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空间回战国[重生]作者:青鸟的麦穗
第13节
“据孤所知,这几天你府上周围,都有人在暗中监视,晚上怕是也不大妥当。”齐抿王想起早上侍卫统领的禀报,迟疑着说。
“无妨,王上,咱们先去天赐一味,顺着它后面的河道,可直达我府上后花园的湖中。”苏秦又挑好了一小把紫色樱桃,递了过来。
淡月,孤星,灰朦朦的天空,很适合搞事情。
下值后,侍卫统领的车从宫内驰出来,里面坐着齐抿王和苏秦,马车很张狂地直接驶进了天赐一味的后院。王上的侍卫统领很嚣张地在大厅里挑三捡四地点着菜,他两个朋友倒是低调的很,披着披风就进了最贵的包间。
侍卫统领不但是王上面前的宠臣,更是出身于临淄的高门,虽然是第一次来天赐一味,但他不仅恣意张扬,而且从始至终,一直在挑刺。
在第六次在ji蛋里吃出鱼刺后,天赐一味的正主,正沉迷在开发新菜品的大齐天膳司司长,田家的小二十九田味,才终于在伙计们要哭了的哀求中,黑着脸来到这个包间,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懂美味的叼钻客人。
但令伙计们失望的是,老大在推开门后,好久不犯的结巴竟然厉害地只会张着口,直到门被闭上,他们也没听见老大怎么发威,把这位王上面前的恶奴给说趴下。
即便好久没见到王上,也不至于这个表情吧,齐抿王看着见了自己,如同见到鬼似的田味,蛰伏已久的第六感噌地又一下冒出来。
这个田味,心中有事。
“田大人,请坐吧,令兄好吗?”苏秦看着田味,嘴角带笑,但周身却散发着迫人的压力。
田味没入座,这个口条子不利索的人,脑子却还是很清明的。他没思考很久,就恢复了镇静,朝齐抿王跪下,低声说道:“田文不只想杀亲兄弟,还想杀堂兄弟,他的心,野得很,王上还要多加小心,臣明日回家,便从田家分出来,另立门户,望王上恕臣知情不报之罪。”
苏秦站起,一抬手,呼啦,桌子上的碗碟全部倒在了田味的脚下,连同他做得那一道道ji,ng美的菜汤。
“只是知情不报吗?田大人,在田府,是天天被人嘲笑小结巴的日子没过够?还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被人溺到池塘灭了口也不敢吱声的日子没过够?大人两个字,是谁赏给你的?又是谁,把你从田府的脏泥里提拔到齐国官场的高云上去?你这叫忘恩负义,助纣为虐!田大人,一个美食家,如果心灵不再纯粹,他做的菜,还好吃吗?”
站在窗前的齐抿王倒吃了一惊,他是第一次见一直风光紊月的苏秦先生发这么大的火,书生脸色涨红,气得不轻。
田味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哭。
“你是担心供出了田文,即便在孤面前立了功,也会在世人面前留下个卖兄求荣的坏名声吧?”齐抿王看着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的田味,心下一阵伤感。
这个小结巴,他一直觉得是个至纯至灵之人,即便不公开背叛他的家族,那托人示个警总可以吧,但是他,什么也没做。
田味除了磕头,就是哭。
苏秦朝侍卫统领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处理这边的情况,自己则拉着齐抿王,飞快地从窗户跳下,正好落在一艘小船里。
☆、国相大人是个间谍
王上的侍卫统领与天赐一味的老大打起来了,从包间一直打到走廊,全店的小伙计目瞪口呆地进行了围观。
这贵人间,打架也可以抓头发抓脸呀。
苏秦驾着小船,沿着城内河飞速向下,不一会,便到了一大簇野芦苇前。他熟门熟路地扒拉开芦苇,一扇黑色的栅栏门出现在面前。他从腰上摘下一串药匙,打开门,驾着小船冲了进去。
小船到达的地方,齐抿王很熟,苏秦假死的那天,他在这里吃过书生烤的鱼。
青衣剑客站在小岛中央,背着手,嘴角扯起一个了然的笑,看着苏秦先生先下了船,第一时间没和自己打招呼,而是伸手去接后面的他家王上。
“哟,人家可是走在围宫的路上了,这里还在上演君臣相亲相爱的戏码呢。”杨剑阁的毒舌程度,与小花鸟有的一拼。
齐抿王听到此话,瞬间着急起来,他看着王宫方向,那里有他的母后。
“杨兄来去自如,还请速去通告田单将军,请他率ji,ng兵苏府门前候驾。”苏秦看了眼齐抿王,朝杨剑阁拱手道。
青衣剑客也不多话,把一个戏谑十足的眼风丢给苏秦后,用力一跃,脚点湖面,瞬间不见踪影。
苏秦走到火坑前,发现这剑客还挺会享受的,只等人这点空,便烧上了一壶水,还烤上了几只菱角。
“王上,夜里寒,喝点水,吃个菱角吧。”苏秦毫不客气地,把人家剑客的东西据为已有,还殷勤地招呼着自家王上吃。
齐抿王心下有点着急,更有点气恼,这田文,自己对他可是够仁至义尽了,他怎么能反?
