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妖物生作者:弄清风
第10节
放过我吧。
助理不答话,沉默的态度让段章眯起了眼。但他最后还是把这个过于无耻和幼稚的计划搁置了,因为他还在国外,距离太远,可c,ao作性实在不强。
三日后,段章终于归国,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的胃,彻底好了。
司年还在炼丹,整栋屋子都罩在结界里,压根没注意到隔壁的动静。那天调戏了一下段章后,他的心情一度很愉悦,但他觉得地府的公务员们办事效率实在低下,让他忍不住想去找星君投诉。
阿吉的事情让鬼差查了一个礼拜了,至今没个结果。
“砰!”丹炉又炸了。
小金龙甩着尾巴吐出一堆废渣,说:“我看那个阿吉都在梨树上住了一百多年了,也不急这十天半个月,养魂丹可是高级丹药,主人出手失败率都很高。不如您歇两天,再炼下去,他没好,我快废了。”
司年道:“你不是号称铜墙铁壁吗?”
“谁还不能吹两个牛逼呢?”
“你不能。”
日,诅咒你个狗屠。
老天爷大约是听到了小金龙的心声,于是派来了段章。这位段先生是司年命里的克星,一出现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司年下楼给段章开了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又带了伴手礼,美名其曰是给司年赔罪。司年很大方地接了,打开来一看,是一只手表。星空表盘,复杂ji,ng致,看着就价格不菲。
“你似乎很喜欢看星星。”段章轻描淡写地将挑选礼物的初衷带过,也不多问司年喜不喜欢这表。
司年总是喜欢的,因为段章从来没送错过东西。除了那不在预料之内的娃娃。
“我喜欢看星星,只是因为星星长在天上。”司年将手表收起来,抄着手在沙发上坐下。
“那高天有多高?鹤京的妖怪都是鸟类,对吗,星星长在天上,那你们能碰到星星吗?”段章很好奇。
“妖怪世界中的时间和距离,与你们人类是不一样的。你们的天,是物理世界里几万英尺的高空,是广袤宇宙,而我们的天,是九重天。”
“九重天?”
“天帝就住在九重天上,鹤京的先祖也曾住在那里。”
“你去过吗?”
“没有。”
对于司年来说,同样出身鹤京的金玉是个小妖怪。而对于老不死商四来说,司年也是个小妖怪,他的年龄在漫长的妖界的历史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鹤京的先祖还住在天上的时候,甚至连商四都还不曾诞生。而当司年开始仰望星空时,九重天已经逐渐关闭了。
九重天并不代表天有九层,九是一个极数,至高至尊。而所谓的登天也并不像如今的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要能飞,随随便便就能上去。
世间共有九处登天梯,鹤京、昆仑山增城、不周山、都广之野等等,遍布神州大地。如今增城已毁,鹤京陷落,不周山天柱倾塌,其余各处也都毁于一旦,只有凤凰还守着都广之野,可天帝也早死了。
当初司年离开鹤京时,曾在渭水河畔见过他。
天帝是个穿着青衫留着胡子的美中年,他路过渭水河畔,准备去西王母的宫殿逮人。那人自然就是贪恋瑶池美酒,游戏红尘不愿干正事的商四。不过逮人不急于一时,天帝便在河边钓了会儿鱼。
此时河边又路过一个司年。
天帝说:“那边的小鸟,给我叼串蜀椒过来吧。”
滚。
天帝:“我请你吃烤鱼。”
司年:“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司年就真的听了他的话,留下来跟他一起吃了条鱼。天帝似乎知道他的来历,还曾宽慰他:“何处不可为家。”
司年便问:“那我可以去九重天看看吗?”
天帝笑答:“不能。”
司年就不该指望跟商四混得好的,能有什么好人,都是一丘之貉。
思绪跑远了,回过神来时,司年发现段章还在盯着他看。那眼神,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不过就在司年即将开口时,段章又先发制人,“老头子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今天再不回去吃饭,以后都不用回了。”
司年:“那就回啊。”
“你也知道,老头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
“不赏个脸吗?”
