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浮图作者:大罗神仙
第29节
敲锣打鼓放炮,追在一群半大孩子后头疯,也不嫌丢脸,好容易闹够了归家,院子里的ji都准备打鸣了,还在兴头上,大踏步就往自己房里赶。
边脱衣服边奔向床边,大咧咧就准备往榻上一横,被人用什么东西撑住了脊梁骨。
虎子一转身,看见一个人躺自己床上,拿扇骨戳着自己的后脊梁,天还没亮,黑蒙蒙的,虎子一惊,连忙跳开:“呀呀呀呀呀呀呀!什么东西在我床上!”
被窝里有个东西来回蠕动,好容易把脑袋钻出来,杨玉琳有些气闷:“吵什么吵,跟个小娘们似的……”
虎子一听就知道是杨玉琳:“好家伙,大半夜爬我床上来了?怎么?投怀送抱?想起哥哥的好来了?”
杨玉琳一个瓷枕砸过去,杨天虎急急扑上去接,险险地搂在怀里:“我的祖宗哎,这可是个宝贝,你今儿要是给我碎了,我爹能打断我的腿!”
杨玉琳被他吵得心烦:“杨天虎,你再多说一句——”
杨天虎知道他最不耐烦被人吵他睡觉,不待他说完,急急忙忙就回他:“得得得,祖宗您好好歇着,我走,我这就走。”
景福临半卧在榻上,被子里进了风,杨玉琳眯着眼,伸手一把搂住景福临脖子,将人拽进被子里,掖好,暖暖和和继续睡,梗在景福临心底里那一丝丝莫名的烦躁也因此瞬间就消弭了。
这一番动作流畅纯熟,看得杨天虎眼皮直跳,素日里不学无术的人,现下脑子里管不住地跳出“春宵苦短日高起”“芙蓉帐暖度春宵”之类的字眼来。
他狠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嗯,今儿个夜里累着了,看迷了眼,一定是这样……”
等杨天虎院子里的ji实打实唱过三回,杨玉琳才舒舒服服伸个懒腰,拉着景福临去吃早点。
杨天虎一身霜色常服,用的是细软如棉的飞花缎,用银线刻色,再用米粒大小的真珠串绣团花,乍看素净寻常,实则豪奢无度,很衬他家大业大的身份……
面前摆着一笼蟹黄包并几碟ji,ng致点心,刚下了筷子还没吃到口,就被杨玉琳横刀夺了去,杨天虎仔仔细细看了一回跟在杨玉琳身后的景福临,面露踟蹰,但终究没问出口。
杨玉琳不管三七二十一,捞着东西就吃,一边吃着一边招呼景福临吃,杨天虎的早点被人抢了干净,只得吩咐厨房新做。
吃饱了揩揩嘴,杨玉琳问:“你爹呢?”
杨天虎尚饿着肚子,心里有些气不顺:“还不是今年轮到你们家做头人,我爹闲c,ao心,早起晚归地就去你们家待着,开什么菜,用什么酒,糊什么灯笼纸,手把手地教。”
杨玉琳“哼”了一声:“可不是么,你们家连着三年做头,你爹恨不得再建三个院子,东南西北,好了,齐活了,整个镇上都管到了。”
杨天虎听着不是味儿:“嘿,怎么个意思?”
杨玉琳闲闲地喝茶:“没什么意思,夸你有这么个好爹,古道热肠,你爹那样大方侠义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气鬼呢?”
杨天虎拍桌子:“我哪里小气了!我把我的床让给你睡!我还把我最喜欢的蟹黄包让给你吃!我哪里小气了!”
杨玉琳撇撇嘴:“啧啧,瞧瞧,瞧瞧,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值不得一笼蟹黄包,倒叫你生这样大的气。为了一笼蟹黄包!蟹黄包!想当年,我救你——”
杨天虎突然哀嚎一声:“啊啊啊!住嘴啊!”
扑上去掐杨玉琳的脖子:“你也晓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往日待你那样好,现在全喂了狗,说了不许提!不许提!你个死没良心的,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杨玉琳早跳开了,两个人闹作一团。
景福临把茶盅子一磕,杨天虎顿了手,杨玉琳“刺溜”蹿到景福临跟前:“皇……阿福,是不是闲得慌?我带你出去转转?”
景福临一脸冰渣子:“回去。”
杨玉琳苦了脸:“不能回去!回去就被他们抓着干活,累坏你了我可要心疼……”
景福临有些不高兴,他隐约察觉到,杨玉琳在这个虎子面前,与在自己面前,很有些不同,更活泼些了,还敢开玩笑了。
景福临知道是玩笑话,杨天虎却听得心惊r_ou_跳,吓得都要吃手手了。哆哆嗦嗦指着杨玉琳,又指着景福临:“你,你们……”
杨玉琳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手一挥:“没错,这是我媳妇儿,他是女扮男装。好看吧?”
