不是什么经典故事汇。

段章也没有追问,他总是那么的识趣,任何分寸都把握得极为妥当。

翌日。

司年依旧没有去看望阿吉,但是他终于决定出门访友,对象是东区的老不死。这一位明面上开着一家书斋,从古至今几千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至今没倒闭。如今这家书斋就开在东区的大学城里,商四还拐了个大学生处对象,简直不要脸。

据说如今妖界断袖之风盛行就是从他开始的,这个万恶的罪魁祸首。

见面的过程可想而知不太愉快。

“你这幅表情,会让我以为你是来踢馆的。”

两人隔着小茶几在木制游廊上席地而坐,抬眼望出去便是藏着四季景色的四合院。夏日的秋千架、初春的池塘和四季的花,角落里还有一米见方的地被开垦出来种着葱。而就在司年来的时候,商四正在做木工,看那样式,像要做一个刺绣的架子。

多年过去,这位朋友的品味也愈发令人难以捉摸了。

“你这里有什么可以让我踢的吗?”司年反问。

商四耸耸肩,继续自斟自饮,一袭绯红的大袖衫还是那么s_ao气,金线绣着的神兽甚至伸了个懒腰,在司年眼皮子底下从袖口爬上了他的肩头。

司年见怪不怪,他今天可不是单纯来找商四喝酒叙旧,而是有正事的。

“前几天碰到一个附在梨树上的生魂,似乎与我有旧。你问问星君,能不能先把他带回往生塔。”

“生魂?”

商四略有诧异,这年头很少见到生魂了。听到司年又说那是个小孩子,商四便又沉吟片刻,应了下来。

在正事上,四九城大阵的持有者总是可靠的。其实当年那些孔雀余孽找到司年时,司年就知道,只要有商四在一天,他们就永远不可能成事,只可惜那都是一些自以为是的蠢货。

正事谈定,商四又挑眉看着司年,笑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司年向后靠在廊住上,随意答道:“人类不是有句话,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我的刀早一百年前就断了,现在我可是个和平爱好者。”

“真木奉。”

“过奖。”

这虚伪得商四的隔夜酒都快吐出来了,他再次打量了一眼司年,心道司年以前可是个提刀就砍、快意恩仇的好孩子,怎么百年不见,也学会睁眼说瞎话那一套了。

无淮子给他下的咒吗?

太缺德了。

两个老妖怪又虚伪地寒暄一番,互相吐了一堆垃圾话,并发誓永不再见。

下午,两人就又见上面了。

星君分别叫上了他们,却没有说另外一个人也在。两人在梨亭外院的拱门处狭路相逢,脸色都有点绿。

良久,商四看向站在梨树下的星君,面无表情地问:“你跟我有仇吗?”

星君认真想了三秒钟,面无表情地回答:“应该有。”

司年站在一边看戏,但他俩最终没吵起来,略感惋惜。

星君此人,长头发,黑马尾,日常穿一件黑色风衣,面瘫,且脾气不好。整个四九城里脾气最不好的三个人凑到了一起,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而且这三个人都不是从正门进来的,擅闯民宅是一把好手。

“你来就来了,干嘛把我也一起叫过来,我看起来很闲吗?还是堂堂星君搞不定一个生魂了?”商四总是话最多的那一个,嘴里放毒从不把门,因为所有人都打不过他,都得叫他四爷爷。

“你不是很闲,是非常闲。”星君如实评价,而后看向司年,微微点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司年跟星君其实来往不多,往生塔的主人性格古怪,除了商四,很少与旁人来往。两人之间略显客气,商四便径自走到了那棵被附身的梨树下,一眼瞅见了躲在茂密枝丫间瑟瑟发抖的阿吉。

司年后知后觉,阿吉只是个小小生魂,同时面对他们三个人,难保不被吓死。

“他可真小啊。”商四蓦地感叹了一句。

“嗯。”星君附言。随即拿出了一本藏蓝色的线装册子,快速翻了翻,说:“确实没有他的记录,来历不明,死因不明,不能投胎。”

星君的册子,不用知道死者的名字,根据每个人独特的灵魂气息就可进行查阅。不过投胎得讲规矩,像阿吉这样的,属于非正常情况,得查清他的生平才能指引他到正确的轮回中去。

“我先把他带回去。”说着,星君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阿吉,说:“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抓你。”

