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八字眉、绿豆眼儿、身穿灰蓝色布衫的老头手里拎着个篮子,里面还装着两个大环保袋,穿过热闹的花市,来到了人头攒动的菜市场。这里到处都是乱哄哄的,挤满了卖菜的大叔大婶。
明天菜市场就关门了,为了抢到最后一块排骨,李甲使出龟缩大法,愣是在大妈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最后以一块猪小排,两斤基围虾,两斤鱼丸、虾丸、牛r_ou_丸、牛筋丸,两盒肥牛,两盒肥羊,一份五花趾,一大块儿牛腩和蔬菜水果若干的战绩离开了菜市场。
他拎着沉重的菜篮,一边走一边叹气,同样都是龟,那些龟孙子过得什么生活,他过得又是什么生活哟!比他小千八百年的龟孙们只要呆在寺庙的大水池子里抠脚卖萌,就能收获硬币若干,凭啥他不仅要看庙,要c,ao心封印,现在还得管起一大帮子人的饮食起居!
老龟心里苦啊!
李甲哆哆嗦嗦的用挂在裤腰带上的钥匙打开龙尾庙的门,庙里一片冷清。为了这帮大爷,他也只能在临近春节、香火最旺的时候关门几天。
将买好的菜都放到庙后小厨房里,李甲背着一个购物袋走进了自己十分简陋的小房间,双手拉着单人床的床框,以床头为圆心,将床旋转了70度,下面竟然露出了一个类似井盖儿的铁门。
李甲将手放到了铁门上,默念咒语,柔和的绿光覆盖在铁盖上,铁盖发出了卡啦卡拉的声音,竟开始自行转动起来。再向左和向右各转了若干次不同的度数后,铁盖啪嗒的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条直直向下的铁梯。
李甲叹了口气,挺着一把老腰,爬下了梯子。
这是一个打通了的大空间,占据了龙尾庙地下的所有面积,共有一个客厅和三间卧室。电视、投影仪等各类电子设备、暖气、冰箱、可谓是因有尽有,客厅里还有个小小的吧台,是李甲平时自饮自酌用的。
李甲走进客厅,只见那个投影仪开着,林小月靠着老虎南朋,手里着猫,脚踩着一只在补眠的黄鼠狼,正在看贞子大战伽椰子。而海因里希则在后面的沙发上远远地围观,一旁的敖泽在阅读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古书。
“乌龟伯伯,你回来啦!”林小月一听到动静,赶忙按了暂停键,从白虎身上跳了起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乌龟,我是正宗的黄缘闭壳龟!”李甲忍不住唠唠叨叨,然后把手里的两大盒椰子汁,一瓶可乐,一包浪味仙和一包爆米花递过去,说:“喏,你们一直催我买的零食。”
“闭壳龟伯伯,你真是太木奉了。”林小月一甩小辫儿,眉飞色舞地接过了饮料和零食。
“李甲,年货你买回来了?”录像机里嘈杂的声音停止了,敖泽的耳朵终于得以有片刻的清闲,他把书扣在大腿上,抬头看向李甲。
“买回来了,放在上面的小厨房里,敖泽大人。”李甲恭敬地回答道。
“行,我跟你上去看看。”谁知道敖泽已经站起身来对李甲说。
“那不用,您不用担心,我买的菜质量肯定特别好的!”李甲拍着胸脯打包票。
“不是,明天就是除夕了,我答应了海因里希,还有那边那几个——”敖泽手一指兴奋地和三只“动物”分零食的林小月:“给他们做土豆烧牛腩和莲藕排骨汤,今天要先处理一下食材,明天才能入味。”
“啊?”李甲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敖泽大人,您,您还会做菜啊?”
