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简路瑶把亮着屏幕的手机，递给靠着她的李云姗，然后李云姗摇了摇头，简路瑶就没接电话。
宋澹现在回忆不起她看到那个画面时的心情，实际上那个时候，她的大脑有些空白，甚至在忽然之间，她看着简路瑶模糊在光晕里的身影，突然在隐约之间想起了一张照片。
她看过这样身影模糊的简路瑶。
在哪里？
宋澹那天夜里没想起，因为随后的宋言律伤人事件，已经足够让她疲于应对了。
现在做在咖啡厅里，她反而想起了那张模糊的相片。立马拿出没电的手机，问服务员借了充电器。
开机之后开始翻朋友圈。
“怎么了？”杜将进问。
宋澹没说话，她忽然间生出了一点奇怪的直觉，那感觉让她点开了笛小意的朋友圈，然后找出了日本的那张的照片。
再仔细看那个背对着笛小意的女人，她确定那就是简路瑶。
杜将进也瞄了一眼，端起卡布奇诺喝了一口，咳了声说：“你现在才看到啊。”
宋澹抬起眼睛，几天忙碌让她脸色并不好看。
“你早就知道了？”
杜将进没否认，笛小意刚追去日本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候懒得管，没想到笛小意胆子那么大，敢发朋友圈，更没想到的是，宋澹压根就没发觉。
只能说，那时候宋澹对简路瑶，完全不够上心。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计较什么啊。”杜将进说，“豆豆暗恋简路瑶也没错，而且简路瑶眼里只有你，豆豆平时和她吃一顿饭，都要三请五请才能成功……”
宋澹关了手机，没说话。
杜将进也转移了话题，问宋澹打算怎么处罚宋言律今天的事情。
宋澹冷着脸说：“送他出国，以后他爱怎样怎样，我不管了。”
杜将进点了点头，欲言又止，但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
别人的家事，cha不上手。
“你这几天都没联系简路瑶吧，她肯定担心了，回她个电话。”
宋澹摩挲了一下杯子：“我知道，先回去了。”
她说完，起身离开。
杜将进感觉她情绪很怪，想着这几天的事情，最后理解成是宋澹太累了，又挖出了简路瑶一起和笛小意日本旅行了一趟，心情肯定不好。
但想着最近简路瑶和宋澹的感情状态，他又觉得没问题。
情侣之间，偶尔吵架，难免。
宋澹回到家里，在客厅站了几秒钟，随后从上楼，直接推开了宋言律的卧室门。
宋言律立马从床上下来，忐忑倔强地看着宋澹。
“收拾东西，下周送你出国。”宋澹说完，转身便走。
“妈！”宋言律叫住她，脸色别扭，“我不想这个时候出国……”
宋澹站定在门口，没表情的看着他：“我也不想再管你了。”
宋言律撑大了眼睛看着她。
宋澹有一瞬间的于心不忍，她错开视线，接着说：“你不是觉得恶心吗？那就出国，以后我们少见面。”
“我不要！”宋言律往前走了几步，表情着急。
宋澹冷静的看着他，没有一点玩笑的样子。
宋言律兀自站了一会，还是垂着头说：“我知道我错了，你不要把我送出国，也不要……不管我。”
宋澹看着他，半响后道：“我管你，可你说恶心，我不管你，你又……你到底想要怎样？”
宋言律吸了一下鼻子，竟然是红了眼睛：“我知道我错了。”
宋澹道：“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宋言律扭着头，又不吭声了。
宋澹失去耐心，接着转身要走。
“妈！”宋言律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宋澹的手，“我真的错了……”
宋澹猛然抽出自己的手，回身怒吼一般的道：“你差点杀了人，你知道吗？你让别人从此没了一颗肾！你以为你一句错了，就能抵消对别人的伤害吗？你把别人和你自己的人生，都当成玩笑了吗！”
宋言律无措地看着宋澹，哭着说：“我没想真的捅他的，是他自己扑上来的……”
“我不想听那些。”宋澹道，“我很累了。既然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这个家，那你就搬出去，不去国外，那就去外省……”
“我没有不喜欢……”宋言律又拉住了宋澹，孩子一样的哭起来，“我只是……不喜欢你无视我。”
宋澹一顿。
“你看见我当没看见，我哭你不会哄我，只有我惹事的时候……你才会看我一眼。”宋言律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只是想要你在意我，妈妈。”
宋澹也红了眼睛。
宋言律哀求起来：“不要送我出国，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埋着头，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没了平时的尖锐，只有十五岁少年的脆弱与无助。
