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自可留作者:冬眠卡
好似得了允许,收拢翅膀,落到万俟向远小臂上。
“属下不知……”也不是不知,只是一时慌急,又想着心事,没能反应过来!衍墨看着鹰爪下渗出猩红鲜血的手臂,立时锁住眉。杀,不可,挣扎一起,必会更加麻烦!
“别动。”不甚在意地出声让人安心,万俟向远静止不动。片刻后,雄健苍鹰果然松爪落于马车内的一根木梁上。
“少阁主?”外面,钟衡闻声停下马车。
“无事,继续赶路。”
“是。”大概知晓没有要紧事,钟衡继续驾起马车
原想唤个玩物哄人高兴,这会儿倒好……万俟向远在埋头翻找伤药的人后腰拧一把,无趣地开口说明:“若是路程远,会用飞鹰传信。鹰是训过的,只要人不伸手,便不会往人身上落。”
衍墨拿着药瓶转回身,脸上露出几许自责。“属下大意了。”
“无妨。”
万俟向远递出手臂,斜眼落在马车角落架梁上的苍鹰,兴致恹了许多。畜生就是畜生,哄人无用的东西……
鹰栖于树,且用爪捕食,是以衍墨拿着浸湿的布巾拭了又拭,还是没开始上药。
“属下可否用嘴?”
以前可,现在也不可了……钳住不远处的下颚欺身吻了吻,万俟向远暗中运气逼出些许猩红血色。
“上药罢。”
“是。”肋下忽然一阵紧缩,衍墨赶紧低头掩饰。
“碍着寒莞罅3。联络起来十分不便,将这鹰送与少林寺老和尚,作传信用途。”瞄眼极为“懂事”的安生畜生,万俟向远只得消去将无用之物抛之车外的打算。大事为重……
“衍墨,可有想过成亲?”成亲或许能让人安心些?虽说不是男娶女嫁……
“主人?”衍墨愕然,慌张抬起头。
“庆问。庆问……快要成亲了。”知道这话又被人给想左了,万俟向远只得装作没有发现,信口胡诌着。
“嗯。”原来……衍墨收拾好药瓶,显得有些拘谨。
“徒弟!徒弟!”
忽然,震耳欲聋的声音由远及近,万俟向远瞬时松神,从未有过地感谢起疯老头的出现。
“少阁主?!”钟衡还未弄清状况,就被人猛力推到一边,惊慌之余大为感叹来人的武功与速度。
“邱前辈。”颔首作礼,万俟向远对着外面扬声:“钟衡,继续赶路。”
“是!”钟衡看着钻进车帘的一抹影,认出是那夜救下万俟向远的人,瞬间放心不少。
“前辈。”衍墨恭敬叫了声,却又往万俟向远身边挪了挪。
“万俟小子,你这是要带我徒弟去哪?”老头也不客气,拿过旁边茶水倒了杯,径自喝起来。
这话无论如何回答都会惹来麻烦,衍墨思及赶紧插言:“前辈可是要去少林寺找安慈大师?”
“寒烟教一捅,寒莞罂隙ㄒ跟着倒霉。徒弟你还在那鬼地方待着,师父当然要来找安慈老和尚商议商议。”老头瞪眼一捋胡须,颇有几分豪情。
“如此不如一道前去,晚辈也正要上少林找安慈大师商议围剿寒烟教的事。”万俟向远心思转转,将老顽童也利用在内。
“你从寒莞罄锿放艹隼矗就为上少林寺?!还、还……让外面那小子不易容就赶马车?”这可不得了!老头听了立即蹦高,那小子他都能认出,寒莞蟮娜硕ㄒ材苋铣觯
“此行另有所为。前朝宝藏一事乃晚辈命人掀起,朝廷与武林各派现下已经干预进去,寒烟教想必麻烦难脱,自保吃力,以致……牵连寒莞蟛坏貌簧璺拉拢权势相助。晚辈此行,为与京城罗宰相千金结亲。”一不做二不休,万俟向远干脆说道个明白。倘能得眼前人助力,自会增添许多把握。
“混小子!我徒弟……你娶别人我徒弟怎么办?!”老头大声一吼,果然跳进画好的圈中。
“成亲一事,晚辈自然不想。但同时对付寒烟教与家父……只怕不能赶在成亲之前将麻烦了结。”五分做戏五分真,万俟向远道起此事明显脸色不佳。
“又是那万俟易那混蛋!明日就搅得他吃睡不得!”老头火气噌噌直上,一通乱喝结束,才想起要问正事。“万俟小子,你可是要和少林寺联手对付寒烟教?若是联手,寒烟教一灭,寒莞蟊囟u晌众矢之的……”
“不过是暗中助力,谈不上联手。至于寒莞螅晚辈自有办法处理。”这些年培植的势力与人手,再加上那纸人名……就算“朝暮间”配制无法,也绝无可能失败!