阿吉小身子一颤,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不由地看向司年,似乎是想求救,一个不慎就从树上摔了下来。当然,他是魂体,根本摔不痛也摔不死,但他害怕啊,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司年身后躲。

“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屠夫竟然很讨小孩子喜欢。”商四颇为新奇。

星君也有点好奇,尤其在看到阿吉抓着司年衣服下摆的时候,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司年的私生子。

司年的脸又绿了。

“放手。”他低头看向阿吉。

“嘤。”阿吉吓得小声叫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憋着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可只认识司年一个啊,前面这两个人好可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偏偏那俩还不消停。

“小家伙太可怜了,哭得跟鹌鹑似的,嘤嘤嘤。”

“你家孩子像鹌鹑。”

“我没孩子,我断袖。”

“你很光荣?”

“比你单身光荣。”

“去死。”

“然后去往生塔跟你相依为命吗?”

“滚。”

“嘤。”

星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实在太糟心了,相比之下他宁愿当一个孤寡老男人。

两个人又是死又是滚的,尤其商四还“嘤嘤嘤”,阿吉觉得他嘤得特别可怕,吓得真的要哭出来。

于是他就哭了,无形的泪水穿透了司年的衣裳,活像被抛弃的幼崽。

司年一个头比两个大,他现在明白了,找商四来帮忙就是个错误。一百多年过去他为什么还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当年听过的“嘤嘤嘤”还不够多吗?

活该受罪。

“你们闭嘴好吗?”司年皮笑r_ou_不笑,“私闯民宅请保持安静。”

商四抄着手,惊讶反问:“这不是你小情郎家吗?”

星君眸光微亮:“情郎?”

司年:“你哪知眼睛看出来的?”

商四:“鹿十说你俩私奔了。”

傻逼鹿十,你马上死了。

“关你屁事。”事已至此,司年反而不想反驳了,爱咋咋地。他甚至想学商四嘤一声,但引起内心强烈不适所以选择了放弃。

此时阿吉仍紧紧挨着司年,似乎只有在司年身边他才能有安全感。如此依恋的姿态,还是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让司年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看来不用我带他走了。”星君道。

司年抿唇没有说话,他越沉默,阿吉就越紧张。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摆,哪怕自己是魂体根本抓不住,也要象征性地抓着,双眼紧紧盯着司年,充满了渴求。

那狗啃的刘海有点滑稽,可司年竟生出一丝心软。

星君见他不说话,便权当他默认了。看了看时间,他还有别的事要忙,便先行离开:“这件事我会派鬼差去查,有消息了再通知你们。”

话音落下,他化作青烟飘散,留下商四饶有兴味地看着司年和阿吉,心里不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蓦地,他又说道:“忽然想起来,傅西棠回来了,你的断刀可以请他去修。或者西区那位家里也有匠师,承的是鬼匠柳七的衣钵,修你的刀应该没有问题。”

司年眯起眼:“你就不怕我再开杀戒?”

“你没发现吗,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商四笑笑,目光再度掠过阿吉,朝他恶作剧似的挑了挑眉,便负手离开了,瞧着心情很好。

司年望着他的背影,独自站了许久,这才看向那郁郁葱葱的梨树,眸光忽明忽暗,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大、大人……”阿吉小声喊着,又怕惊扰到他。

司年听到了,却没有理会,他还在想自己为何会心软。是因为在鹤山的时间太长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

他又蓦地想起段既明,当时也是那么一瞬间的心软,让他出手救下了对方。对方感恩戴德,他却只是路过。

可这段因果,却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甚至比仇恨更长久。

真奇怪。

他这样想着,渐渐收回跑远了的思绪,低头看向阿吉。而就是在这垂眸的瞬间,一枝纯白的梨花忽然跃然眼前,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送、送你!”阿吉悄悄从梨花后探出半个脑袋,狗啃的刘海依旧滑稽,挂着泪珠的脸蛋儿红扑扑的,仔细看还有粗糙的皲裂。

司年微怔,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阿吉便害羞地把手背到身后去,笑得傻兮兮的,风吹一吹,还有鼻涕泡。

作者有话要说:商·嘤嘤怪·四:你也许不会看到陆圆圆的客串,但我的嘤嘤从不缺席。

第27章松饼

第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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