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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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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怨作者:冉尔

第7节

清未原本没想出门,可他坐在桌边听得坐立难安,觉得司无正才像真正的厉鬼,只得无奈地走出去,抢过竹竿把可怜兮兮的李离渊从树杈上解救了下来。裴之远和荀大义早就躲到墙头上避风头去了,他们对司无正了解颇深,知道这人生起气来有多恐怖,就算对住持的体会感同身受,也机智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挂在竹竿顶端的鬼魂蹬着腿挣扎,佛珠晃晃悠悠地悬在脖子上,倒让清未想起前不久被荀大义吞进肚的房子晗,身上顿时滚过一阵恶寒,连忙把李离渊放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可怜的住持迷迷糊糊地向他道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清未把竹竿重新放在墙边,“住持有什么话就直接对司无正说吧。”

司无正面色不善,要不是他拦着,可能就要甩着竹竿折腾李离渊了。

“老衲不是不转世投胎。”李离渊也知道了司无正的厉害,连忙出声解释,“此事出自我慈宁寺,我理应帮忙,再说我有皇族血统,关心圣上是应该的。”

可惜这句话触碰了司无正心里的逆鳞:“应该的?”

“那你为何剃度出家?为何隐姓埋名装死这么多年?”

一连串的发问把李离渊问懵了,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挠没有头发的光头,见和司无正说话无用,干脆去求清未。慈宁寺的住持与其他地方的和尚都不太一样,没什么架子,求人更是坦然,围着清未绕圈圈,先夸他温和,再夸他持家,歪打正着把司无正哄开心了。

“他自然好。”司无正揽着清未的腰美滋滋地往屋内走,“你们就挂在树杈上吧,我没意见。”

卧房内也点着温暖的烛火,他将门拴上,又把窗户都轻轻放下,司无正就站在床边宽衣解带,他俩虽都未说话,屋内的氛围却格外温情脉脉。清未将屋内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随口问司无正进宫的事。

“不知道。”司无正的脸色又黑下来,黏到他身后,“嫂嫂,你怎么不问问我?”

“问你什么?”清未莫名其妙地掰开腰间的手。

“问我有没有被陛下刁难,问我这么晚进宫会不会遇上别的官员……”

司无正一开口就停不下来,清未听得头疼,将人推到床上,干脆利落地扑过去摸耳朵。司无正果然瞬间噤了声,揪着被角一言不发,瞪着他轻哼。

“那就问你。”清未摸到红彤彤的耳朵,心情大好,“皇上有没有取消祭礼?”

司无正干巴巴地回答:“没有。”

“没有?”

“圣上说这些年天灾不断,祭礼不可废。”

清未听得直发愣,指尖绕着司无正的耳根轻柔地摩挲,没发现身下传来的呼吸愈发急促,还意犹未尽地捏着那对滴血的耳朵发呆。

司无正试探地唤他:“嫂嫂?”

“别吵。”

“嫂嫂……”

“做什么?”清未不耐地垂下头,手指捏着司无正的耳垂轻轻拉扯,“不让我碰了?”

司无正自然是无奈地摇头:“嫂嫂想摸哪里就摸哪里,我何时会拦着?”

他听得满意起来,用小指挑开司无正的衣领,暧昧的火光在麦色的肌肤上游走,他又将脸颊贴过去,只觉得那沉稳的心跳越跳越快,惹人发笑。

“原来这样跳得更快些。”清未一边摸一边感慨。

“嫂嫂,你可千万别再摸了。”司无正的嗓音略有些嘶哑,掌心也滑到了他的腰间,摸索着解腰带,“再摸就要出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清未慌张地从司无正怀里滚下来,将大半张脸都藏在被褥里,可那具发热的身子已经贴了过来。

司无正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清未,你何时不发病也愿意与我亲热?”

“我……不想每次面对的都是意识模糊的你。”

“我想与你清醒地来一回。”

清未的脸彻底埋进了被褥,藏在裤管里的脚狠狠地蹬了司无正一下。

第二十六章婴啼(1)

烛火啪啪啪地爆了几朵灯花,寂静在屋内盘亘,最后酝酿成几声模糊不清的叹息。

“对不起。”司无正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歉,“嫂嫂别气。”

“……我总也忍不住说这些话,嫂嫂别往心里去。”

清未慢慢把脸从被窝里探出来,目光落在桌头的残烛上,注视着一点红泪跌碎成破碎的花,他的心忽然痛了起来,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翻身抱住了司无正的腰。

司无正明显僵了一下:“嫂嫂?”

清未轻哼着掐司无正的腰:“睡觉。”

“嫂嫂,你……你没犯病吧?”

“你很希望我犯病?”他又掐了掐。

司无正蜷着腿拼命摇头,安安静静地躺了会儿,又试探地问:“我能转个身吗?”

倒像是翻身也会被掐一样。

清未哭笑不得,拿膝盖轻轻顶了司无正一下:“我又没有用力掐,你怕什么?”