“师父可否帮徒儿看一药物?”见风使舵的脑子衍墨向来不缺,念及眼前的人不仅与云暮老人相熟,还能在头次见面就察觉他身上带着“解忧”,衍墨立刻眼睛一亮,拿出随身的小巧瓷瓶,将里面三粒朝暮间倒出。
“这玩意……不是好东西!”老头闻了闻,立刻闪得老远。
衍墨一听便知有希望,马上来了精神。“此药极为关键,徒儿试过几次皆未配出,师父可有办法?”
“你还会这个?!”老头听得一阵欢喜,顿时觉得自己徒弟更加宝贝。“能能能!让师父研究几日,研究几日!嘿嘿,乖徒弟!”
万俟向远在一旁无声看着,本该是极为高兴的,可心里怎么也舒服不起来。一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的感觉油然而生。
“徒儿谢过师父。”不虞起的脸色衍墨看在眼里,可为着朝暮间配制也无论如何不能忽然改口。
“嘿嘿。”一口一个师父被叫着,邱老头听得极为顺耳,乐得连连摇头晃脑。
“邱前辈。”万俟向远出声打住有些得意忘形的疯癫老头,严肃起脸色,“过会儿晚辈尚有事情需要先行处理,不知前辈可否先行上少林?”
“没事没事,晚上我不下山,正好先帮你两个探探情势!”老头高兴得过头,根本没有在意这话与之前说的“一道前去”十分矛盾。
“多谢前辈。”礼数该有的都做到,万俟向远无甚表情地回了句。
……
正文君是自可留81
疯癫头离开已有好一会儿,马车里两人加只苍鹰,静得一丁点动静都没有,耳边漫漫尽是车轮压过路面的声响。
规律至极,简直能够催人入眠。
“少阁主,少林寺近了。”巧,衍墨嘴刚张到一半,外面钟衡也说了话。于是思虑许久,已经准备到嘴边的话只能生生给咽回去。
“先下去。”不像是在摆脸色,万俟向远愣神一倏,随后无甚表情地朝车帘外面一示意。
“是。”知道这是在支人,衍墨也就不多话,撩起帘子便走下马车,转而离开些距离。
只是没过多久,后面脚步又跟上来。
显然只说了几句,因为时间短得很。
“已经午时了,去捉几只兔子烤来吃。”拿着早已预谋数日的一小瓷瓶盐末慢慢拉近距离,万俟向远心情十分不错。
以前亏欠的也好,未曾顾及到的也好,只要发现了,明白了,总还有些机会补偿。
毕竟,日子还长……
若无意外,便是数十年的回首可见的光阴。
“是,主人稍等。”颔首表示明白,衍墨转身往树林深处行去。
“没要你去。”
冷不丁,身后冒出一声。
这话其实也是临时改口的,为那腿根内侧走路会磨到、还没痊愈的烙伤。是以开口过急,之后万俟向远不免脸挂几分尴尬。
衍墨闻言回转身,但身后人影早就消失。于是,也只有立在原地等人回来。心里,则是在默默推测着离开之人还在恼怒的可能。或许,是因为唤了邱平壑师父?
一炷香的时间过了……
又一炷香的时间也过了……
说去捉兔子的人,始终没回来。
隐约中觉出不对,衍墨不再站着干等,低头寻着地上杂草被踏下去的一点痕迹,往安静树林中迈步。
“饿了?”
行进中风声过耳,一抹身影现于身前不远处。
万俟向远手里拎着四只……被血“浸”过的白色野兔问道。
“不饿。”大约是觉得回答过于生硬,衍墨又补上句。“属下去烤。”
但在看清已然不必放血的猎物时,彻底愣住了。
四只白色野兔皆是被硬物一类穿脑而亡,约摸是林子中随处可见的碎石子。
手法很利落,也很精准,但看在眼里就有说不出的怪异……
又不是杀人,怎会用如此手法……
“去烤。”终于,万俟向远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皱着眉头吩咐一句,递出装有盐末的瓷瓶。
狡兔三窟的道理他明白,可堵了这边洞口,“吃食”就从另一边逃走的的景象,实在非常……麻烦,他不过是图个省事。
“是。”茫然渐被明晓代替,衍墨识趣地没有揭穿,接过血淋兔子与瓷瓶,寻处空地稍稍清理,遂拿出随身带的火石开始点火。
“啪――啪――”
周围一下子陷入安静,致使火石碰撞声显得尤为刺耳。
支走邱平壑不过是想带人在山里走走,这下倒好,竟比马车中还闷。兀自抱怨着,万俟向远走到块经风雨洗礼得而干净平滑的石头边坐下。
掏空内脏,剥皮去头,衍墨往火堆里续上些干枝,把兔子抹盐穿好架到火苗上方。之后,走到旁边坐着的人跟前,曲膝跪下去,“不敬之举,责罚应当,属下甘愿受罚。”
一句话说的石沉大海,衍墨心里不安油然滋生,无措之下只好将揣测过的全部说进去:“属下非是惧怕责罚。唤邱前辈师父……不过是权宜之计。”
“唤他师父,没有不可。”先否了后面,再处理关键的,“那是怕什么?”
