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寒:“晚上……拌个凉菜就好了,不用太麻烦的!”拔丝苹果是不是新手村能选的挑战呢?
“不麻烦,很简单呢,保证好吃,好不好?”
赵寒听着她欢呼雀跃地,咬着牙道:“……好,家里只有俩苹果,够么?”
但这回赵寒还没来得及c,ao心晚上这顿拔丝苹果到底会是个什么奇葩味儿,下午她就被赶到了医院——她留在旭源跟试运行的同事下现场的时候把脚给崴了!
赵寒到医院的时候,因为挂的是急诊,那小伙已经拍完片在等结果了,还安慰赵寒:“大夫摸过了,说可能是伤了韧带,骨头没事儿!”
话是这么说,没见片子也放不下心,赵寒陪同事等着,他们领导的电话就过来了,赵寒说了句片子还没出来,那边责怨她办事效率低,怎么不早排队之类的。
说的好像拍片子的是赵寒似的,这是她上次顶撞领导的恶果,赵寒心想,领导都已经得罪了,再弥补也没有意义,彻底得罪到底算了,她把电话递给受伤的同事,道:“老大担心你,说片子太慢,怎么没早排队!”
受伤同事:“……”早没受伤啊!
等了一个小时片子才出来,两个人先对着片子端详了一阵,也端详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拍片报告,没见有什么骨折骨裂的字样才放了一半心。
拿片子去给大夫看,大夫也说没事,开了两瓶喷雾和医嘱,主旨是让他少走动多歇着,就把他们打发了。
赵寒让同事歇着,自己去拿药,药房要转个拐角下半段楼梯才能到,她刚过拐角,一晃看见一个女孩子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过去,侧影十分像罗青稗!
赵寒愣了一下,等想起来追上去看,那轮椅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正缓缓合上。
赵寒犹疑了一下,中午的时候罗青稗还给她打电话来着,那语气不像是要坐轮椅的,八成是自己看错了!
赵寒有点心不在焉地给同事取了药,送同事上了回家的车,给罗青稗打电话,那边无人接听,赵寒在原地顿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折回了医院。
赵寒刚进门诊大厅,罗青稗的电话就回了过来。
门诊大厅人潮如织,赵寒又找了个安静的地儿才接起电话,她心里存疑,语气也不好,先问:“怎么?”
那边犹疑着:“学姐,我,我要出个差!”
赵寒的犹疑变成了肯定,她问:“几天,去哪儿,干什么?”
“五……七八天,工作,学姐,下午就走,晚上的拔丝苹果做不成了,学姐,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啊!”大概越到后面罗青稗的心理建设越强,谎话也顺溜起来了。
那边有人喊了一声:“别打电话了,还打什么电话!”
罗青稗立刻道:“学姐,我先挂了……”她话是这么说,却没有按断,最后喏喏地又叫了一声:“学姐……”十分牵念不舍,还有犹疑。
赵寒应了一声:“知道了,挂吧。”
如果她去抓药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被轮椅推着的人是罗青稗,以当时的情况,她只能是乘电梯上楼了,楼上是住院部,只要办理住院,就能查到。
赵寒找到罗青稗病房外的时候,病房里旭源的设备大科长还在和罗青稗的领导赵主任协商手术签字的问题,大夫催促:“你们快点决定,她这个情况越拖越不好。”
赵主任也急,他催罗青稗:“小罗,你害怕家里人担心这心情我们理解,但这大大小小是个手术,还有可能摘取卵巢,你这个情况不通知家里,我们不敢胡乱签字的嘛!”
想也知道,罗青稗跟别人说的是她没有别的家人,可寻常谁信?
赵寒敲了敲门,一屋子的人回过头来看她。
罗青稗本来躺着的人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被大夫按了下去:“你别乱动,别乱动!唉,这是你什么人?”
罗青稗嘴唇开阖着:“她是,她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定定地看住了赵寒。
这情况没工夫寒暄,赵寒是把罗青稗从酒局上接走的人,赵主任看着赵寒真是倍觉亲切,他比大夫更积极地给赵寒科普当时的情况:“小罗上班期间觉得肚子疼,这孩子还说自己没事,歇会儿就好,右下腹,我们以为是阑尾炎,给挂了个急诊检查,结果和阑尾没关系,说是她腹腔有积液,还不清楚是黄体破裂还是,还是什么来着?”他询问地望向大夫。
那大夫道:“也可能是卵巢扭转,不管哪一种都得尽快手术,要是卵巢扭转,拖得时间太长,卵巢供血不足坏死,那就只能切除了,你们谁能拿事?”