敖泽笑笑,不置可否,径直朝楼梯走去,李甲也只能赶紧跟在了敖泽的身后。
当天晚上。
林小月洗漱好进房和白翠花一块儿睡了,应朝阳和南朋则进了储物间,他们两个不需要床,在地上趴着就行,而黄三爷则变回人形,将客厅里的沙发打开,自己铺好了被褥躺下。
海因里希洗完头,晃着一头shi发进了左数第一间房。刚踏进房门,脑袋上就被人罩了一条毛巾,黑暗之中,只听见敖泽的声音:“和你说了多少次洗完头要擦头发,总是不听。”
“我擦了呀。”海因里希在毛巾下委委屈屈地说:“但是擦一下也不可能全都干了嘛。”
敖泽将海因里希按到凳子上,把他头上罩着的毛巾重新拿起来,放在海因里希一绺未干的头发上,对他说:“那我给你示范一下要怎么擦头发。”
椅子前正好有一面镜子,海因里希可以看到敖泽的动作,只见敖泽站在他身后,垂下睫毛,用那双修长的手一绺一绺地擦拭他的头发,他没有搓,而是轻柔地用毛巾按住海因里希的头发,让毛巾将水自然吸干。
擦着擦着,敖泽的手碰到了海因里希的耳朵,海因里希只觉得那触碰仿佛一根羽毛,从他的耳朵直挠到自己的心里。耳朵先是很痒,然后又变得很热,可敖泽却仿佛没有察觉一样,手指尖仍旧若有似无的围着海因里希的耳朵打转。
海因里希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喉咙里溢出一声小小的呻吟来。尴尬的他连忙假装清嗓子,月白色的脸上渗出薄薄的粉色。
敖泽的眸子因为这一声轻吟暗了暗,他终于停住了手,对海因里希说:“你的头发也擦干了,我们上床休息吧。”
“嗯嗯。”海因里希求之不得,赶紧从敖泽的身前溜走,然后逃也似的钻进了被窝里。还没把脸上的热度退下去,身边的床一陷,原来敖泽也上了床,还将一双大长腿不紧不慢地放进了两人合盖的那床被子里。
“敖泽,你今晚不看书吗?”海因里希往右边让了让,赶紧问。
“今晚不看。”敖泽回答,而且一反常态地靠海因里希很近,近的海因里希都能感觉到敖泽胸口的起伏。
“敖,敖泽,你今天怎么睡得那么靠里啊?”海因里希脑袋热得发昏,耿直地把问题给抛了出来。
“今天冷,我怕冷。”没想到敖泽十分不要脸的给出了一个不走心的答案,然后朝右翻身,这下靠海因里希更近了。他长臂一伸,已经从被子的上面环住了海因里希。
“敖泽,你今天怎么了?”海因里希现在不仅能感觉到敖泽胸膛的起伏,他的脸都快要贴上敖泽的胸膛了。而且……敖泽隐藏在薄棉睡衣下的腹肌似乎也快和自己的腹肌贴上了。
那种自己的心跳的快要炸裂的感觉又出来了,小火龙觉得腹下莫名一热,瞬间把自己烧成了个小红人。
“海因里希,你说,这次事件结束后,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敖泽低头看着海因里希,暖黄的灯光给他棱角分明的脸镀上了一层y影和柔光,那双总是很清明的眼睛也因此显得柔和了许多。
“我……”海因里希想回答“那当然啦”,但话出口,却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但是你的出租屋很可能被封掉了吧?我也没有工作了,我吃得又多……”
“这你不用担心。”敖泽低头回答道。
“说归说,能不能不要越靠越近呀。”海因里希只敢在心里这样想,自己的心跳都要超过200次每秒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心脏可要爆炸了呀。
“欧洲异形动物心脏爆裂惨死龙尾庙地下,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他心里都想好了报纸上的头条标题了。
“你还记得我在终南山和你说的话吗?”敖泽看出了海因里希的走神,两个手指轻轻弹了弹海因里希的脑门,又问道。
“朝游北海暮苍梧?”那句拗口的话脱口而出,海因里希摸了摸额头,赶紧又低下了头。
“对,朝游北海暮苍梧。”敖泽笑了笑,唇角几不可察地吻了吻海因里希金黄的头顶:“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了,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啪嗒——”这是海因里希心脏猛地跳动的声音,也是敖泽按下按钮的声音,他将灯关了,室内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好——”海因里希将头埋在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棉被里传来,敖泽的唇微微扬起,闭上了双眼。
第66章除夕夜
第二天晚上,除夕夜。
虽然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被放逐的除妖办行动三组成员还是围坐在餐桌旁,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涮火锅、吃敖泽特意做的美食。
麻辣锅咕噜咕噜冒着泡,电视里主持人抛出一个又一个的烂梗,小月被相声逗得一头小辫子乱飞,大家聊着喝着格外热闹。
但当电视上演到一个春节回家的小品时,小月笑着笑着,忽然闭嘴了,然后就此沉默下来,眼睛盯着电视,用筷子乱戳自己的碗。海因里希心细,马上注意到了林小月不太对的状态,也不管嘴角沾着的包心r_ou_丸的汤汁了,小声问:“小月,你怎么啦?”