“王上莫要着急,来,吃这个,败火。”一只冒着热气的菱角伸到了面前,齐抿王扭头,看到苏秦举着菱角,眼中一片淡然。
这种目光带来的恬静,只有在地府时为数不多的晴空晚上,那高远地、朦胧的、触不可及的月光里,才会有。
他接过了菱角,抬头看向了月亮,淡淡的,清澈又高远,比地府的要漂亮。但现在,他却再也感受不到那种安心了。
“先生博学多才,可知道在天上人间,甚至那地府,人们看到的,可是同一个月亮?”
苏秦听到他的话,也抬头,看了眼那个月亮,回忆片刻,才笑着说:“地府是幽冥所在,月亮是不会照到那里去的。”
月亮不会照到地府,那自己看到的那几次月亮,是什么?
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两人快步走到前几日停靠在湖心岛的小船上,向岸边划去。
田单身着战时盔甲,在看到王上从苏府出来时,忙率领身后的五千ji,ng兵呼啦跪下。
“田将军快快请起,此次诛贼在次,首要任务,务必保护太后安全。”齐抿王扶起田单,沉声下达了命令。
田单站起来,朝身边的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便带领一百黑甲技击飞奔离去。
“先生。”对这位此时应该入土为安的右相大人,田单表现出了一个上过真战场的将军应有的素养,没有惊恐,面上波澜不惊。
苏秦赞赏地点了点头,伸手邀请王上上马先行。
田文选择今天逼宫造反,是挑了个好日子的,过了子时,便是自己的生辰。
五月初五
这个日子,带给童年的自己多少屈辱,今日他就还给这个日子多少荣耀。十二岁以前,他不是被扔到乱葬岗,就是被赶到野兽出没的荒山野岭,世人都知道他是奇人,也许是遭难的天之子,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费尽心机的引导。
靠什么,也不如靠自己的大脑袋。他割下还没咽气的死囚犯腿上的r_ou_,喂给前来啄食自己的巨鹰,在家人悄悄过来察看的时候,他一边往鹰嘴里塞r_ou_,一边亲昵地抱住了它的脖子。
同样的手段,他也用在了猛虎身上,他顺着黄羊的足迹,蹲守在洞x,ue边,每捉到一只黄羊,便投喂给来这里觅食的老虎,所以,在家里人来时,看到老虎在他脚跟下呼呼大睡,旁边,是送给他的一只黄羊腿。
巨鹰遮日,老虎喂食,天之子也。
那个花瓶,有什么资格坐在王座上,论智商,他强过他十倍,论手段,他强过他百倍,论谋略天下,他强过他万倍。
在把王宫完全包围后,他还是谨慎地派人捉拿钟太后,那个花瓶,死忠于他的人还是很多的,他要用他的母后,逼他就范。
他站在大殿中央,望着那个华丽的王座,嘴角禁不住微微翘起,腿也不由自主地向那挪动。
他坐了上去,想到那个花瓶总是支着额头,伸着大长腿的样子,他无意识地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自己也变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王,总是意态阑珊地喝着甜汤,瞪着明亮的黑眼珠,笑着看向一殿的臣子,优雅地进行赏赐,沉声地发布着命令。
外面传来脚步声,嗯,应该是押解钟太后的人到了吧,田文睁开眼睛,在看到来人后,又搓了下眼睛。
“你没看错,是孤。”齐抿王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不知是人还是鬼的苏秦先生,还有那个此刻应该绑了钟太后的达子将军。但现在,被绑的人,是他。
田文还坐在那里,高大深远的王座,显得此刻的他更加短小,在听到齐抿王的话后,他没起身,就那么看着他这位堂弟,哈哈狂笑。
“哈哈哈,花瓶、花瓶、花瓶~~~~~~”,在竭斯里底地笑完后,他再也不用在心里偷偷地骂,直接在这辉煌的大殿上,坐在他的王座上,像个泼皮神棍一样,破口大骂。
在海螺里听他骂了近两年的齐抿王,在听到他这张狂的骂后,没有像苏秦那样气得伸手就伦了个酒壶过去,也没像身边的侍卫那样,唰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他细长好看的手指按在古桐色的长剑上,另一支手放在腰上,身材挺拔清越,面色坚定超然,即便站在大殿之中,王座之下。