赵寒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罗青稗,罗青稗的眼神在她身上没移开过,欲言又止,眼里蓄着的泪不肯轻易掉下来,堆在眼角,几点晶莹闪烁。
赵寒走过去捏着罗青稗的手,不确定地问大夫:“查清楚了么?”这情况她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躺着的还是罗青稗,年纪轻轻就可能切卵巢,她能镇定到哪里去?
那大夫道:“腹腔积液那么明显,够清楚了!”
罗青稗抽了口气:“我只是肚子疼,没有别的了。”
赵寒按了按罗青稗的手道:“听大夫的。”
这家医院在她们这个城市名头不响,但也是一家三甲医院,想来不会差错太多,而况大夫的意思,罗青稗这情况拖延不得,赵寒强作镇定地道:“行,字儿我签!”
第一次手术的签字罗青稗已经自己签了,后面是以防手术中途出问题,又没亲属在场,签的是手术签字授权书,赵寒就着病床前的小桌子填自己的信息,表格上好几处都被她的笔锋给戳破了,旁边一个护士道:“你别紧张。”
赵寒看一眼罗青稗,压着心里的情绪,笔迹潦草地填完表格,最后一笔重重点在横线末尾,还是一个圆洞。
那边大夫已经开始赶人:“男同志先出去。”旭源陪同的人哗啦啦散了个干净。
罗青稗还穿着工作服,护士帮她换衣服,赵寒帮不上忙,只站在罗青稗床前,看她被套上一件条纹格的,宽大的病号服,赵寒觉得无措,愚笨,只能问:“很疼吗?”
罗青稗像个被护士c,ao纵着的布娃娃,眼神幽幽看着赵寒,眼泪顺着两颊流下来,怯怯地叫:“学姐……”伸出手来抓赵寒的手。
护士给她穿衣服呢,按回了罗青稗伸出来的那只手,安慰她:“别哭了,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难免的,咱们这就给你治。”
罗青稗听是听得进去,眼泪是没断。
赵寒捡起罗青稗掉在地上的工作服,等护士又忙忙碌碌出去了,她帮罗青稗擦了下眼泪:“大夫说是小手术,问题不大,我等你出来。”
罗青稗说不出别的话,只叫:“学姐……”
赵寒帮罗青稗理了理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她心里不是不生气,气她的欺瞒,气她没事的时候引经据典似的耍套路,一旦遇上事却撇得干干净净,可是这不是生气的时候,她笑着道:“就当睡一觉,你不是说出差,就当是出差!”
罗青稗当面被戳破谎言,她抿着嘴不吱声,看着赵寒,抓着赵寒的手不放。
赵寒摸着罗青稗的额头,摸到一手的冷汗,不知是她疼的还是紧张,不由话也说得温柔起来:“等你好了,咱们还得做拔丝香蕉。”
罗青稗笑了一下纠正:“是拔丝苹果!”
护士已经来推人了,罗青稗嘴上不说,捏着赵寒的手紧了紧,赵寒一路跟着护士把罗青稗推到手术室,旭源的人也跟了上来,都给罗青稗加油打气,赵寒揉着她头发:“别想太多,一定不会有事,我等着你出来。”
手术室的门合上了,赵寒和一众人被关在门外,她才迟疑地想到,她在医院没有认识的大夫能照应罗青稗,也缺少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根据传闻,似乎应该给主刀大夫和麻醉师送点东西。
旭源的设备大科长给赵寒递了张纸巾:“赵工坐着歇会儿吧,估计得一阵儿呢!”
赵寒捏着纸巾跟着设备大科长茫然坐回人群里,在罗青稗同事的说笑声中,才有点回过神来,脸上有紧绷的痒意,用手摸了一把,沾到水迹。
这才明白设备大科长给她纸巾的用意,赵寒十分感激,抹干了不知何时悄然而下的泪迹。
唉,被罗青稗这个哭包给带偏了,都说了不是大毛病,还这么期期艾艾!
