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作者:南淮北枳
第27节
就算他心机再深重,但比上陈恪,终究阅历差了些。
都说陈恪不狠,但他的不狠仅仅只是针对他所珍而重之的人。
从来不是对外人。
就像护国军内部的惩处与现在陈恪对这批将士的惩处的对比。
略微惩戒与严惩,从来不是一种程度。
可以说他偏心,但这本来就是一种攻心计。
带兵打仗,不是只有谋略就可以了,人心所向也很必要。
墨轩微微皱着眉,心里乱七八糟的。
陈恪刚刚批完堆积的军务,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气,抬眼就看到墨轩走进来。
他反思一下,觉得自己应该要记得关门了。
出于礼貌的,他出声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墨轩深刻的明白其实陈恪也不太想要见他,心里突然多了一分自信,整个人的ji,ng神气质陡变。
陈恪达到自己的目的,伸出右手来指了指旁边的茶座,道:“请。”
墨轩一抖,随着陈恪慢慢过去了。
见着墨轩坐下,他倒了杯茶放在墨轩面前,客气道:“茶不好,聊以润喉。”他停了停话音,随即对外面站着的护卫道:“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进来。”
外面的人答了声是,随即踏进来一只脚伸手将门关上了。
无声又无息。
墨轩回去的时候神色还是淡淡的,跟来时没什么不同,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不算得深厚的胸腔下掩饰着一颗跳动不停的心。
只是因为震撼。
他自觉没有什么立场去为赵均说什么,他也确实没有说,只是问了他一句:“若是上汗对上太和,我们赢面多大?”
陈恪淡漠的看了看他,随即笑笑:“茶,不喝吗?”
墨轩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僵持着不肯喝面前的茶。
说白了,他怕死。
陈恪笑笑,端起他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后又拿了一旁清水将茶杯洗净,重新倒了一杯给他。
这一次没有放,而是端端正正,平平稳稳的端着放在墨轩身前。
墨轩犹豫一秒才接过茶杯,随即接过来轻轻抿了口。
一股甘甜慢慢散开在口腔中,渐渐充斥了心尖。
他忍不住又喝了口。
陈恪没有管他,由着他喝。
见的他放下了手中茶杯,陈恪又给他倒了杯茶,边倒边说:“有些事,就像这杯茶一样,你不亲自品品,又怎会知道他的结果?天下多变数,何谈预计。”
墨轩没有接他的话,陈恪也没有再说,两人各自怀着心思喝茶。
墨轩起身告辞之前,他们没再说过一句话。
就像两座沉默的雕像,静静的对峙着。
陈恪不想去揣测这一次墨轩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背后是谁催动的,面对这个问题,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的给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赵均也很喜欢这个问题,对于一场战争,总要先去揣测一下胜负,仿若这样就可以给自己一个安慰。
有些人觉得能胜时就在战争中尽情享受那个步步为营的过程,就算最后输了,一句只是揣测也可以带过。觉得不能胜利时,作战消极,士不振,又谈何胜利。最后输的一败涂地也有一句这是早已预定的来聊以慰籍。
天方夜谭。
痴人说梦。
而墨轩突然想起来汗拔拓,最近正在蠢蠢欲动的人,他看了看陈恪的表情,突然有点想笑。
后起之秀,为何不能技压四座?
知道墨轩起身告退,陈恪才渐渐回神,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墨轩退出去之前,陈恪突然说:“帮我叫一下赵均,让他过来。”
墨轩脚步一顿,旋即没什么表情的出去了。
他一路慢慢走回去,本来睡着的赵均此时正一脸茫然的坐在床边醒神。
他知道赵均有一点点起床气,但是很小,最大的表现就是他还没有醒神的时候,谁都不要去跟他说话。
但是今天他走到赵均面前,声音淡淡的,道:“陈恪叫你过去。”
赵均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穿鞋走了出去,什么该有的表现都没有。
墨轩保持着那个叫赵均的姿势,背对着渐渐远去的赵均,低头笑了笑。他就知道只要与陈恪有关的事就是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就见本来的起床气都可以没有。
赵均的背影渐渐远去。
被阳光拖出来的影子与墨轩的交融了一会儿,而后分开,就像从来没有交集一样。
赵均走过去时脑中一片混乱,一边想:墨轩怎么会知道陈恪要见他呢?一边又想:他叫我干什么?