杨天虎瞪大了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景福临来回打量着,最后点点头:“好看。”
杨玉琳又问:“这么好看的媳妇儿,怎么能让他干活呢?你说对不对?”
杨天虎复又点点头:“对。”
杨玉琳再接再厉:“可别告诉我娘。”
杨天虎老老实实点头:“好。”
蟹黄包重新端上来,杨天虎自去桌边坐好,非礼勿视,专心吃包。
景福临皱了皱眉头:“他信了?”
杨玉琳捂着嘴笑个不停,点点头:“他信了。”
景福临:“……”
于是,景福临对杨天虎的第一印象,从“讨厌的青梅竹马”变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第53章百家过灯
地主家的傻儿子为了眼不见为净,吃完蟹黄包就出去耍了,留下杨玉琳和景福临在家里为非作歹,大摇大摆。
杨玉琳径直去杨天虎的书房,四面墙皆是大书架,摆的满满当当皆是书,地上满满当当摆的也全是书,几乎没有地方下脚。
景福临随手捡了一本,上面各色批注,密密麻麻,景福临忍不住问:“看上去傻乎乎的一个人,原来还挺用功么?”
杨玉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也不答话,抽出南面书架上第三排左起第四本书,用手一推,整个书架左右分成两半,中间露出一扇门。
杨玉琳抬手准备推门,景福临将他的手捉住:“你对他们家,未免也太熟悉了些?”
杨玉琳没有注意到景福临的小情绪,随口回答:“那是自然,从小一起长大的。”
景福临捉着他的手不放,杨玉琳不明所以,偏头问他:“怎么了?”
景福临又问:“从小一起长大,未必就这样好。”
杨玉琳像是想起什么极好笑的事情,笑得眼睛里亮晶晶的,盛了星光一般,景福临不自觉带些心焦:“你笑什么?”
杨玉琳任他抓着,也不着急:“你想知道我们关系为什么这样好?因为我小时候救过他的命。”
杨天虎从小皮到大,五岁的时候爬树掏鸟蛋,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失足跌进了粪坑里。景福临把他的手拽得紧紧的:“你跳下去救他?”
杨玉琳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阿福,原来你的心地竟是这样好,居然还愿意跳进臭哄哄的粪坑救人,你真是个好人……”
景福临拧着眉:“那你说救他……”
杨玉琳有些无语:“我自然是找了个竹竿递给他,让他自己爬上来啊,舍身救人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不仅如此,杨天虎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每次一靠近杨玉琳,杨玉琳就要掩着鼻子说他臭……
杨天虎泪流满面,每天坚持不懈沐浴焚香,屋子拆了改用香木新建,案头熏香经年不熄,花了好多年好多年的时间,才让杨玉琳重新与他亲近起来。
如今杨玉琳仍像小时候一样,愿意睡在自己榻上,这中间还不知道费了杨天虎多大的功夫,真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景福临不能释怀:“你对清宁殿都没有这样熟悉……”
杨玉琳纳了闷了:“我自小长在杨家镇,杨天虎与我家相邻,我自然是熟悉的,你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福临不作声。
杨玉琳看见他磨磨唧唧的样子心里无端就有些烦躁,自从回了杨家镇,杨玉琳性子里的不安分一点点在复苏。
杨母是一等一洒脱的人,镇上也多的是野性难驯的玩伴,在清宁殿,大家知书达理,温温吞吞,不觉得有什么,一回了这儿,再看景福临这个温温吞吞的样子,就真的有些让人心焦了。
一时间也忘了君臣之分,杨玉琳一把拂开景福临的手,将他衣领抓住,把人拽到眼前,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双眼因带着愠色而格外生动。
“你到底闹什么别扭,在清宁殿与我日日耳鬓厮磨、同榻而卧的人是谁?要说关系好,与我最亲密、最要好的难道不是你吗?”
杨玉琳撒完气,才意识到彼此之间呼吸相闻,实在靠得太近了些,不自觉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他往后退,景福临却逼上前来,气氛有些不上不下,杨玉琳忙拿手挡了:“站住,好好说话成不成?”
景福临一笑:“先动手的可不是我。”
杨玉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我错了,我们现在好好说话,成不?”
景福临不理会,捉住杨玉琳的手臂,不管不顾便欺身上前,往日里搂搂抱抱、同榻而眠都惯了,尚不觉得有什么,今日景福临却很有些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杨玉琳说不上来,他只觉得景福临灼灼的目光和逼人的气势,让他心里一阵比一阵慌,景福临每往前走一步,都直直踩在杨玉琳的心尖上,止不住地颤。
万幸的是景福临停住了脚步,往门后看一眼,轻描淡写地问:“里面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