“那天晚上和你吵架之后，出门后我就后悔了，我不该那样和你说话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办……妈妈，不要不管我……”
宋澹闭了闭眼睛，忍下了泪，到底还是自己的孩子。
她睁开眼睛，少了几分冷硬地说：“明天，去医院给人家道歉。”
“嗯嗯。”宋言律连连应了，主动道，“我还可以写检讨……”
宋澹只是点了点头。
母子两人意外的就此和好，第二天宋言律果真乖乖的去道歉，被对方家产扇了一耳光也没还半句口。
宋澹希望他能一直有这样的觉悟。
回家路上，宋言律主动说要请家教回来补习，要认真念书，好好考高中，宋澹很欣慰，但其实没怎么当真。
学习不是一时冲动的事情，它的枯燥和复杂需要极大的耐性以及坚持。
“所以……”宋言律小心地提出条件，“您暑假这两个月，能不能一直在家里……陪我。”
宋澹把车停在路边，默了一会后，开门见山的道：“你要我和她分手吗？”
宋言律摇头：“我只是想你……监督我学习，就暑假两个月。”
宋澹想了片刻，答应了。
两个月时间而已，看看宋言律的决心，同时，也能让宋澹好好想想和简路瑶之间的事情。
两个人要继续走下去，宋澹就得把自己心里那些事，全都问出来。
但问题是，有没有那个必要。
宋澹也迟疑，她始终豁不出最后的那一步，总觉得，那些质问一旦出口，就是认输。爱上简路瑶的认输。
可她又觉得，以她的年龄和阅历来说，是不会那么轻易爱上一个人的。
这些事，她得好好想想。
宋澹刚答应了宋言律，把车开到家，就在门口看见了笛小意和杜将进。
她下车，奇怪道：“怎么了？”
笛小意白着一张脸，说：“你知道李云姗吗？简路瑶唯一的好朋友。”
“知道，”宋澹不安起来，“怎么了？”
笛小意说：“她跳楼自杀了，死在了简路瑶的面前。”
宋澹大惊：“什么？”
笛小意又忍着哽咽道：“现在简路瑶失踪了，电话永远关机，学校那边说，她好多天没有去上课了，公寓那里我也问了，说自从李云姗出事，简路瑶被带去做了笔录后，她就再也没回来过……”
第34章
宋澹见到简路瑶，是第二天，在镇上的医院，杜将进不放心的跟着一起来了镇上，抵达后他去水果，宋澹一个人，进了嘈杂混乱的四人间病房。
简路瑶睡靠门的那一间，白着脸，一个人躺着，床边没人守。
宋澹走过去，站在床边，盯着简路瑶看了好一阵。
简路瑶一动不动，除了呼吸起伏外，毫无声息。
“你是她谁啊？”隔床的一个大妈问。
宋澹缓过神，带上礼貌笑容道：“她朋友。”
“哦哦。”大妈坐起身来，很是话痨，“你能来看她，说明你心地好啊，不像她家里人，啧啧啧。”
宋澹垂眸，想起了过来之前，她打的一个电话。
她从学校那里查到了简路瑶的生源地，然后抱着试试的态度，给村书记打了电话，问简路瑶在不在家。
然后村书记说了一个吓得宋澹几乎死过去的消息，她说，简路瑶在家门口的鱼塘跳水自杀了。
宋澹往镇上赶来的路上，才发猛然觉自己之前的犹豫有多可笑。
那个人明明如此重要，而她还在畏缩，直到自己将要失去了，她才反应过来恐惧。
人总是这样，得到的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却被自以为的理由囿住脚步，等到擦肩错过了，才恍然惊觉自己那缺乏勇气的样子有多愚蠢。
宋澹觉得自己应该理智，但情爱之事，本就属于理智之外。
“她家里人呢？”宋澹回过神，拉住简路瑶的手，有些凉，但仍旧温软，这让她安心不少。
大妈瞄了一眼门口，八卦着说：“在另一头，照顾一个男人呢，听说那男人被这女娃子拿铅笔捅了脸，现在闹着要钱呢。”
宋澹配合地问道：“怎么回事？”
大妈兴致勃勃地描述起来。
她一共说了两个版本，一个版本出自于简路瑶的奶奶，说简路瑶泼辣歹毒，无缘无故的伤了人；另一个版本来自于要钱未果的蒋老三，说简路瑶奶奶原本答应嫁孙女，结果婚没结成，还挨了捅，现在聘金要不回来不说，还白摊了一堆医药费。
大妈说完，又啧啧啧了几声，补上一个她认为的版本：“我看就是这女娃子的奶奶要卖孙女，孙女不干，才伤的人呢……”
宋澹道了声谢谢，拉过一张落了漆皮的凳子，坐在病床边上。
大妈打量着宋澹，看她衣着光鲜，气质不俗，忍不住那颗八卦的心，开始问宋澹做什么的，住哪里的，结婚没……
宋澹回了几句话，心里有些烦，后来大妈的几个问题她都只是回了一个淡薄地微笑，不回答，大妈也不好逼问，安静下去。
杜将进这个时候来了，拎了水果，东西还没放下，一个年轻男人也跟着走了进来，看到宋澹和杜将进，愣了两秒。
隔床的大妈敏锐地立马坐直了身体，睁大了一双看戏的眼睛。
简路星看着一身有钱人气质的宋澹，脑筋飞快的明白了过来，他记得那次去学校，简路瑶同学说的话。
说简路瑶勾上了一个有钱女人。
简路星回身往走廊另一头快跑了几步，扯开嗓子喊：“奶奶！奶奶！”
