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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是自可留作者:冬眠卡

正文君是自可留63

心烦,愁恼,总之不得酣眠。恍惚一觉睡去,万俟向远警醒睁开眼睛。

院里有人!?

微微辨别之后,终于不确定地开口:“衍墨?”

如同条件反射一样从石凳上站起,衍墨望着房门有些尴尬。

“属下在。”

皱眉,万俟向远沉换口气,坐起身。

“在院子里做什么?”

“没……”忍下走近念头,衍墨轻声回道。这院里,还有人在睡着……

“那为何不进……朱府出事了?”朦胧睡意顿无,连带刚清醒所致的一丁点迷蒙也消失不见,万俟向远随手披上外衫下床去推房门。

“是。”据实回了话,衍墨暗暗犹豫着要不要在半夜将事情前后回报上去。

“吱呀――”

房门被推开,本欲再详问什么的万俟向远看着院中情景,生生顿住。

冷风淅淅,夜凉如水,一眼尽览的小院里空空静静,唯有回话之人独身站立,半步遥的花白石桌上还放着块黑布,给月光一照甚是有些扎眼,显然已不知坐了多久。

“几时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左右听着不像在问朱府事发时间,衍墨也就模糊答了。

一会儿?若他不醒来看到,待到早上也只是一会儿?

“为何不进来?”烦躁莫名复现,万俟向远冷冷看着,原本那点心疼也被卷到不知何处。

“向远哥哥……怎的了?”木门轻启,青兰悄悄探出个脑袋。

“青兰,回去!”徒然厉言一声喝,口气比前句问与衍墨的不知严厉多少。

姑娘家本就面子薄,青兰咬咬牙,不甘心在人前丢了面子:“向远哥哥,你怎半夜还不歇息?”

闻言,万俟向远顿时火起,目光森森直迎不住往院子里张望的人,

教训归教训,院子里的人,岂容她随便看热闹!

“明日,回洛雁城!”

“我……”自从抵了桥石就再没被好声对待过,满腹委屈不禁如潮水涌上,青兰傻傻站着,一点点洇红了眼眶。

“主人,属下可否回房里再作回报?”拿起桌上蒙面用的黑巾,衍墨垂头望着脚下。没错,他确是无法如最初般以平常心态看待这女子,却也还没轮到要拿这些取乐。

“罢了,进来。”万俟向远无奈低叹一声,大开了房门走回里间。已然是对求情相护话语毫无责怪之意……

不想让看见这一切的人难看,衍墨低低一应,目不斜视地走回房里,合上房门。

等人进了屋,万俟向远才来到床沿坐下。

“守了多久?”

问的虽与朱府有关,却有些……八竿子打不着?衍墨先是一阵疑惑,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老实作答:“申时末,丑时初,约是三个半时辰。”

“守在何处?”

“朱府朱全礼院子里,墙角下。”

三个半时辰……

想及傍晚等不至自己回声静跪许久才离开的人,万俟向远忍不住牵起一丝后悔,欲知晓朱家今夜发生何事的念头也随之淡去大半。会会儿,想起什么,朝着窗扇方向对外面扬起声音:“青兰,去做些吃的来。”

“主人……”这算什么?尴尬地被牵扯其中,衍墨不禁皱起眉。

“衍墨,脱了衣服去床上躺着。”相较于前一刻的,万俟向远这句压得极低,低到外面一直不曾合上房门回去屋里的人也听不清楚。

“属下没洗过。”是拒绝,也是事实,衍墨默默看着地面,态度完全不饰遮掩。眼前人要的,他给。但掺和于……姬妾之争中,他却不屑。

再次确信了心中所想,万俟向远神色些微明朗。“青兰,现在就去,再烧些热水。”方才若非误解了外面人身份,岂会、岂敢有出言相护一出?

