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辅面露得色,蹦到杨玉琳跟前:“看见没?看见没?这下说清楚了吧。”随即又皱了眉,一脸诚恳地求教:“那呆子会不会还是不明白啊,你说我是不是解裤腰带效果好一点啊?”
杨玉琳:“……”
深深叹了口气,杨玉琳心里为杨天虎默哀了一刻钟,红颜祸水,不过如此。
江南风物冠绝天下,一入地界,扑面的温软山水,秀美风光,虽有任务在身,却一个比一个闲散慵懒,从从容容地存了玩赏之心,脚程越发慢起来。
可不待他们细细赏玩,前脚刚踏进江南地界,后脚就遇上了麻烦。
为首的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从头到脚一身玄色衣衫,额间一抹白绫,一双桃花眼本该灵动秀美,此刻却被眼底翻滚的浓重戾气压住,透出森然肃杀之意。
虽是初初见面,却显见此人瘦瞿非常,不知是遭了什么大病,抑或是受了什么大伤,浑身透着死气。
这青年一身萧条,一马当先拦在路中央,他身后两列人马,一溜的刀剑在手,作势欲发。
云笺一见这阵仗,嘴里不自觉打了个呼哨,看上去竟有几分雀跃:“哟,找上门的架,有意思。”
那青年却看也不看他,只把两只大大的、在哀伤里泡了一千多个日夜的黑眼睛定定去看云笺身后的人。
云笺顺着他的眼光回了身,看见了覃宛。
心里的幸灾乐祸捂不住地往外冒,云笺还有心情调笑:“哟,我的大神医,你这又是造了什么孽,惹得人家找上门?”
覃宛把人家瞅了又瞅,似乎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轻叹了口气,对云笺说:“这人你该认识的。”
云笺有些摸不着头脑:“关我何事?”
覃宛指了指那青年,拿眼睛去看云笺,定定地说:“他,董映霞。”
原来此人竟是董映霞……
就是他三年前找上了离忧阁,押了整个竹篱并祖上的香谱,请离忧阁杀覃宛。
他在东轩披麻戴孝满守了三年,足不出户,三年过去了,人没杀成,末了还下来一道圣旨,景福临表示,离忧阁的债我来还,你看上什么,尽管来清宁殿搬。
何其厚颜无耻!
他是不知道离忧阁几时跟宫里勾搭上关系,沆瀣一气,狼狈为j,i,an!既然离忧阁不中用,那我就自己动手!
董映霞花了重金雇了高手,打听到狗皇帝带着国师上路了,自然也打听到神医覃宛当街被熙和郡主虏进了宫,于是他在各个水路、陆路要塞布了哨卡,就等着景福临他们闯上门。
云笺是被义父抓来跑差事的,自然没有见过董映霞,此刻一听,我的个老天爷爷哎,这不就是自己那头号大债主么!!!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欠着那么一笔巨债,云笺无论如何也横不起来,灰溜溜地就缩到后头去了。
良辅怎么可能放他过去,伸腿一拦,将人推到董映霞面前:“呐,这个,离忧阁少阁主,失手了七七四十九次的……离忧阁第一高手……”
“我对废物不感兴趣。”董映霞瞧也不瞧云笺,仍是盯着覃宛说:“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云笺不知哪根筋被戳到了,瞪大了眼:“你说我是废物?反了你了!”
董映霞身后早有人抢上来,这一动手,良辅和傅达礼便不能袖手旁观,但到底是知道内情的,要说下手怎么也下不去狠手,两拨人缠斗一处,乱乱腾腾的。
傅达礼这几个本就不好十分下手,元霸和云影又要照顾冯雨微、覃宛和贾凉这几个拖后腿的,董映霞请来的又不知道是哪里的高手,一个一个的身手十分了得,一时之间可以说是十分吃力了。
把个云笺气得,老鹰捉小ji一样捉了董映霞,龙鳞匕抵着他脖子,恶狠狠地:“都给我住手!”
董映霞不为所动,冷冰冰地吩咐:“杀了覃宛,银子照领,莫要管我。”众人一听,动作愈发麻利了。
良辅见董映霞是铁了心要杀覃宛,心里不自觉也来了气,大喝一声:“他出多少银子?我统统翻倍!”
就这一句,一行人齐齐停下了动作。
良辅趁热打铁:“是的!统统翻倍!你们去定亲王府领银子。”说着把冯雨微提溜出来:“看清楚,这是定亲王他亲儿子!”
然后伸手把冯雨微从头摸到脚,摸出来一块玉牌扔过去:“拿着信物,去定亲王府领银子,双倍!若有差错,再动手不迟。”
真的是半点不带犹豫,为首的一个捞起玉佩就准备撤。董映霞淡淡说:“你们天星斋,就是这样做生意的么?”
柳暗回了头,粲然一笑:“天星斋的规矩,出得起银子,要星星都能给你摘。”指了指良辅,又说:“他既出得起银子,我也不必杀人,何乐不为?”
