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公主喜着红衣,一厢情愿觉着皇上每日看见这红鲤就全当是看见她了,聊解相思,费尽周折让这几尾红鲤跟着使臣行了万里之遥,居然还活着到了清宁殿,安置在这兰溪池里。
万万没想到这个什么玉琳国师一进宫就把自己的红鲤弄死了,昭然公主简直气得了不得,一掌劈了一张蔷薇木桌,嚷嚷着要来京城劈了杨玉琳。
再比如,早前宫里最得宠的淑妃,弹得一手好琴,宫里无人出其右,常得皇上盛赞,皇上一日里总有半日消磨在昭华殿。
可自打国师进宫后就独得皇上恩宠,皇上再也未曾踏入昭华殿半步,更不消说其他,这淑妃有一日忽来找杨玉琳弹琴。
杨玉琳听到这里心里一跳,有些忐忑:“我还会弹琴?”
良辅摇头说:“并不会。国师大人推说自己不会弹琴,淑妃坚持,‘随意一弹即可,常听圣上赞誉国师大人本领通天,今日或可一见’。”
杨玉琳有些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良辅似笑非笑:“然后,国师大人随意拿过琴,随意一弹,只听‘噔’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杨玉琳只盼着淑妃并不过分看重此琴:“那琴可贵重?”
良辅一脸怆然:“百年的霜鸿老琴,王府都修缮了好几回,琴却未损分毫,一直传到淑妃手上。”
杨玉琳默然良久,问了一句:“我这么个闹腾法,阖宫妃嫔,并满朝文武,怕都是对我心有怨怼吧?”
乌苏快人快语:“怎会呢?宫里的这些妃嫔娘娘不说端赖柔嘉,最不济也懂得修德自持,皇上喜欢国师大人,她们自然也喜欢国师大人。”
杨玉琳不想再问了,不管淑妃多么端赖柔嘉,自己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杨玉琳再确认了一次:“我是三月前进的宫?”
乌苏、良辅据实回答:“没错儿。”
“然后我这三月里还每天都不一样?”
良辅哗啦啦翻着起居注。“嗯,不一样,一桩桩,一件件,我这儿都记录在案。”
杨玉琳扶了扶额,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惑:“我这副德性,皇上也不管管?”
乌苏、良辅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去看傅达礼,傅达礼不则声,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乌苏、良辅于是回过头来,颤颤巍巍地说了一句:“……皇上喜欢你?”
傅达礼:“……”
杨玉琳:“……”
“我是国师?”
“如假包换!”
“我会腾云驾雾吗?”
“不会。”
“我会奇门遁甲吗?”
“不会。”
“我会炼制金丹吗?”
“不会。”
“我会书咒画符吗?”
“不会。”
“……那我是怎么当上国师的?”
乌苏、良辅再次面面相觑,仿佛仔细思考了一番,然后同时一拍巴掌,这次倒很有些斩钉截铁了:“皇上喜欢你!”
傅达礼:“……”
杨玉琳:“……”
第3章国师要出去玩
乌苏和良辅一脸期待:“所以,国师大人,今天咱们干什么?”
杨玉琳觉得浑身虚乏无力,十分想活动活动筋骨:“睡乏了,出去走走可好?”
乌苏一个劲只顾高兴,脚不沾地打着旋儿就去拿衣服。
杨玉琳悠然起身,迎面看见乌苏捧着一大坨紫不啦叽的东西就过来了,对于国师大人的品味,杨玉琳不敢苟同:“你们国师大人很喜欢紫色?”
乌苏口齿伶俐:“朝服定制,九品服深青,八品服绿,七品服浅绿,六品服深绿,五品服浅绯,四品服深绯,三品以上服紫,国师大人身份尊贵,御赐金紫朝服。”
良辅立在乌苏旁边,两人默然半晌,俱是叹息:“皇上果然喜欢你。”
杨玉琳:“……”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是国师,且这国师每天睁开眼都会变成另一个人。
神仙方术本属无稽之谈,灵魂轮转更是虚无缥缈,但自先祖尊沂山道人为国师以来,符咒丹水,乌烟瘴气,竟一日胜似一日。
即便得知过去三月自己身上有些异象,杨玉琳也并不觉得十分惊奇,反倒想起那半碗松仁酪来了。
当日杨玉琳被陶丞拉着,鬼鬼祟祟溜进了十锦居,然后熟门熟路摸进了地窖。
杨玉琳有些做贼心虚:“陶丞,你回回这么跑到十锦居偷东西,侯老板怎的也不抓你见官?”