总体来讲,旭源这边工会不错,就等手术这功夫,工会主席来了一躺,安排了陪护人员,还置办了住院所需的盆碗杯筷等东西,一帮人聊着天直等着罗青稗被推出手术室。
足足四个小时。
赵寒总防备着大夫出来跟她说要切除卵巢,她低着头一直查切除一个卵巢后的弊端和后续的保养,干坐着坐不住,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来回徘徊了不知多少遍,等直到罗青稗平安出了手术室,才算松了口气,跟着护士把人推到监护室,护士在门口挡人:“男同志不能进。”
这时候才知道确切病情,是左侧卵巢上的巧囊破裂造成腹腔积液,巧囊已被剥除,卵巢没事。
赵寒心里被狠抓了一把之后重新松开似的,呼出一口气。
赵寒跟进监护室,听了医嘱,全麻之后要按摩腿脚,一掀开单子,罗青稗是果奔,身上缠缠绕绕的,都是些管子,赵寒心里先麻了一下。
罗青稗这状况,在见过大风大浪的护士眼里根本不算个事儿,她们跟赵寒讲按摩的要领,赵寒碍手碍脚地,按了几下就被嫌弃了技术,护士拿来按摩仪器按了十分钟,上了监控仪器之后才把外面的人放进来。
全麻有个叫醒过程,旭源来的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这光荣任务落到了赵寒身上,赵寒半跪在床头,费了半天劲叫罗青稗,罗青稗才眼皮抽动着慢慢醒了过来。
麻药劲儿还没过,罗青稗人迷迷糊糊地,十分不确定地问:“学姐?”
赵寒嗯了一声:“是我,你出来了,一切都好。”
罗青稗毫无逻辑地问:“几点钟了啊?”
赵寒看了眼时间:“十点了。”
罗青稗哪哪儿都不灵活,沉默了好一阵才找到舌头似的又道:“十点……很晚了,学姐你回家呀,晚了路上会有坏人的!”
赵寒给她擦额头上的汗:“哪有那么多的坏人。”
罗青稗固执地:“医院的人就很坏,我只是肚子疼,她们就要我做手术,学姐,你要小心。”
赵寒忍不住笑了:“我不怕,我会武功。”罗青稗手上还扎着吊针,手指上夹着监控的夹子,又cha着氧气,赵寒没处下手,只能摸到她的额头。
罗青稗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阵:“嗯,学姐会武功……学姐很厉害……”
时间不早了,旭源等着的几个人看罗青稗醒了便都回去了,安排的陪护人员还没到,赵寒送完人回来守在罗青稗身边,听从护士的嘱咐和罗青稗聊天,罗青稗是真困,赵寒说什么,她都嗯一声,眼皮打着架,就要睡着了,赵寒觉得得抛个炸人的问题让她醒一醒,犹豫了问:“生病了干嘛不告诉我?”
罗青稗倏的睁开了几乎粘合的眼睛,混沌的脑子思考了好一阵,迟缓地道:“学姐,等我好了……我就会回来……回来找你的,好了的时候。”
赵寒叹了口气:“万一我不等,找别人了呢!”
罗青稗顿了一下,耍赖地说:“学姐,我困了……”她闭上了眼睛。
赵寒没再追问,她看了一眼吊瓶里的药水,拿手机搜索巧囊,想起以前一个高中同学学医,正找出联系方式要问,忽然听罗青稗声音小小地,叫了一声:“学姐……”
赵寒从手机里抬起头:“难受?”
罗青稗抿着唇,嘴角下垂,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学姐,我总是要找你的,除非,除非你说你讨厌我……学姐,你不要讨厌我……就算讨厌了,我也要等你不讨厌的时候来找你……”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刚手术后住的是监护室,护士隔一小时来巡查,看罗青稗眼泪汪汪地,埋怨赵寒:“怎么惹哭了?别让她情绪激动,对伤口不好,叫醒就行,她困的话让她睡会了。”
赵寒没再纠缠罗青稗这个一好起来就来找自己的话,答应了一声,揉了揉头罗青稗的头发哄她:“再睡会儿吧。”
罗青稗费力地挪动四肢而不得,急迫而气恼地又睁开眼睛,赵寒把手伸进被窝里去,捏住了她没夹监控仪器的无名指和小指,安抚她:“睡会儿吧,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罗青稗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凌晨的时候罗青稗才彻底醒过来,赵寒给她拿沾水的棉签擦干裂的嘴唇,她跟失忆了似的,瞪着眼睛看赵寒:“学姐,你怎么还没走,几点了啊?”胡乱地伸手拿手机看时间。
赵寒给她把伸出来的胳膊塞回去了:“你别动,你一身的汗,着了风要不舒服。”
旭源派来陪护的是跟罗青稗年纪差不多大的两个小姑娘,跟罗青稗开玩笑:“赶紧盖好被子啊,你可是在果奔。”
罗青稗默了默,眼巴巴地看着赵寒,赵寒问她怎么了,她胳膊又伸出来:“我要穿衣服……”
赵寒又给她把胳膊塞回去:“二半夜穿什么衣服?”
罗青稗带着哀求的叫了一声学姐,赵寒坐在她旁边,忽然想起来似的:“是要上厕所?”