“如果我拒绝,会怎么样?”
段章无奈,笑着说:“当然不怎么样,我是他亲孙子,还能真的把我腿打断?”
司年撇撇嘴:“没意思。”
既然不能看段章被打,司年也就不再拿乔了,去就去呗,他光顾梨亭那么多次,确实该拜访一下主人家。
但司年跟段章提前约法三章:“不要叫我恩人,不要再叫我恩人,让你爷爷不要再叫我恩人。”
段章:“好。”
两个小时后,梨亭。
穿着崭新中山装、头发梳得锃亮的段老头拄着拐杖站在大门口,满含激动地看着从段章车上走下来的司年,开口就是一句:“恩人!”
司年:想死。
司年回头瞪了段章一眼,段章随手把车钥匙丢给管家李叔,朝司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可不关他的事。
但司年就是觉得他肯定是——阳奉y违。
段老头可没注意到两人眼神的交锋,他兀自激动地看着司年,握着拐杖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可愣是不敢上前。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一个梦,又惊讶于司年过于年轻的脸庞,怕不小心唐突了他。
“爷爷,我们先进去吧。”段章适时上前扶住了他。
“好、好。”段崇点点头,强压下心潮澎湃,克制地往旁边让了一步:“司先生请,老头子给您带路。”
司年没说话,他知道此时无论自己说什么,段崇估计都听不进去,倒不如顺着他,过了今日也就好了。思及此,他便抬脚往里走。
段崇连忙跟上,虽然司年年轻的脸让他容易走神,可还是摆正了晚辈的态度。还得是不卑不亢的晚辈,因此脊背挺得老直了,仿佛这么多年撑着的拐杖都是装饰品。
段章伸手扶他,还被他拍掉,偷偷瞪了他一眼。而后一个让人眼花的走位,就把段章给挤到了后边。
段章:“…………”
司年假装不知道祖孙两个的小动作,抄着手走得不紧不慢。
落在最后边的李叔却有些忧心忡忡,他是真的没想到,那天在外院梨树下跟段章暧昧牵手的年轻人就是老爷子的恩人呐。
报恩报到歪里去了,这可咋办啊。
愁。
李叔仅剩的几根头发岌岌可危,在这初夏的和风里,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院墙上踮脚行走的黑猫瞥了他一眼,心里也同样忧心忡忡。
那个可怕的大妖怪又来了,这次一定要躲远点,可不能再被抓住了。
席上,司年被安排着坐了主位。他大大方方地坐下,十八道菜,一眼扫过去竟都是他喜欢吃的。
他不禁看向段章:你安排的?
段章:当然。
段崇仍旧没有发现恩人和大孙子的眼神交锋,绞尽脑汁斟酌着词句,想要将父亲的叮嘱和这么多年来段家从没有忘怀过他的心情告诉他。时光易逝啊,眨眼间他也从一个听故事的黄毛小子变成头发花白的老头了。
可每每看到司年那张年轻的脸和那新潮的打扮,段崇就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吃饭吧。”司年坐了主位,便自然而然地掌握了主动。平静的语气像夏日里的冷冽清泉,让段崇倏然平静下来。
他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一脸平静的孙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是老了,不如年轻人更沉得住气。
这么想着,他便忍不住多留意着段章。看到他亲手舀了一碗汤放在司年手边,诧异的同时不禁老怀大慰。
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前两个月还不信恩人的存在,现在不仅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还会照顾人了,不错。
不愧是他们老段家的孙子。
吃过晚饭,段崇又请司年去花园里小坐。这花园就是段章和金玉初次约见的地方,两人在那顶油纸伞下坐着,段章就在一旁给他们沏茶。
看,他早料到过的,司年一出现,他立马就会沦为倒茶小弟。
这时候,段崇才终于谈起旧事来。
“父亲当年在您离开后不久,就想办法去了国外留学。刚开始他想学一门技术,后来发现学什么都不如从商,于是又改学贸易,因此多费了一些时间。等到他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十年之后了。他一直在打听您的消息,可那时的妖界似乎动荡得很,段家还没什么根基,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少,慢慢的,当年那些知情人好像就都不在了,找不到了。也就是这几年,我又机缘巧合找到了那位金先生,这才又得到了您的消息。”
闻言,司年接过段章递来的茶,感受着杯壁上的温度,眼底却似有冷意。只是这冷意不针对任何人,恰似1907年的寒冬。
他坐困鹤山,可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有耳闻。寒冬过后十年间,妖界动荡,尤其四九城里更加不安定。
先是他被放逐,后是无淮子、六爷先后离世,商四紧接着陷入沉眠,北区傅西棠那儿也出了问题,最后还能剩下谁独善其身呢?