“怕嫂嫂生气……”司无正边翻身,边嘀咕,翻完身也没有霸道地把他搂在怀里,反而像个孩子似的,把脸贴在了清未的颈窝里。

烛火摇曳了一下。

他觉得司无正有话要说,但过了会儿,怀里竟然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司无正睡着了。清未有一瞬间觉察出了失落的滋味,但他很快就把这种情绪抛在了脑后。

几日以后,祭礼如期举行,因为有司无正的提醒,倒塌的佛像不仅没有砸伤任何人,还变相成了皇帝安定民心的工具。

坊间传闻当今圣上在祭祀前一晚梦到一条金色的龙从佛像内部钻出,口吐人言:“灾祸已去。”说完便腾空而起。

司无正听清未描述传闻时,正坐在院中擦刀,神情说不上是讥讽还是淡漠,他说完半晌,也没得到回应。

那三只总也坐在树叉上的鬼魂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也不知道李离渊有没有转世投胎。

“嫂嫂,我以前以为没有人会相信毫无意义的流言蜚语。”司无正把刀cha回刀鞘,“后来才发现这么想的我才是最愚蠢的。”

清未把茶壶里的茶倒出来:“安定民心而已,你不能说圣上是错的。”

“当然不是错的……”司无正苦笑着躺在躺椅里,伸手接过茶一饮而尽,苦闷地抱怨,“可我就是接受不了。”

他托着下巴好笑地摇头:“又没叫你去做皇帝,你发愁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司无正忽而坐起,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嫂嫂,我万一去做皇……”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清未捂住了嘴。

“你不要命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司无正,起身把半开的院门关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司无正蔫蔫地坐在椅子里,注视着清未的一举一动,等他回到身边,悄声抱怨:“当皇帝有什么好?”

“司家世代为官,也没见你们觉得不好啊?”

“听嫂嫂的语气,似乎不太喜欢我当官?”司无正来了点兴致,坐直身子凑过来,“为何?”

清未莫名其妙地喝着茶:“什么为何?你当不当官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司无正闻言,又倒回座椅里:“当个庄稼汉不好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你这话被你爹听见估计得气死。”清未笑着把茶碗里的茶沫泼到树下,“再说,你若真的不想入仕,当初为何要跑那么些地方赶考,不就是为了谋一份前程吗?”

如今心愿得逞应该开心才是,可清未从司无正脸上寻不出丝毫的快乐。

暖融融的日光在他们身边流淌,司无正坐了片刻,起身绕到树后爬墙,与前几日的鬼魂一般,坐在墙头百无聊赖地晃腿,清未望着墙上的背影,捏着手里的茶碗微微地叹了口气。

明明已经与司无正很亲近了,有些时候他依旧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就像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人,而身体里的又是另一个人。

又或者,有什么人在司无正的躯壳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清未被自己的臆想逗笑了,走到墙下让司无正小心些。

“嫂嫂,我才发现坐在这里能看到隔壁家的院子。”

他扶额叹息:“快下来。”

“嫂嫂,隔壁家的夫妻在院子里抱起来了。”司无正看得津津有味,结果衣摆一紧,被绷着脸的清未硬是扯下来了,两人踉踉跄跄地倒在座椅里,四目相对,又都笑起来。

“慈宁寺的事儿就算解决了?”清未把身上的司无正推开,轻声叹息,“也不知道住持怎么样了。”

“投胎去了。”树叉上忽然多出两道身影。

司无正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

裴之远飘到清未身前笑眯眯地行礼:“祭礼结束那天就走了。”

“他没说什么?”司无正黑着脸嘀咕。

荀大义也跟着裴之远出现在院子里,挠头回忆:“他说……说什么果然。”

“果然?”清未愣愣地重复。

“果然……”司无正却懂了,“果然是圣上会做出的选择——没有取消祭礼,还用真龙天子的传言安抚了民心。”

他便不再多问了,指腹摩挲着茶沿叹息。

倒是裴之远依旧笑眯眯的,还飘到司无正面前。司无正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微垂着头盯水面的茶沫子。

裴之远还毫无察觉地晃。

“你想挂树上?”司无正终于恼了。

“不不不。”裴之远赶忙飘远一些,“我就是想恭喜司大人高升。”

原来裴之远和荀大义在来的的路上顺带绕道去了大理寺,刚巧看到宣旨的太监从大理寺往这儿来了。

“这样啊。”司无正兴趣缺缺。

“那可是大理寺丞啊!”裴之远绕着院子飞了好几圈,“升官了不好吗?”

司无正闻若未闻,翻了个身拉清未的手。

“不高兴?”他也挺好奇的。

司无正无奈地眨了眨眼睛:“连嫂嫂也觉得我该开心?”

“我可不敢。”清未好笑地望过去,“刚刚某个人可是说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我这一恭喜,说不准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一直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的裴之远面色一僵,心知自己的马屁拍错地方了,赶忙溜到树叉上心惊胆战地悬着。荀大义也跟过去,两只鬼又如往常一般赏起月亮,而司无正和清未还坐在院子。

“今儿出去吃吧。”司无正临时起意。

清未觑过去一眼:“不等圣旨了?”