他也是王。
“堂兄啊,是孤小看你了,总以为从小你只是善妒,要强,却想不到,你不但杀庶母庶弟,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放过,你配不上急侠好义孟偿君的名号,更玷污了磊落这两个字。”齐抿王看着他,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不屑。
田文看着他,停止了狂笑,一下子从王座上跳了起来,指着他,狠狠道:“急侠好义,哈哈哈,我何尝不想做个真正的侠士,但我能吗?一个婴儿,能有什么错,一出生就被冠上恶灵转世的罪名,丢给鹰,鹰不舍得吃,再丢给老虎,人说虎毒还不食子,那个老家伙,他不但食子,还变着花样地食,他该死,该!”
“那你那些弟弟呢,他们害过你吗?田文,死在你手下的兄弟,到底有多少条冤魂,你心里没数吗?”齐抿王想起去年老国相寿辰时,那满满一屋子的田氏子孙,现在,莫名其妙死掉的,将近一半,心下沉痛,语气也提高了不少。
“哈哈,兄弟,他们把我当兄弟吗?小从到大,他们在背后里,叫过我族长吗?连那些庶子庶孙,背地里都叫我大脑袋,这次起事,若不是把他们的孩子都关起来,早就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吧?”田文捡起苏秦扔过去的酒壶,扬头便向嘴里倒去,却怎么也倒不出一滴酒。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除了你,这个朝堂上有点影响力的,都让我用剑或钱,封了口,我不信,就凭你,怎么可能识破,还把田单从边境调回来,哼。”田文把酒壶一扔,转过脸,面色不再癫狂。
齐抿王示意侍卫,拿了一壶酒递给他。
“太聪明的人,往往太过自负,总想把事情做得天/衣合缝,完美无缺,你的问题,就在这里。”齐抿王看了眼田文,这个正喝酒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不改本色地,仰了仰下巴。
“你的第一次异常,是借楚怀王之死,一力推动合纵攻秦上,本来这也不值得注意,出谋划策,本就是左相份内之事,一时的方略不对,绝对不可能引起别人的怀疑。”齐抿王看到喝酒的人停了下来,大脑袋微微晃动,表明这人在思考。
“但那次的殿议,秦国知道的太快了,斥侯,就在齐国官场的上层。”看到田文扭过头来,一脸讥笑的样子,齐抿王停了下来,给这个人辩护的机会。
“堂弟啊,你这分析,着实太不上道,这水平,与当年在稷下学宫时,没什么长进嘛。”在挖苦完后,看着齐抿王面色带笑,根本没被自己这句话激怒,还一脸期待地等着自己说话,田文喝了口酒,接着说道:
“我家那个老不死的,老将军、上大夫,都有可能是秦国的内应,为什么你就认定是我?我堂堂大齐左相,还能亲自去做间谍不成,看你这笃定的样子,肯定是抓到我府上的人了吧,那又如何,我田文,门客三千,混进几个秦国的斥侯,也说得过去吧,这个罪名,可归不到我身上。”
☆、国相大人是个间谍2
“当然不能,但既然圈定是你的府上,孤便暗地里加强了对左相府的监视,你也别瞪眼,孤当时只是遍撒网,没想着能捕上鱼,还是条大鱼。”齐抿王看着怒气冲冲的田文,轻轻一笑,接着说道:
“你很小心,秦国派来与你接触的间谍,都伪装成你的门客,但天下六国,各国人都有各国人的特点,再好的伪装,总归有露馅的时候,但此时,孤还是愿意相信,你被蒙在鼓里。因为孤想不出有做得对不起你田文,对不起你田家的地方。”
田文扯开嘴角,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表示对齐抿王这种小儿科的煽情,对自己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
“不过,孤倒是小瞧你的志向了,之后借助白凤姑娘的婚约之事,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主张攻秦。此事不成,又转而借燕国农夫种树的小事,借题发挥,目的,便是挑起战事,陷齐国于内外交困之中,必要之时,你也会出去合纵,但要攻的国家,不是秦,而是你的母国,大齐。”齐抿王哭笑道。这人,一点也没有母国意识,上一世如此,这一世,还是如此。