没有的,一个也没有。
短短十年,对妖怪来说只不过弹指一瞬,可整片天地似乎都变了样子,再不复当年初华大戏园里群妖聚首赏雪听戏的盛况了。
“爷爷,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管怎样,回来了就好了。”段章如是说。
“是啊,回来了就好了。”段崇点着头,心里一阵唏嘘。许是也感觉到司年不愿意多提从前的事儿,他便也端起茶杯来,吹了吹杯面上飘起的雾气,挑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说了。这里面大多是有关于段既明的,像是替段既明在汇报后半生的生活。其中又掺杂着几句埋汰段章的话,说他脾气太倔,心又不细,让司年多担待些,有什么事尽管让段章去办。
闻言,司年转头瞧着那位脾气很倔的小朋友,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四本书,四九城里的人物基本都齐了,不管是死是活。赏雪听戏的场景倒是可以写一写,毕竟哪怕是在当年,要把这些人凑齐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是不可复制的光景。大家想看的话,番外可以考虑。
第31章蹭饭
梨亭之行后,司年与段章的距离无形中又拉近了不少。又因为梨亭附近还有个段家的农庄,段老爷子三天两头派人送些吃的过来,让段章更有理由往司年家里跑了。
期间章宁又来了一次,把她托段章从国外代购的东西都拿走,然后就又风风火火地追星去了。临走前她还送了司年两张音乐节的门票,说让司年有时间去支持她家哥哥。
深山老妖不懂如今的追星文化,上网查了一下,才知道此哥哥非彼哥哥,他还以为段章要上台表演呢。
深表遗憾。
闲暇时光里,司年依旧快快乐乐地炸丹炉。养魂丹已初具雏形,说不定再试上那么几次就能成功了。
与此同时,鬼差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地府,也就是星君所在的往生塔有专门的人口管理档案,俗称“生死簿”。生死簿不止一本,中国人口、妖口都太多了,各个省份都有专门的册子,只要有新生命诞生,他的记录就会自动出现在生死簿上。
上个百年的时候,人间大乱,死亡人数直线攀升,连往生塔都遭到了波及,黑白无常殒命,星君成了光杆司令。那些已经死了却滞留人间、生死不明去向不明者,数不胜数,来不及处理的都被当做了历史遗留问题,积压在案。
所以这些年星君一直都很忙,如果不是司年找上他,他多半不会搭理。
据说前几天星君又去了南方,鬼差得了他的命令调查阿吉一事,翻遍生死簿,终于在“丙”字号档案里找到了疑似阿吉的记录。
那个人叫平吉,1900年生人,祖籍北京南苑。被归档在“丙”字号里的人,都是像阿吉一样无法判定死亡的。他的身体也许早已化成了白骨,可他却是生魂离体,魂魄未死,于是生死簿上便不会出现他死亡的记录。
鬼差拿着记录找上了司年,说:“这事儿好办也不好办,如果这个平吉就是阿吉,您要想省点麻烦,让大人替您一笔朱砂勾了就行。我们把他带回去,赶明儿就能安排投胎。”
这就是什么,赤裸裸的走后门。
“那不好办的做法呢?”司年问。
“他魂魄未死,如果要强留,也是能留的。”鬼差得了星君的吩咐,又慑于屠夫的凶名,自然把什么都想好了。他可摸不准司年跟阿吉是什么关系,总而言之,只要不违背往生塔的办事章程,一切就凭司年来决断。
“后患呢?”