院子里无言无答,却是门声响了两响,步音隐隐。

“违抗?”打定了一遭说明的主意,万俟向远这会儿也就不再顾念别的。三个半时辰守在一处,先将人哄上床榻去歇会儿再说。

“属下不敢。”微微觉得自己之前言行可笑,衍墨沉默地抽开自己衣带,褪去外衫躺到榻上。是何时开始,他竟敢在这人面前拒绝了……

亮起桌上灯盏,万俟向远复又走回。给床上之人拉好被子,自己也顺带躺进去。很轻,很低,靠在还未暖过来的耳边,问道:“觉得青兰如何?”

真真正正在心里起了埋怨,衍墨无声闭上双眼:“属下不敢置喙。”

“妒恨了?”

为这误解平生出满腔苦涩,衍墨依旧不睁眼,“属下不会,也不敢。”

腕肘一撑,万俟向远蓦然压上衍墨身子,另一手伸至脑后扼住后颈,强迫他睁眼相对。

“执意去朱府潜伏,为何?”

终究还是顺从了,衍墨睁开眼,直直与身上压的人对视。熟悉的,温暖而强硬的手掌制在脑后,死死握住,不容一丝一毫躲闪。

“为主人。”

“为我何?”抑下越加变快的心跳,万俟向远竭力维持住面上冷静。

并无停顿,衍墨答地很坦然:“为主人所为之事。”

“何为所为之事?”万俟向远再问,声音里带着两人都未察觉到的丝丝急切。

“阁主之位,寒莞蟮囊磺小v魅怂想,衍墨所为。”

温温淡淡。仅一句,便灼疼了万俟向远心肺。

“若他日我失了少阁主身份,无权无势,又待如何?”

“属下不死一日,便为主人争夺一日。”

没有任何犹豫与计量,一人凭想而问,一人凭心而答。

隐隐觉得少些什么,衍墨补了一句,声音低沉而坚决:“属下是主人的死士,相守相护,至死不离。”

至死不离……

一辈子就这么轻易许诺出去了?

万俟向远心念速转,将问题移至两人都不曾谈及过的事情上:“若是有朝一日……我娶妻纳妾?”

心底酸苦忽被揭起,衍墨为之眼神一黯,过后却答得依旧坚定:“亦然,至于不离。”

“若是娶妻纳妾之后……仍旧要你?”问话的,已经不舍,念着最后所要,却不得不继续下去。

沉静的两颗黑眸缓缓掩上,衍墨淡淡开口:“主人要过的,永远都是主人的人……亦然。”

亦然,亦然……

喟然而叹,真正默然。万俟向远俯首轻轻吻上衍墨脖颈,浅浅地,留了个印子。

铮铮傲骨,不屈不挠。这些,都未曾因为那死士身份折过一分一毫……

眼前人是何种心性,他岂会不知。

仅为个主从身份心甘情愿说出这话?怕是最大的笑话……

许久,待到吻得够了,万俟向远又再开口,此时声音,已带了些许不稳:“若是我不娶妻不纳妾,只留你一人,如何?”

半晌……

“……主人?”惊愕得大睁着双眼,衍墨嗫嚅良久也没继续出个下半句。

一世虽短却近百,这种承诺……岂是说下就下的!

“衍墨,我容不得背叛。”

只有这些……?

忍了又忍,衍墨还是控制住想要触碰身上人的念头。

“属下说过,绝不会背叛主人。”

“那就如此罢……”

终于忍不住,衍墨抬起即便第一次杀人也未颤抖至如此地步的胳膊,紧紧环住万俟向远腰背。

“这么使劲做什么?”低低轻笑一声,万俟向远回以更大力气搂住身下人。

“唔……”

啧,疼了吧?温柔笑着,万俟向远复又低下头去吻了吻。

至死不离的相守,甘弃性命的相护,一人又如何?

所得何其多……

片刻温存,迟钝的某人终于反应过来。

敢情之前的那些,都是吓唬人的?

“主人……”

“嗯?”舌尖来回逗弄着身下人耳垂,万俟向远应的漫不经心。

“属下饿了!”