罗青稗连忙点头,挣扎着要起来,赵寒按住了她:“cha了尿管,你放松就好,不会有事的。”
罗青稗整个脸都红起来。
赵寒拿过床头小柜子上的本子给她看:“医生让记录刻度呢!”
罗青稗看了一眼,上面已经写了三行字,标记着时间和毫升数,显然赵寒给她换尿袋不止一次,罗青稗别过了头不说话。
赵寒和旭源派过来的两个女生聊了两句,罗青稗这个情况,要赵寒走,她肯定不会走,三个人留着是白熬夜,真要有事还得靠大夫,她索性把两个小姑娘都打发回去睡觉了,自己留下来。
监护室里还有一张空床,赵寒实在讲究不动了,她看了看吊瓶里的液体和尿袋里的尿量,估摸着定了个闹钟准备睡一会儿,绕过罗青稗歪着脑袋的那一侧,却看见罗青稗枕着胳膊闭着眼睛,在毫无声息地暗自垂泪。
赵寒看着她顿了一下,去卫生间洗了个毛巾,给罗青稗擦脸。
罗青稗像在心里藏了一座雪山,眼泪是融化的雪山水,只要温度高,就能源源不绝,成一条长河一条大江的发源地。
赵寒放弃似的,搁置了毛巾,看着她哭,看着她从默然无声到抽噎,终于忍不住掩住了她的嘴,带着警告:“还哭!”
罗青稗哭的更凶了。
护士又来查房,看着这情况都有点毛了:“怎么回事,别让病人哭了!”她一边给罗青稗核对吊针的药品,一边劝慰罗青稗:“哭什么呀,手术很顺利,积液我们清理地很干净,卵巢也好好地长着,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呢,再说还有那么一大堆人关心你,等着你麻药醒了才走的,生病有什么好哭的,开开心心配合治疗才好得快呀!”
罗青稗不吱声,大概是心里的雪山还未融完,泪水不断。
等护士出去,赵寒心里窝着一个蜂窝似的,她静不下来,二半夜地跑出去抽烟。
回来重新洗了毛巾给罗青稗擦脸,坐在凳子上靠着床头的小柜子,她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让罗青稗瑟缩了一下,赵寒给她掖了掖被角道,斟酌道:“你别担心,你这个病么,学名是子宫内膜异位症,我问了下,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很多人……很多人……”
赵寒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带着点笑的道:“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虽然不能根治,会复发,但真不是大病,传说最好的治疗方法,是结婚生子,怀孕的过程本身是种治疗手段……你经常复查,不会有问题,很多人生完孩子就自己好了呢!”
“就像护士说的,生病是正常的事,开开心心配合治疗,很快就会……”
罗青稗却忽然道:“我不要结婚生孩子!”
赵寒被打断,停滞了一阵,不知从何说起,那一支烟的劲儿压不住心头的郁闷,她提着shi毛巾去卫生间淘洗,靠在洗手池上发呆。
罗青稗躺着,要被泪水淹没。
罗青稗是手术中睡过了头,一晚上因为被吊瓶和仪器的缠绕捆绑不能动身只能装睡,迷迷糊糊,一夜杂乱的梦境。
赵寒是要看着罗青稗的吊瓶,还要看着罗青稗的尿袋,而且罗青稗的那台监控仪器不知出了什么毛病,总是在报血压过低,嘟嘟响个不停,赵寒就是想睡也睡不了。
熬到天亮,赵寒两个特别明显的黑眼圈,拿冷水洗了个脸,打电话请半天假,领导答应地爽快,说那个留在旭源管试运行的同事因为崴脚也请了假,旭源那边正缺人,赵寒对项目熟,下午直接去那边。
这是小鞋,但旭源那边离罗青稗住院的地方近,赵寒二话没说,也答应地十分爽快。
八点多的时候护士来查房,发了温度计,撤了监控仪器,来了个护士看了眼赵寒辛勤一夜记录的排尿量,掀开被子就要拔尿管,罗青稗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十分慌张地搜寻赵寒,赵寒按着她,捏着她的手:“别紧张,没事没事!”