“后患就是以后他想投胎,就有点麻烦了。他已经在人世间滞留超过百年,留得越久,魂魄的性质就越有可能发生变化。生魂会变死魂,良魂会变凶魂,以后再想投胎就难了。”
鬼差没把话说重,但最差的后果他不说司年也明白。强留人世有违天道,阿吉本是为人所害,是该受天道怜悯的一方,但如果他不肯,便是逆行,以后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是要受业火惩罚的。
司年当然明白,但他没立刻给出答案,只淡定的看着鬼差,说:“先找到他的尸骨,其他再议。”
鬼差没办法,只能应下。他原想偷个懒,不想找尸骨了,万一这孩子是被人挫骨扬灰了呢,找都没地儿找。可司年开了口,他可不敢说个“不”字。
打发走鬼差,司年盘腿坐在沙发上,又蹙眉想了好久,却还是没能想起任何有关阿吉的事情来。
平吉,这也是个陌生的名字。
段章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司年这幅罕见的沉思模样。至于为什么说是“回来”,因为他昨天说家里的厨子请假回老家了,没人给他做饭,于是顺理成章地跑来请司年收留。
司年总是不信他的鬼话,可想起王厨和刘婶的工资还是段章给开的,便也默许了。
“在想什么?”段章极其自然地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司年抬头看着他,注意力一下子从平吉转到了他身上,双手环胸,面无表情道:“我想吃鲈鱼,你为什么打电话回来跟刘婶说要做虾?”
段章瞧着这兴师问罪的态度,笑了笑,说:“我记得你昨天说想吃虾。”
司年眯起眼:“我没有。”
“好,你没有。”
“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
屠夫司年,力证自己并没有那么好哄。
段章给他拿来拖鞋,说:“三岁小孩儿需要做选择题,而你可以两个都吃。”
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时,刘婶来喊开饭了。司年才纡尊降贵地站起来,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到饭厅,跟段章面对面坐下。
段章又开了一瓶新的清酒,只不过他打开酒柜的时候,才发现新添的一箱酒已经去了大半。嫌疑犯不作他想,就是坐在位置上嘴角含笑似乎在等着他发问的司年。
可段章偏偏不问。
“没意思。”司年夹了一块鱼r_ou_,吃进嘴里却觉得不怎么合胃口。他最近喜好辛辣,这鲈鱼却是清蒸的,总觉得少了点滋味。
刘婶在旁看得忧心,她虽然知道司年是法力通天的大妖怪,几天不吃都无关紧要。可司年这张年轻的脸总让她不由自主地就当成晚辈来看,这吃饭总不好好吃,可怎么行?
段章剥了两只虾放在小瓷碗里,推到司年面前。司年总算吃了两口,又喝了碗汤,便不再吃了。
但他从不先行离席,坐在那儿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悠然自得。
属于司年的夜晚,总是泛着酒香的。
段章一直待到八点,才姗姗离去。如是一直过了好几天,段章的厨子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倒是章宁又来了,喊着肚子饿风风火火地跑进厨房,面对冷锅冷灶一脸懵逼。
青春美少女:哥,你最近出差吗?为什么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
dz:没。
青春美少女:???
dz:。
别啊哥,您这到底啥意思啊?怎么就突然结束话题了?
青春美少女:我,亲妹妹,打钱,外卖。
dz:没钱,去隔壁。
章宁看着段章的回话,愣了好一会儿。腰缠万贯的他哥竟然说自己没钱,还一次性给她发了五个字,难道盛光要破产了吗?
不过章宁没多问,去隔壁多好啊,隔壁还有特别好看的小哥哥。
于是十分钟后,司年站在客厅里看着布谷鸟一样欢快觅食的小姑娘,抱臂陷入了沉思——他到底为啥要收留段章蹭饭,他自己蹭了不算,还拖家带口的?
x:你们家厨子是掉进门头沟淹死了吗?
dz:他老家在铁岭。
我又没问你这个!
话说这个人怎么回信息总是那么快,他上班那么不认真的吗?
dz:他出门被拖拉机砸了脚,暂时回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