趁着身上人懵怔一瞬,衍墨倏地一个挺身,安稳站于地面同时,顺手系好不知何时被人扯开的衣带。

念想着这会儿再摆唬人脸色也起不到什么效用,万俟向远索性纵容笑笑,递了外衫过去。

“估摸着早就好了,去端来罢。”

“嗯。”全无理亏之意地答应着,衍墨穿好衣衫推门走去空无一人的伙房。

一盘新炒的青菜,一盘刚煮好的饺子。衍墨端着走回房里,放下后又觉得不妥,只得别别扭扭问道:“主人饿么?”

万俟向远笑笑,不饿,可看那只有一双的筷子,就不能照实作答了。

“确是饿了。”

那般仔细奉养下的人,怎会有夜里多食的习惯!衍墨拧着眉,暗暗腹诽几句。

坐到亮着灯盏的桌边,万俟向远极耐心地等待。

磨磨蹭蹭,终于,衍墨还是挟起个饺子,送过去。

看眼外面快要亮起的天色,万俟向远只好止住“礼尚往来”打算,等人吃得差不多了,出去伙房提回烧好的热水。

这还了得?!衍墨尚来不及咽下口中饺子,腾地就站起来。

“吃你的。”

其实人出去前,已经饱了七八分,这会倒真不觉得饿了。将桌上盘筷收拾出去,衍墨回来安安顺顺解开衣带,迈入刻意被摆在里间的浴桶。

要看就看,眼前人能为他做到这分,一会会儿的取乐又算什么……

挑挑眉毛,万俟向远自然很满意。半盖着锦被往床上一靠,道:“说吧。”

“是。”毫不遮拦地擦洗着身子,衍墨平静开口:“主人不许钟修与青兰姑娘说直接去逼问朱全礼,应是担心真落得猜想那般――朱家与赫逐清主仆二人有关,赫逐清主仆二人与永荆有关,而永荆……又和寒莞笥泄亍!

不置可否,甚至略带赞赏,万俟向远点点头,示意正擦洗着,毫不觉难为情的人继续。

“淖水城东庙里听到的,赫逐清必定有所戒备。是以其间种种牵连若真如主人推断,便是牵一发动全身。这边逼问了朱全礼,那边阁主迟早要知道。……能在灭口之人动手前逼问出一二,且叫朱全礼无法说道出去,再好不过。”

万俟向远非是愚笨之类,听得如此,已是明白大概,“问到了?”

眼里锐芒一晃,衍墨沉下声音。“一点,只有四字‘寒烟教少……’,想来是少教主之类。”

心底咋舌,万俟向远对那一脸不甘表情不予认同。这哪里……只是一点!

“衍墨,难不成东阁死士个个如你一般,直觉准得分毫不差?”若真如此……想要夺下寒莞罂峙戮褪浅杖怂得瘟恕

咽下被这赞许引出的一点喜悦,衍墨一个白眼砸过去:“主人莫要拿属下说笑。”

若当初落入觅天殿,不知今日又会是何种景象?

暗叹着机缘命数,万俟向远不自觉地微扬嘴角。如今在,今后在,便好。旁的,计较不得那许多……

哗啦一声从浴桶里迈出,衍墨拿着布巾一点点擦干身子。极大胆的,面朝床榻而站。

眯眼默默看着,万俟向远始终不做表示。

轻灭灯盏,衍墨上了床榻,躺进被里。他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那样了……

如此明显的默许,万俟向远怎会不懂?把人往怀里搂了搂,声音放得极轻缓,“守了三个半时辰,好好歇会儿。益城那边,怕是也快了,一早起程便要马不停蹄地赶路,可没时间给你睡觉。”

“是,属下知道了。”衍墨安心靠过去,慢慢阖上双眼。

恍恍惚惚,外面天色又浅几许,终于还是有人没忍住:“主人……”

“嗯?”万俟向远也是没睡着,听着怀里人声音闷闷,便又将手臂紧了紧。

“青兰姑娘生得好看,人又好,为何……”

“为何我不喜欢?”