被戳穿的司无正蔫头耷脑地缩在椅子里,整个人都y郁起来。清未瞧了半晌,忍不住心软,起身拉着司无正出门了。

“我就知道嫂嫂舍不得我。”司无正瞬间恢复了先前的不正经,拉着他的手往主街上跑,“我想吃前面李寡妇卖的馄饨。”

“皮儿薄陷大,还有虾米。”

“你不是说喜欢我做的饭吗?”清未故意停下脚步。

司无正吓得当场改口:“吃什么小馄饨?还是嫂嫂做的饭好吃。”言罢,生硬地转身往家里跑。

清未笑得直不起腰,扯着司无正的胳膊把人往前拉了段距离:“我开玩笑的。”

“嫂嫂以后可千万别开这种玩笑了,我实在是害怕。”

他脚步微顿,借着昏暗的灯火打量司无正的神情,见这话不似开玩笑,心尖痛了一下:“这么在乎?”

“因为是你啊。”司无正理所当然地点头,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我不在乎,谁在乎?”说完凶巴巴地皱眉在清未脸颊上啃了一下,“只有我能这么在乎。”

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燃了他的心,清未慌乱地后退了一步,继而又急匆匆地追上去,拉着司无正的手,踌躇再三,在对方惊诧的目光里踮起脚尖亲上去。

“嫂嫂?”司无正傻了眼。

他闭着眼睛呢喃:“别说话。”

司无正当真不再说话,搂着他浅尝辄止,嘴角也荡起了温暖的笑意。

“走吧,去吃馄饨。”清未移开视线,轻咳着转移话题,“我都饿了。”

他们说话间,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还有更多的灯火在靠近,司无正冷眼瞧了片刻,握紧清未的手把他带上了长街。

——可千万别被发现了,我可不想现在领旨。

司无正的话消散在满街的嘈杂声里,他们汇入了凡世的人潮。

卖馄饨的李寡妇很有名气,清未住了没几天就已经听说过她的名字,一来是人风流,二来则是馄饨真的好吃。

但清未没想到他和司无正吃个馄饨还能听见怪谈。

那是在他们已经吃了半饱的时候,司无正正把碗里的虾米往清未碗里丢,他们隔壁的桌子忽然来了一桌帮工模样的人。

“哎,你们听说没,李员外家里闹鬼了!”

第三个故事啦ww求凤凰蛋_(:3ゝ∠)_

第二十七章婴啼(2)

清未捧着碗喝了一口汤,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只见帮工模样的人自己带了烧酒,正边吃花生米,边聊天,那李寡妇也不知怎么了,总也不给他们上馄饨,站在灶台后背对着铺子捏馄饨皮。

帮工们还在说:“哎哟你们是不知道,前两天我去李员外府上补瓦,半夜睡在屋顶上,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一群帮工瞬间噤了声,脑袋也凑到一起,但总有没正经的cha话,问他是不是撞见人家李员外在和小妾亲热。

紧张的氛围瞬间没了,讲故事的帮工不满地甩了甩筷子:“去你的,别cha话。”

“我听见婴儿的哭声了!”

帮工们闻言先是静默,继而大都失望透顶地低头继续喝酒,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你们……你们不信?”

“不是不信,有孩子哭算什么大事儿?”

“可李员外没有孩子啊!”

“李员外没孩子,就不许李员外家的下人有孩子?”话音刚落,四下里响起闹哄哄的取笑声,讲故事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蔫蔫地低头吃花生米去了。

李寡妇终于把馄饨都下好了,一碗一碗地端来,不知是不是清未的错觉,他总觉得李寡妇看着帮工的眼神有些怨毒。

“嫂嫂……”耳畔忽然传来拖长的抱怨,“好看吗?”

他扭过头,只见司无正哀怨地抱着小半碗馄饨盯着自己瞧。

“她比我好看?”司无正愤愤地喝着汤,“嫂嫂都看入迷了。”

清未甩了根小菜到司无正碗里,无奈道:“你没听见隔壁桌说的话?”

“婴儿啼哭不算什么大事。”显然司无正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的确如此,大户人家女眷多,下人也多,私下里生孩子的比比皆是,所以半夜屋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实属寻常,太过在意反而有些奇怪了。

司无正吃完馄饨,把汤也给喝了,而清未拿筷子戳汤面上飘着的葱花,有一搭没一打地把虾米塞进嘴里。摊位前挂着两盏昏暗的灯笼,灯纸上各书一个“寡”,夜里细看久了,怪渗人的。

桌上多了几两碎银,司无正把钱袋扎好塞进清未手心里,凑过去悄声调笑:“还请夫人收好。”

沉甸甸的钱袋在他的掌心安静地待着,清未偏头想了想,取了几枚铜板贴身收好,又把钱袋还给了司无正。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心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不就好了吗?”

“……拿什么钱袋子。”

司无正把钱袋又塞回怀里,把最后一点汤汁喝完,然后拉着清未往家走,嘴里嘟囔着宣读圣旨的人该走了。

“嫂嫂,咱们过不了几日就要搬家了。”

他踩着地上的影子,轻轻“啊”了一声:“为什么要搬家?”

“正四品的官员不能住在巷子里咯。”司无正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皇上肯定要赏宅院,以前就赏过一次,我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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