“堂弟啊,你是王上,说话不能凭想像,就凭你说的这些,就断定我是秦国派来的间谍?你有书信上的证据吗?我主张对外攻伐,在这个大争之世,哪里错了?”田文的大脑袋停止了转动,智力恢复了往常。
“哪里都错了,我大齐,怀抱大开,前面左面后面临着四国,后方却无一退路。轻开战事,自讨灭亡,田文,你引来秦军,灭的是齐,不只是我齐王。你从小就自诩聪明,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却看不到呢?”对着毫无悔改之意的田文,齐抿王面色也越来越冷。
“说证据吧,不然,我田文便没罪,来这宫里,只是听说有人刺杀王上和太后,特来护驾而已。至于坐了你的王座,只是童心大发,王上尽可惩罚便是。”田文看到齐抿王迟迟拿不出证据,心下又燃烧起斗志,先脱困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齐国不留爷,天下六国,自有留爷处。
能斗得了巨鹰和猛虎的男人,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证据?哈哈,田国相呀,你不是自己早把它们送给孤了吗?”齐抿王看到了田文眼里一闪而过的y沉,他的心,也随着这点y沉,慢慢变得冰冷。
能斗得了巨鹰和猛虎的男人,是恶魔,这是人间,魔不能留在这里。
田文耸了耸肩膀,绽出一个嘲讽的笑,就凭自己,会送证据给这个花瓶?别说是那些知道此事的兄弟们,就是自家那个老色鬼,还那么愚忠地劝阻自己,说什么当今王上仁义,是最合适的王上。我呸,是儿子亲,还是侄子亲?凡是知情者,他一一杀尽,那个老东西,死有余辜。
“你知道老国相为何要与你争吵吗?难道仅仅是因为看到你与秦国来使勾勾搭搭,意图里应外合的那次密谈?”齐抿王扯起一个嘲讽的笑,看向田文,眼神中,是少有的痛心和凌厉,他举起右手,轻轻朝后一抬。
田文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他那个弟弟,那个儿女还被自己关押着的田家小二十九,双手捧着一个ji,ng美的匣子,走上殿来。
在目光碰到那个匣子的时候,田文的脸色,慢慢透出死灰。
“这是老国相发现的,是你田文与秦王合谋怎么灭我齐国的书信。还平分齐国,哈哈哈,可真是田氏的好子孙呀!”齐抿王从田味手中夺过那个匣子,嘭地一声,摔在了王案前。
田文终于从那张王案上走下来,他跪倒在那个匣子面前,一封封地检查着那些信,口里喃喃自语道:“死老东西,死老东西,临死了,他也没跟我说实话,他从一至终,都没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
“你把他当父亲了吗?老国相笃信天命,在你生时得神灵显示,说你是家族祸根,出于保全全族人的性命,才做出舍子的事情来。但他后来不是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让十四岁的你成为家中族长,大小事情,都由你决,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了?你那些兄弟,无论年纪长你多少,哪个见了你不是恭敬有加,你对他们,又做了什么?不是打压,更是说灭口就灭口。天命当真说的对,你就是恶灵再世,混帐东西。”齐抿王在听到他口出恶言侮辱老国相时,终是忍不住,拔出长剑,上前一步,直指他的咽喉。
田文慢慢地抬起头,环视了大殿一圈。那个达子,满面怒容,瞪着眼,狠不得冲上来撕了他,呵呵,此时后悔上我田文的船了,当初收金银财宝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
当他的目光落在苏秦身上时,他的脸上,浮上一丝古怪的笑,他伸出手,指着苏秦,y森森地笑道:“哈哈,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苏秦先生的手笔吧,哈哈哈。”