“嗯……”

“当年衍木寻我回阁时,已是预料到日后种种。便绕路劫下一批死囚,安置留作以后用处,闻家兄妹恰在其中。多年不过数次见面,青兰记下的,念着的,是当年一句话救她性命,改她命数的人。若换作是万俟陌寒,她依旧会念着,记着。”吻吻显是不赞同的,万俟向远续又继续解释:“哪个进去东阁的不是拼尽一切只求活命而出……寒星剑你从不离身,今日怎不带去?发现密室那回,明知我锁了消息为的就是日后被查到方便杀你免去牵累,却不怨不恨甘愿求死?”怅叹一声,声音低沉下去,“人非木石……衍墨,我何必舍近求远。”

“属下明了。”

“睡会,最多不过一两时辰……”

“嗯。”

何其有幸,得那一句不娶妻、不纳妾……

……

“财生你是个好孩子。别冤屈……你娘那样昧心待你,以后大了甭养她老!凡事都是有往有来,呸!什么石头心肠的东西!财生,别哭啊,赵婆给你抹点药……”

原来,竟真是事事皆有往来……

正文君是自可留64

黄土大道,放眼一线。有别于南方林路阡陌,北方道途尽是通达而行的爽快畅意。

杂杂秽草,茫茫石砾,凡总车马经过,总能扬起一路轻尘。

北方之地便是如此,惬意,也豪放。

……

行而笔直,不停不歇,遥遥远处,玄、青两色迅影策马奔驰而来。青的略靠前,慢慢拉开些距离,至于后面那抹玄影,已被前处快马踏起的飞尘遮挡下去,恍恍不得见。

“吁――”

剑眉俊目,青玉衣衫,年轻男子一勒缰绳,急急止住。待到人马稳下,那容额间的英气与神采,直逼得寻常布衣百姓睁不开眼。

“呜哩哩――”座下墨黑骏马长嘶一声,打几个鼻响,也就消停下去。但只消一看,连不懂行的人也能猜到那是上等的好马。

稍后,只片刻工夫,模模糊糊一团玄色暗影紧随而至。及近,才看得是一神貌坚毅的星目男子骑着踏雪墨马追赶上来。

玄衣劲装纵马人,疾驰之下遒劲赫显,夺目异常。

“吁――”

“如何?”先到之人悠闲控马迎上,眉眼间尽是戏弄神采。

马上人轻喘,拨拨马缰略微绕开翻滚尘土,眼底一片光亮,显然也是极为尽兴。

“主人赢了。”

先到之人眉峰一挑,再笑,道:“彩头如何?”

“听凭。”玄衣男子足尖一点马腹,翻个白眼直朝前处益城城门驰去。于那张冷漠脸上,不知是因一路纵马还是旁的什么,微薄显出一层红晕……

――漠北之地,益城。

骑马过了土灰石砖堆砌的肃然城门,万俟向远既不命令也不言语,一路无言跟着前面四处寻找客栈的人,点点行进。

身份,地位,层层压人。总落下的那半步距离,碍了太多,偶尔换换,不是坏事……

六日赶路,这已不是第一回,不再如初时为难、愕然,衍墨无声收下这份默许。

无论人前人后,都可行在那人前面的默许。

非是纵容,恩宠。

而是真正的默许与承认……

“两位客官里面请!”机灵的小二赶紧迎出接过马绳,交给旁边打杂伙计牵去喂草。“您二位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万俟向远前踏一步,已然是早就做好打算:“不住店,也不吃饭。”

生生被噎回去的“住店”两字卡在喉间,衍墨腹诽着皱起眉,掏出块碎银打赏给小二。

“不住店,也不吃饭,照看好马匹。”

“哎!好嘞!二位客官尽管放心,马匹一定给您照看好!”照看个马匹都有打赏拿?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小二乐呵呵把该给掌柜的给了,其余全部放进自己腰包。

急赶慢赶到了这益城,不食不歇先去料理毒面任驭水是正常,可难不成料理完要住在大街上?

兀自挑起眉毛,万俟向远没有解释,“耽误不得。衍墨,带路过去看看。”

“是……”

此时两人皆已易容,用的且还是闻家鬼斧神工的家传法子,是以路上倒不担心什么,直至靠近毒面任驭水住的庄院,才避人隐匿起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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