“没什么。”小月有点别扭地说:“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行动三组都是一起过年的。组长还会给我们发大红包呢。可是现在……唉。也不知道今年组长一个人,是怎么过年的。”小月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肥羊,突然觉得就连胃口也没有那么好了。
白翠花坐在林小月的身旁,揽过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林小月这孩子她算是看着长大的,她直系亲属就一个在老家的爷爷,因为身体的异常状况,亲戚不大搭理她,同学也排挤她,连中学都不能正常上。季丹臣对于她来说,既是组长,又像一个大哥哥。行动三组对于她来说,就是另一个家。
电视机里传来了刺耳的笑声,白翠花形状姣好的眉毛微微蹙起。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她当年也是被季丹臣招进行动三组的,还是行动三组第一个小组成员。虽然嘴上一直说这只是份为母亲偿还罪孽的工作,但是这么些年大家一起历经生死,究竟还是有了不一样的情谊。特别是对他们这些本来四处飘零的妖怪来说,除妖办就意味着一个安身之所。
可惜的是,现在的除妖办早就不是她刚刚加入时候的那样了。
“谁叫他是非不分把我们抛弃啦。季丹臣这个愚蠢的人类,大猪蹄子!”应朝阳一纵身,跳到了电视机上,尾巴垂下来挡住了电视里正在卖力演出的演员,居高临下的批判。两脚兽就是两脚兽,平常看起来挺厉害的,结果到关键时刻还不是被那什么劳什子师门情谊给束缚住了,竟然抛下了他们,真真愚蠢至极!
“你不准这么说组长!”林小月“啪”一声把筷子放下,两只大眼睛瞪着应朝阳。
“怎么啦?我凭什么不能说真话?”应朝阳还从来没有被林小月吼过,“喵嗷”一声炸毛了。
“组长他,组长他肯定是有苦衷的!”林小月憋红了脸,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应朝阳直接笑出了声,自顾自地舔了舔爪子,眯着眼睛看林小月,一副睥睨天下、冷嘲热讽的模样。
“我饱了,不想吃了。”林小月本来心里就不乐,更受不得应朝阳的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小月。”白翠花说着起身,便匆匆地走了。桌子旁只剩下敖泽、海因里希、南朋、黄三爷和李甲几个大老爷们,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哼,她不吃正好,我能多吃点。”应朝阳喵嗷一声,从电视机上ji,ng准地跳到了餐桌上,伸爪握住漏勺,从滚烫的锅里捞出牛r_ou_一口吞了下去,谁知道因为牛r_ou_太烫,应朝阳大惊小怪的一蹦三尺高,然后准确的落到了烧开的火锅里,被海因里希捞出来的时候,全身金黄毛变麻辣红毛,成了个shi漉漉的落汤猫。也好在他不是普通猫,不然早就被烫伤要送医院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海因里希赶紧拎着一脸丧气的火锅猫去洗手间,李甲看着已经不能吃的火锅,哭丧着脸道。火锅里可是他使出龟缩大法才从菜场大妈们手下抢来的食物啊!
“好好吃自己的就行,没听过什么是黎明前的黑暗吗?”敖泽伸手从自己做的砂锅牛r_ou_里夹出一块,淡定的送入口中。
“这些你们都不吃了吧?”南朋才不管除妖办的人闹什么别扭呢,指着火锅问敖泽、黄三爷和李甲,得到两人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欢呼一声,把所有的食物瞬间吸入了肚子里。
“我的天啊,这年没法儿过了。”李甲脑子里叹气了一万次,奈何在敖泽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吃起了砂锅牛r_ou_。
等到海因里希终于把搓好澡重新变得香喷喷的应朝阳从洗手间里放出来,桌上的菜已经被收拾走了。
应朝阳估计是觉得有点丢脸,自己窝在沙发一角,半闭着眼睛假寐,海因里希走到他身边,小声对他说:“你就去跟小月道个歉嘛,她这么久都没有出来。”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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