毫无自主被这样晾着,比拔尿管本身的痛苦更让罗青稗难堪,罗青稗抓着赵寒的手十分用力,另一只也攥着身下的床单,赵寒自欺欺人地遮住了罗青稗的眼睛,轻声道:“没事,很快的。”
拔了尿管就不用果奔了,罗青稗来的时候穿的是工作服,没什么贴身衣服能穿,赵寒跟护士要了一身病号服,半拖半抱着罗青稗,只给她穿了上衣。
查房的大夫说等打完吊针,今日就可下床活动,赵寒等着旭源的陪护人员就位,她先回去给罗青稗拿衣服。
好在罗青稗那几天因为暖气故障就住在赵寒这边,换洗衣服都还齐全,她拿了衣服,去医院的路上跟李河打电话,请她妈明天炖点补身体的汤。
罗青稗虽然能被搀扶着起床,可肚子上打了三个洞后缝合的,伤口纠扯着她没法弯腰自如地穿裤子,赵寒等病房没人的时候一手给罗青稗包办,现在天冷,赵寒还拿了两双袜子给她穿。
说是能活动,也只是在病房地上走动,赵寒没扶她,但怕她头晕,一直跟在她身边陪着,走了三两个来回,罗青稗ji,ng疲力竭地重新躺回了床上。
赵寒给她拉好被子,问她:“睡觉要脱袜子吗?”
罗青稗靠着病床床头,叫道:“学姐……”
赵寒在她脚丫子上拍了一巴掌:“问话呢,叫我干什么?”
罗青稗笑的眼泪蹦出来:“要的。”
她回到这个城市,第一次来找赵寒的时候,那天下雨,她等了很久,鞋袜都shi透了,赵寒帮她去拿外套的时候,她伸着脖子看过去,看到赵寒在衣柜靠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了干爽的袜子,拿着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是这一双袜子,使她明白,她虽然有过怯弱的叛逃,但重头再来,不是没有可能,那是她两眼抹黑的时候,最初的一点希望。
赵寒不知道罗青稗在想什么,给她脱了袜子塞在床尾:“你今天别出门了,有不对劲的地方跟大夫说,陪护的人……唉,我得去上班,晚上不过来了,有事打电话。”
罗青稗望着赵寒:“学姐,那你……还来吗?什么时候来?”
赵寒对上罗青稗乌溜溜的一双眼睛,说:“明早吧,给你带早饭。”
赵寒下班回家的时候,李河已按着菜市场老板的推荐,买了只鸽子来炖汤,晚上收拾的时候忍不住问赵寒:“你能不能稍微给我透露一点点,我这个鸽子汤到底是送给了谁家小姐?”话语是毫不掩饰的八卦和揶揄,脸上是藏不住的笑。
赵寒正在帮李河拣小青菜,闻言顿了一下。
这事儿她没打算瞒,也算是和李河商量,她放下手里的菜,轻声道:“罗青稗。”
李河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很快掩饰过去,低头去洗鸽子r_ou_:“她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
“上回,就你和关楠她们出去吃饭,你吃半道出去接人那回,接的就是罗青稗?”
“是。”
李河麻利地把鸽子r_ou_放进高压锅里,手下不停,忙七忙八:“赵寒,你还喜欢她,很喜欢?”
赵寒没回答这问题,她一边把菜放到水龙头下洗一边道:“妈,她出院了我想接她回我那儿住一段,她那身体自己住肯定不成……之前她那儿因为暖气有问题,在我那儿住了几天了,不过……”
李河迟疑地:“住你那儿?你那是个一室,人能答应么?”
赵寒:“……”她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似的。
为了这一顿新鲜的鸽子汤,李河用上了高压锅的定时功能,还翻箱倒柜找出了个保温桶,好些年月没用了,李河拿出来倒上热水擦洗,赵寒抄着两只手在厨房当摆设,晃悠了一阵,李河推了推她:“出去吧,你这大个子光占地方了!”
赵寒晃悠出了厨房,隔了一阵儿又晃悠了进来,李河一个保温桶还没洗完,赵寒接手了,对着灯光照了照,这油光锃亮的,真的不需要再洗了。
赵寒把保温桶放一边控水,道:“妈,她和从前不太样了,比以前胆子大,比以前执着……”本意是为了不让李河担心,赵寒说着说着,竟说出些自己没留意的细节来,连自己都说服了。
罗青稗从前别人欺负到脸上都只会说她没有,现在竟然也知道了反抗;从前恨不得把自己装在麻袋里伪装成一袋土豆来保护自己,现在还学会了仿妆;从前不等人拒绝就逃,现在就算被拒绝了,还知道卷土重来未可知呢!
这可能就是罗青稗没说出口的态度和决心――她不确定罗青稗这个决心够不够支撑她们走完余生,赵寒忽然想,余生太长,她对自己和罗青稗过一生有信心,可不能以同样的标准来要求罗青稗。
赵寒在把那个保温桶放好的时候,已做出了退步――不谈余生,只试一试。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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