杜将进不明事态，还以为对方是喊人来接待，冲宋澹说：“路瑶家里人还挺热情的啊……”
宋澹寒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杜将进感觉到事情复杂，正要说话，又见床上的简路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急忙抬手一指：“醒了！”
简路瑶翻下床，鞋子也不穿，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冲出了病房。
“瑶瑶！”
宋澹立马追了出去。
简路瑶跑得极快，拐下楼梯，眨眼间就没了影，宋澹踩着高跟鞋，本就追不上，简路瑶的奶奶这个时候又蹿了出来，一把抓住宋澹的手臂。
“你就是那个女朋友吧！”
宋澹冷脸看着她：“放手。”
奶奶仗着一张老脸皮，泼蛮道：“简路瑶的事情，你负责不负责？”
宋澹眼神凌厉，极具魄力：“我再说一遍，放手！”
奶奶有些被震住，力道一松，宋澹扬手挥开她，冷冷道：“简路瑶的事情我负责不负责，轮不到你管，但她自杀的事情，你，必须给我负责。”
奶奶彻底被吓住了，眼前这个女人贵气逼人，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的了不得人物。
“她自己跳的，关我什么事！”奶奶哽着脖子吼，“她还拿着刀，砍了她爸爸咧！”
宋澹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喊：“杜将进，看着他们，等我把简路瑶找回来了，再慢慢和他们算账！”
“算什么账？你什么意思？”奶奶被吓得跳起来，“都是简路瑶的错，你跟我算什么账？”
宋澹看都不想看她，追着简路瑶跑走的方向下楼。
简路瑶早没了踪影，宋澹又不熟路，一路询问找人。
她火急火燎地找了半个小时，最后在一个池塘边，找到了简路瑶。
她穿了一身又旧又皱的病号服，挺立在水边，头发乱糟糟的散着，像颗被揉残了的蒲公英，随时随地都会被风卷走。
宋澹红了眼睛，小心地轻声喊她：“瑶瑶……”
简路瑶盯着池塘发绿的水，哑声说：“你来干什么？”
宋澹轻轻走过去，想抱她，简路瑶立马躲开了，她红着眼睛，倔强而怨恨地盯着宋澹。
“对不起……”宋澹说着，还是牢牢地抓住了简路瑶冰冷的手，两手握住，护在胸前，眼眶shi润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简路瑶脸上绷着表情一下子碎开，露出委屈和脆弱来，她哽咽地哭着说：“不是分手了吗？你为什么总是还要来找我？”
宋澹道：“我哪里说过要分手了？”
简路瑶扭开头，另一手胡乱抹了泪：“短信。”
宋澹解释说：“我短信说的是分开一段时间。”
她又走近了几步，把简路瑶拥进怀里，给她解释为什么会有那条短信，随后又立马表示，她不会和简路瑶分开，而是要把她接进家里去住。
她们正式同居。
“瑶瑶。”宋澹捧着简路瑶的脸，指腹擦过她侧脸，“我以前觉得，成熟的爱情应该是理智又克制的，它应该把生活与未来的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但现在我知道是我错了。只有生意才需要被考虑得那么清楚，爱情只要喜欢就够了。”
简路瑶哭着摇头说：“可是我有病，我抑郁，我还是个疯子，我把我爸爸砍了，我还想杀了他和我奶奶，现在都想。”
宋澹擦掉她脸上的泪：“我以前也有过你这样的念头，那不奇怪，恨别人的时候，本来就恨不得他死。告诉我，你在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简路瑶不说，她觉得说了也没用。
宋澹温柔又坚定：“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她温言软语地轻哄，简路瑶最后还是在那温柔可靠里把事情说了。
说了她母亲的死，说了她奶奶要对她做的事，说了村里人对她母亲遭遇的冷漠旁观……还说了她自己的y郁残忍，她想报复，也想自杀。
宋澹牵着简路瑶的手，告诉她，她母亲的事情，一定会还她公道。
简路瑶不知道该不该信，她很悲观，她觉得没希望的，什么都没希望。
宋澹没避开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宋言律的父亲，通了以后，她直接道：“顾镇，我求你帮我一个忙，你帮不帮。”
简路瑶不知道顾镇是谁，但那个“求”字让她心里一颤，急忙看向了宋澹。
宋澹冲她温柔的一笑，对着电话沉稳道：“让市局长过来，亲自帮我查一个二十年前的旧案。”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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