“属下……”一时找不到适宜措辞,衍墨转又沉默下去。
问与不问,答案万俟向远都已知晓,因此等了会儿不见人回话,也就不再等待。带着三分无奈与七分认真,郑重地说道:“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总会有争吵时候。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这话听似平常无奇,可一旦放至死士与主人身份间,便是惊世骇俗到了极致。衍墨怔愣看着地面,半晌都未能消化个中意思。
就算是寻常人家?也会争吵?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分明不是一回事,怎么能相提并论?
“年幼未入寒莞笫保家中之人可是从不争吵?”耐心十足,万俟向远帮着面前的人一点一点去理解。
“不。”争吵常有,且还会闹得好几日不说话……亦步亦趋跟着问话人的思维行进,衍墨答得十分懵懂。
“那便是。”伸手在紧绷着的肩膀上捏捏,万俟向远手指一偏,抬起衍墨下颚。“鹰是要送予安慈和尚的。见你日日在马车里闷得无趣,便唤来给你玩玩。未明真相前,那般反应我自然是……要恼的。”
真正张口结舌,衍墨惊愕地张开嘴,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
语后觉得“恼”字用得不妙,万俟向远又添一笔:“恼了……倒也没什么,过个一时半刻,就算无事了。”
这回倒是明白了,可却不敢接话了。习惯地想要低下头,偏又被纹丝不动的手指拒绝,衍墨心里一下就慌起来。
“衍墨,好好想想。”语气里皆是认真凝重,万俟向远走去火堆边拿过被烤得啪嗒滴油的野兔,凉了凉,才走回去。
规矩不可坏,即便坏了,也绝对不能坏的那么彻底。衍墨低头望着地面,一句话也说不出。
撩起衣摆坐回石头上,万俟向远撕下一只散着阵阵香味的兔子腿,递过去。“起来,吃完之后再想。”
“是……”衍墨接过烤兔腿站起来,嚼蜡一样吃下肚。
“尊卑有别,历来只有仆从服侍主子,没有主子服侍仆从。”也不看闻声停下吞咽的,万俟向远将几近无赖的后半句补全:“兔子非是由你捉回,咽了,便是应许方才的话了。”
衍墨果然震惊,嘴里立刻不再动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十分之为难。
气氛安静过了头,再不制止便会偏离主题,跃到尴尬上去。万俟向远等了会儿不见好转,只得走过去把人圈进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好吃么?”
紧贴后背的温度慢慢带回神志,衍墨闭眼叹口气,如实回答:“是,好吃。”
似乎没能被取悦,万俟向远侧首在好看的侧颈上吮咬个出个铜钱大小的印记。
“如何谢我?”
“嗯……”往另一边侧去脸,衍墨咽下口中东西,半躲半从接受下:“属下以为主人所说……不必言谢。”
“倒是会现学现卖。”午时,饭时。嘴边的再可口,也比不上烤到肉质嫩而不死肥嫩野兔。目的已经达到,万俟向远手臂一松,坐回去专心吃起东西。
――少林寺。
“施主有彰善瘅恶之心,实乃武林幸事。”安慈和尚听闻万俟向远愿暗中协助围剿寒烟教,不由心生感叹。
“老和尚,旁边那个可是我邱平壑的徒弟!既然万俟小子表明立场不掺和到恶人堆里,你可不许召人围剿完寒烟教再去围剿寒莞螅』拔蚁人翟谇巴罚到时若闹得我徒弟没安稳日子过,整个少林寺的和尚都别想过得舒坦!”疯老头不厌其烦地在安慈和尚耳边又嚷嚷一次,生怕说的少了,听的人就当成耳边风。
“纷争祸乱本是越少越好,万俟施主既保证消灭寒烟教后不与整个武林为敌,老衲怎还会做那些?”安慈和尚脸上慈笑不笑,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只是不知万俟施主准备如何说服令尊?”
听此万俟向远笑笑,从容答话:“寒莞笾腥绾未理,在下自有办法。”
笑话,若是靠说服有用,寒烟教又何须众人一同前去围剿?
“那便好。”安慈和尚同样回以微笑,心里其实也明个七八分,问这一话不过是想再确定一遍承诺之人的立场。
掏出个短小竹哨放于嘴边吹响,万俟向远不顾屋里两人满面疑惑,静心坐着等待。
现下的少林寺中,正如他之前所料,因为联手围剿一事已经住进不少门派的掌门人,派人联系定会被有心人盯上或利用。
而且,所知的各种消息,也不宜一次全部全说尽,毕竟参与围剿的不只有少林一派,想要保全寒莞螅“坦诚相见”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