苏秦上前一步,拱手对齐抿王劝道:“王上不必动怒,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死法,这个人,值不得你拔王剑。”
齐抿王抽回长剑,缓步走上王座,坐好后,才抬手对苏秦道:“先生请。”
苏秦走到田文面前,笑着拱了拱手,说道:“苏秦先在这里谢过左相大人为我举办的葬礼,太过隆重了,奢华程度竟然超过了您的亲生父亲,这让秦心里很过意不去。但另一方面也好奇,按我俩的交情,何至于此?”说到这里,看到田文转动不停的小眼睛,知道他大概已经明白了不少,便又接着说道:
“左相大人,王上说的对,你对自己的聪明太自负了,老国相的死,你已经掩饰地很好了,何必再画蛇添足,一骨脑地杀了自己那么多兄弟,而且死得,又都那么地合情合理,这不得不令人好奇呀?我也没费什么力,顺藤摸瓜而已。左相啊,如果你的心胸,有你的脑袋这么大。大齐,会产生一段君明臣贤的佳话,齐国王室中,也会诞生配合最好的一对兄弟。但是哎!”苏秦站起来,长叹一声,摇着头。
田文扭头,看向齐抿王,年轻的王用细长的手指支着额头,大长腿随意地伸开,优雅潇洒,贵气天成。
“苏秦,不要太得意,胜负还未定呢。”田文站起来,眯起眼睛,大脑袋里迅速盘算着自己的几招后手。
“好,明日是田国相的生辰,孤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到时候,再决定最后的胜负吧。来人,带田国相先下去。”齐抿王摆摆手,示意侍卫把这人先弄下去。
达子看着被亲兵架下去的田文,又看了眼高座上的王上,扑通跪了下来,涕泪交加,磕头不止。
看着这位将军,齐抿王真有点相信命数了,一个人,无论经历多少世,他的基本品质真得不会有太大改变。达子,上一世,年轻时便跟着田文放黑利子,领军更是只以赏罚来激励手下军士,即便在齐国面临国破时,也还是要求先发财宝,再上战场。
此生,还是如此,田文的两箱珠宝,便买来了他的叛变,连上一世,还不如。
“押下去。”看着软得像一瘫泥的达子,齐抿王别过了眼,他心里越发有点瞧不起这个人。一个将军,可以站着死,绝对不能跪着生。
触子那里还没接到消息,在回归的路上,他到底遇到了什么阻力,田文即然敢公然逼宫,那么,他联系的他国力量,除了秦国,还有其他五国吗?
齐抿王坐在王案上,支着额头,心下有点烦乱。苏秦上前,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道:“王上,不必过于忧心,触子将军那里,应该是发觉了秦军对齐有进攻的动向,才推迟了归国的日期。”
“来人,传田单将军。”齐抿王听了苏秦的话,转头朝侍卫吩咐道。
田文失败的消息被自己严密封锁了,但这也意味着,与他同时起兵的秦国,不知事情的转折,现在,应该从楚地,提兵直指向齐。
触子若遵从自己的命令,回辙国内,会不会遭到秦军从后面发动的袭击,那位古怪的小将军,会灵活应变吗?
“他会的,触子将军拥有优良怪异的家族遗传,他们将兵,从来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胜利对他来说,大于对王上的忠诚,他是个天生的军事天才,放心吧王上。”苏秦边招呼着小宫女给王上温酒,边出声轻言相慰。
田单走了进来,在听清王上的命令后,拱手行礼后,一声不发,转身便走了出去。
苏秦看着田单的背影,笑着对齐抿王说:“与触子相反,这位田单将军,即便你让他到了楚地后原地跑三圈然后再返回,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的,他和他的军队,忠诚的是您。”
齐抿王抿了口苏秦递过来的酒,温热适中,带着丝丝甜味,当半杯酒入胃后,他焦灼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看着苏秦,笑着说:
“先生,看来明日,你给左相大人准备了个不一样的生辰宴啊。”
☆、恶魔有恶魔的死法
“当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死法,蓄养门客三千的侠义孟偿君,他的死,当然要由他们来决定和传播,无关齐国,更不会给齐国造成混乱,让其他国家有可乘之机。”苏秦也端起酒杯,笑着喝下了大半杯。