柳暗,天星斋总会第四朱雀位排行第三的柳星君,身价是白银万两,他此刻在这里却不是因为董映霞的万两白银。
总会四星位,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二十八星君之间都所知寥寥,迎面相逢都不一定相识。这二十八星君,真的是闲,很闲,非常闲,因为他们太贵了……
第四朱雀位,轸星君身价白银一千两,每升一级,其价十倍,算到排行第一的井星君,便是白银一百万两,第三白虎位,其价再十倍。
算到第一玄武星位排行第一的壁星君,这十年来也只出过一回手,三年前荡平黑风山,至今不知雇主身份,请得动壁星君,怕是足足要耗一座金山……
这么个贵法,能不闲么……十年不动手,每天闲成狗……
有的人闲得住,倒也无妨,有的人他!就!是!闲!不!住!啊!比如柳暗。
在柳星君的位置上闲了怎么说也有三四五六年了吧,实在闲得慌,就跑到省司下面来跑跑腿,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练练省司的小喽啰们,带几个徒弟玩儿。
董映霞押了家业在离忧阁,哪里还请得动总会的杀手,只得足足地雇了省司的人马,可巧里边就混了个柳暗。有人出银子,杀人,可以。有人出双倍的银子,保人,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以。
只是今天难得碰见对手,跟云影战了半酣,眼下要走,反而有点舍不得,不住拿眼睛瞟着云影,心里直叹,好身手,真是好身手……一边恋恋不舍念叨一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董映霞生无可恋,拿自己脖子往匕首上凑,云笺气得跳脚,赶紧把匕首收了,一边骂着。
“瞧瞧你这窝囊样!一天天就知道寻死觅活,还能不能有点出息?抹了一回脖子不够,又想抹脖子?堂堂七尺男儿,你还活个什么劲啊你!”
人家是不想活了啊,这不是你不让么……
云笺骂着还不解气,找了绳把董映霞结结实实捆了,又拿麻布堵了他的嘴以免他咬舌,然后一行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上路了……
良辅悄悄戳戳冯雨微:“你那玉牌……不打紧吧?”良辅尚存的三分良知担心这玉牌真是什么传家之物,给人扔了也不太好,免不了一问。
冯雨微一听,大大咧咧摇摇头:“有什么打紧?又不是我的。”
良辅不解:“不是你的是谁的?”
冯雨微坦坦荡荡:“哦,上次在总督府顺的。”
良辅:“……”
冯雨微想了想:“我倒是担心那帮人去了我二叔那里,肯定会被打出来的吧……可怜,可怜。”
良辅:“……”
董映霞似木偶一般无所觉无所动,任云笺摆布。
杨玉琳瞧着挺不落忍,还不待走近,被景福临拦了:“没有用的,他只是不肯相信,所以还撑着一口气,等一个自己心知肚明的不可能。”
杀了覃宛周紫陌就会活过来吗?
董映霞明明是比谁都清楚,不可能的。
面对这样的死脑筋,杨玉琳也颇觉无可奈何。
第56章燕子斜街
燕子斜街,最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茶楼酒肆,栉比鳞次。
靖国公府的三小姐燕云渺,难得生了雅兴,游一回江南,大好风物,多赏心!多悦目!偏偏这一路上却被尉迟秋云缠得心头火起。
自打上回提亲不成,尉迟秋云接下来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痴缠万状,真是言不能及。
自己可不是声色俱厉拒了亲么?自己可不是义正严词明了志么?自己可不是剖白心迹诉了情么?明明白白“羲亲王”三个字,连太后都惊动了,这尉迟秋云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
燕三小姐洒落惯了,出门向来不爱带丫鬟侍女,两个姐姐不放心,硬安排了一个大丫鬟揽翠跟着。
好么,这一路上,燕云渺不知道摆脱了尉迟秋云多少回,皆是揽翠笨手笨脚拖了后腿,你说呢,主子逃命逃得正欢实呢,却总得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去搭救丫鬟,这是个什么道理……
这一回,燕云渺好说歹说哄着揽翠踩着自己的肩头翻过了墙,自己刚攀到墙檐子上,就听见尉迟秋云在后面心惊胆战地喊:“燕儿!”
细听之下会发现他声音都有些颤,唯恐燕云渺一个不小心摔下来。
燕云渺一听他喊“燕儿”,浑身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翻滚,恨不得即刻提了刀将这人挫骨扬灰……恨恨地咬牙,双手撑在墙檐子上就是一跃,落地的时候险险撞进别人怀里。
一边拉着揽翠飞逃一边不回头地给人家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赶时间赶时间!”揽翠气喘吁吁在后面跟,话说得断断续续:“小,小姐,刚才那是,羲,羲,羲亲王……”
等她大喘气说完这一句,燕云渺不知道跑出去几里地了,一个急转就折回去了,把景羲上下瞧了一回,附到揽翠耳边:“你确定是景羲?”揽翠一边喘气一边愣愣地点头:“是呀!”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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