陶丞抬起下巴,把手背在身后,神色傲然回答:“怎么就是偷了?是拿,拿,懂不懂?读书人的事,怎么能算是偷呢?”
杨玉琳翻了个白眼,心说你偷人东西你还有理了……
转念一想,陶丞每回偷来的东西,最后多半还是进了自己的肚皮,终究不好说什么,客客气气地应道:“好好好,拿,你这两年也拿了侯老板不少东西了吧?”
陶丞进了地窖,四下巡视着,鼻子嗅来嗅去,手上挑拣个不停:“这么点东西有什么可计较的?还想让我给他当厨子呢,也忒小气了点吧!”
“由着你搬空这地窖,你就肯留在十锦居么?”懒洋洋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唬了二人一跳。
杨玉琳见是侯阙,脸一时热起来,偷东西被人当场拿住,实在是有违圣贤之道。
陶丞却松了口气,满脸倨傲:“十个地窖也休想我给你当厨子,我可是要进宫的人。”
侯阙倚在门上,半边脸勾出俊朗的线条,声音是一贯的慵懒悠闲:“我说你啊,进宫可有什么好?人多手杂的,若是吃死一个半个的,你预备怎么办?”
说着转过身,看着陶丞:“我就不一样了,只要你在我十锦居,别管吃死了谁,我都给你打发回去。”
仿佛叹息一般又补了一句:“即便是你下毒吃死了我……我也甘之如饴。”
天光从侯阙背后照过来,衬得他整个人英姿挺拔,陶丞不自觉闭了闭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两手拿满了东西,瞥了杨玉琳一眼,气势磅礴:“走。”
上了台阶,侯阙堵在门口,陶丞看也不看他,拔腿就走,眼见得出了地窖,被侯阙从身后一把捉住了手腕。
侯阙今日穿了一件平金绣凤穿牡丹的锦袍,银线滚边,整个人沐在天光里,水墨样的面孔上忽然有了颜色,黑瞳红唇,越发衬得人清贵非常。
他捉着陶丞的手腕不放,把人拉到身前:“说了多少次,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差人给你送去就是了。地窖里又冷又暗,再摔一跤可怎么办。”
陶丞自小不喜读书,反而醉心厨艺。
《食珍录》《调鼎集》《菽园杂记》《饮膳正要》早已烂熟于心,得了闲就山间野地里遍寻食材,折腾菜式,书院的功课有杨玉琳帮衬着,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十锦居在京城颇负盛名,一日里只出十道菜,一菜十金,仍是城南城北趋之若鹜,供不应求,据说菜品已经排到了下一年的中秋。
陶丞自然垂涎不已,有一年冬天寻了空,悄悄摸进十锦居的地窖,本来已经得手,却因天冷地滑摔了一跤,被侯阙逮了个正着。
侯阙看他一身挂满琳琅食材,瘸着腿还抱着东西死不撒手,简直乐不可支,罚他在十锦居后厨刷三个月的碗。
陶丞自知理亏,无话可说,问题是,十锦居一日里只出十道菜啊!
锅碗盘碟杯全加上也没几个,一会儿就全刷完了,刷完了吧,侯阙却偏不让陶丞走,随他做什么,就是不许他走。
抗争了许多回,终究无用,陶丞就闲在十锦居无事可做。
无事可做就闷得慌,陶丞一闷得慌就话多,每日里对厨子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哎哎,你这不对,蒸到七分就行了,再蒸r_ou_可就全散了!”“哎哎,别放生水,生水败味,要用汤!”
十锦居的厨子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扔了锅:“你行,你来。”陶丞一听乐了:“好啊,我来。”乐颠颠地做了一碟豆腐和一碟萝卜。
豆腐费了些功夫,先将贝、参、菇、笋切丁,焯水控干做馅儿,用ji,ng盐腌渍,再把肘子切片,将豆腐去皮,中间挖孔填馅儿,用豆腐皮做盖,四周放肘子片装进砂锅内,慢火烧半个时辰,扣入钵内,原汤浇在豆腐上,热腾腾的端出来。
萝卜就省心些,先将水萝卜切丝,在滚水里烫一下,再放到凉水里浸出萝卜味儿,最巧的是,炒萝卜的时候一定要加上梨汁,吃的时候就满口梨香。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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