此时被软禁在太后宫里的田文,在面对着一大桌子山珍海味时,心里是有点得意的,这个花瓶,总想用他的傻仁义,想收服每个人。
哼,这种方法,只限于出身市井小椽的田单,和同样出身不高的苏秦。自己,那可是有名望问鼎王座的王室公子,与那个花瓶一样,也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先祖齐威王的嫡系子孙。这些小恩小惠,比起那个王座,谁会放在眼里。
他心安理得地吃完了晚膳,睡在了柔软的被子里,还做了一晚上的美梦。在梦中,他骄傲地拒绝花瓶王上肯请他继续在齐为左相的建议,率三千门客投了魏国,受到了魏王超规格的接待,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唯一的丞相大人。
被小内侍叫醒时,田文嘴角还带着笑意,在听清小内侍请自己去的地方时,笑意更是扩大。
这花瓶,竟然要在牡丹园为自己举办生辰宴,哈哈哈。
待我从魏国借兵,再一次灭了你,冲着你这傻到姥姥家的纯良劲,就把这个园子,赏给你吧。
花瓶嘛,就应该与花为伍。
左相大人的生辰宴隆重而热烈,太阳还没落山,齐国的各界名流便乘着华丽的马车,再次来到了牡丹园,比起苏秦先生的,这次王上更为铺张,就连田国相那三千门客,都在邀请之内。
花朵似开未开,月亮似圆未圆。
田文的马车到的时候,他的门客都等在门口,看到他下来,一骨脑地上前与他见礼。在一片乌压压的人群中,少了那么几个与他密谋造反的秦国间谍,正春风得意的田文,是看不出来的。
齐抿王早早便到了,听到左相大人来了,竟然站起身,亲自迎下王榻,伸手拉着国相的手,把他安排到了距离王座最近,意味着大齐最尊贵的一个位子上。
出席宴会的一众宾客们,在看到上来的菜品中,直接瞪了眼。平日在家,吃得也够ji,ng致了,但比起这些来,自己原先吃过的,都像乞丐了。
整个宴席上,没有一道菜,是齐国贵族圈里的家常菜,鱼是从没见过的深海鱼,r_ou_是从没见过的火凤r_ou_。
田文看了眼众宾客的神色,面上虽然笑着,但翘起的嘴角,却在诉说着此刻他的得意。
当最后一道鲍鱼上来时,齐抿王举起了杯,笑着看了眼田文,对众宾客道:“诸位,田国相做为孤的堂兄,自小便聪明过人,才华横溢,不但对政事上颇有谋略,就连吃食,也是很有讲究的,就说这鲍鱼,孤就吃得比较糙了,熟了便往嘴里吃的。”
说到这里,齐抿王朝众人笑了下,众人也很捧场地哈哈大笑,这王上,对国相大人可真好,为了抬高他,竟然来了点小自黑。
田文也轻轻摇头,好像对这个王弟的小习性,一幅不敢苟同的样子。
“但田国相是个细心人,他只吃这鲍鱼的中间一点嫩r_ou_,所以每日里国相府里耗费的鲍鱼,竟然比王宫里的还多呢。堂兄啊,您可真是讲究啊,哈哈哈。”齐抿王端着酒杯,爽朗地大笑着,跟田文碰了碰杯。
众人也都捧场的哈哈大笑着,心下里算着,这个吃法,一顿饭,都快要赶上自己一个月的费用了。
“哈哈哈,急侠好义孟偿君,号称与三千门客同食同饮,试问在坐的同门,有哪位,吃过这鲍鱼?”在一片恭维声中,一个面黄的中年汉子站起来,朝着田文,大声怒斥道。
“放肆!”这个叫不上名来的的门客,如此地不会看事,田文压了好几压,考虑到是自己的生辰,才把后面那句拖出去砍了压下去。
“哈哈哈,虚伪,每天吃鲍鱼就吃呗,用得着背地里偷着吃,明面上却与门客一起吃普通的饭食?可见,说什么信义天下,简直污辱了信义这俩字,哼!”中年汉子听到田文的训斥,更加恼怒,看起来也是一个落魄游侠,也不管是人家的生辰,直接开了骂。
田文哪里当众受过这种屈辱,他站起来,从木榻上抓起一个酒壶,狠狠地向那个门客掷去。
酒壶速度很快,中年汉子虽然一闪,但还是被击中了左眼,瞬间,整只左眼,眼眶发青,眼珠发红,眼颊带血。
中年游侠大怒,他气冲冲地跑到田文面前,手指哆嗦了半天,在看到田文高高昂起的下巴时,气得整张脸都发了青。他迅速弯身,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唰地捅进了田文的肚子。
风云突变。
侍卫们呼啦上前,一部分围住了那名中年汉子,大部分围住了齐抿王,王宫的医者也迅速跑上来,替田文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