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阿尔伯特在写这张小纸条时,曾经很自然地写下“这是一部天才之作”,但立刻把纸条撕了,然后重新拿了张纸,小心翼翼地写下“这是一部很好的歌剧”。
“子爵先生:我不会感谢您的‘慷慨’。”
“莱格利斯先生:随便您。您昨天写的第二幕波琳娜的咏叹调《爱着》让我震惊了,这不是您的水平。尤其是您坚持要写一出悲剧,却在剧中加入了这样粗俗的表白——波琳娜是您的女主角,不是什么放`荡的悍妇。像她这样从未经历过恋爱的姑娘,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爱上了马丁,难道不会犹豫,不会害怕吗?您笔下的她居然如此直接热烈地表达自己的爱情,甚至主动向马丁投怀送抱地邀请,真是粗俗不堪。希望您重写这首歌。”
“子爵先生:我不想和您讨论什么是粗俗,您完全曲解了这首曲子。波琳娜是个勇敢的姑娘,尽管她没有任何恋爱的经历,但她很清楚,爱上了就是爱上了,没有什么好迟疑的。她可不会像您周围那些多愁善感的贵族小姐一样无病呻吟,只知道对着月亮发呆。相反,她会表达出自己的感情,因为她找到了纯粹的真爱——当然,正因为她爱得那么纯粹,那么直接,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悲剧,这是陷入狂热爱情的人所不得不经受的风险。对于向往爱情的人来说,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不过您这样的人大概是不能理解的。”
“莱格利斯先生:我知道您在不遗余力地贬低我,请便。我不会把名字签在我不认同的作品上,所以,这部歌剧属于您自己。这大概是您想要的结果。”
“子爵先生:我从没说过要您代署歌剧,也没要求您帮忙对我的歌剧提出修改意见。您想怎么样与我无关。哪怕这歌剧不能公演,我也会按自己的意愿把它写完。今天莫瑞医生又来过了,说我已经基本痊愈,所以我明天一早就会离开。从此以后,我不想再看到您,也不想听到关于您的事情。我本想请您永远不要再踏进雷耶歌剧院,但雷耶先生对您寄予厚望,那就算了,但我是不会去参加《巴黎一夜》或是您以后任何歌剧的排练的。”
阿尔伯特又读了一遍雅各的留言,低头看了一眼趴在钢琴上的雅各。听威廉说,雅各执意不肯回房睡觉,说是要等阿尔伯特回来,但终究抵不过倦意,还是睡着了。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脸颊的轮廓更饱满了些,本来苍白的皮肤现在也有了血色,多半是在阿尔伯特家衣食无忧只需专心创作的缘故。
他想和自己说些什么呢?阿尔伯特不由好奇。多半是说他明天就要离开的事吧。反正正像纸条上写的那样,雅各不可能感谢阿尔伯特的款待和对他创作的帮助,毕竟阿尔伯特有错在先,也不能怪他知恩不报。
阿尔伯特又拿起钢琴上的乐谱,雅各的歌剧基本上已经大功告成,只需最后润色就好了。他翻了翻自己前几天批注的部分,除了那首《爱着》只字未改以外,雅各果然根据他的指点在其他地方做了修改,看上去顺畅多了。但雅各还在嘴硬说什么“与他无关”、“按自己的意愿”,阿尔伯特这样想着,不由轻笑出声。
他又向雅各的睡睑看去。雅各看上去睡得很沉,一动不动,但眉头紧蹙,像是不舒服。确实,他这样摆着极不自然的姿势趴在钢琴上睡觉,第二天势必会腰酸背痛。要是他手抽筋可就麻烦了,阿尔伯特这样想着,只得脱了外套,弯下腰,轻手轻脚地把雅各抱了起来。
他从未这样对待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他的男仆,还是与他调`情的那些姑娘。因为不想把雅各吵醒,所以他特地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好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穿着睡衣的威廉睡眼惺忪地拿着烛台给他照明,一脸的难以置信。
阿尔伯特把雅各放在客房的大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望着他出了会儿神。这几天他常常思考为什么自己那晚会失去控制,做出那样穷凶极恶的事情,至今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但他很清楚,自从雅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起,他心中好像突然涌起了许多他自己从未感受过、也无法理解的情感。这难道是爱情吗?他想到自己与雅各关于那首《爱着》的争论,自己刻意回避对雅各的情感,不敢往爱情的方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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