怀揣着一路忐忑,他走到了陈恪的门前。
本来直接推门就可以进的房间,突然今天就被拦了下来。
赵均一愣,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陈恪抬手拨开拦在赵均面前的手,道:“你们长点脑子,这是谁,有拦的必要?!”
护卫讪讪放下手,陈恪将赵均直接拉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了。
赵均还没有问陈恪叫他来干嘛,就听见陈恪道:“你为什么一直总是要问我这次的战争会不会胜?”
赵均认真想了想,道:“就是习惯了,也不知道问来干什么。”
陈恪:“……你自己好好想想究竟是为什么?”
赵均点点头,自己到一边想去了。
梁松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恪坐在那里喝茶,赵均站在他的对角冥思苦想。
颇有一种被教导的味道。
陈恪见着他来了,便向他抬抬手,道:“行之那边怎么样了?”
梁松自己坐下,倒了杯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指了指赵均,眼神示意到:怎么了?
陈恪摊手,表示没什么。
梁松的眼神震惊:你这个还叫没什么?!你把他怎么了?
陈恪皱眉:我在你们心里象征着什么?!我能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
梁松:就你这个人,什么不能做?
陈恪:卧槽!!
陈恪叹口气,又问了一遍:“说吧,怎么样了?”
梁松正色起来,道:“行之……没什么问题。”
陈恪嗯了声。
梁松接着道:“他应该构不成威胁。”
“怎么说?”
梁松犹豫下才道:“我去问了问他之前的一些情况,然后又解释了一下,他好像是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圈……现在,可以相信。”
陈恪再次嗯了声,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均,道:“想清楚了?”
赵均点点头,道:“心理安慰吧。感觉不论是怎样的,至少有个底。”
陈恪点点头,最后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让你或者你带领的那个团队膨胀或者泄气……一个好的领导者不需要所谓的猜测。”
赵均没说话。
陈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责怪你的意思,怎么说呢,就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征战不是去按照你所知道的一个仅仅只靠着我觉得才去作战,而是靠着你的信念,不管是为了什么,无分贵贱,没有高低,只是记住你是为了这个信念才去作战的,不论胜负,你总是尽了自己的努力,不管结果如何,可以吗?”
赵均抿紧唇角,道:“好。”
其实他说不清心中这一刻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可以说是很伤心,也可以说是有点欣喜,也可以是纠结。
赵均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来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问陈恪会不会赢这一次次的战争,但是就是想要问。
后来他听了陈恪的话,突然觉得他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是想要一个心理慰藉。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于是他对陈恪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陈恪本来还想要说什么,见他这样,也只好闭嘴了,道:“嗯,好。”
等到赵均出去了,梁松才看着站在原地看着赵均背影的陈恪道:“怎么,心疼?”
陈恪理都不想理他,等到看不见赵均了才收回目光,一下子做在座位上,深深叹口气。
他纠结了好久,才看向坐在一旁悠悠闲闲的喝茶的梁松,有些苦恼的问道:“我的话是不是说重了?”
梁松看他:“哟,怎么,我们陈将军也有这种时候啊?”
陈恪差一点就将自己手上的茶水泼出去了,声音稍微大了些,道:“我说认真的!”
梁松本着局外人的心态对他道:“我觉得没有,而且,小赵均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停了停,而后缓缓道:“你把他保护的太好了。”
陈恪用手捂住头,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梁松也是少有看他这个样子,便道:“其实,有些事情他自己不去体会,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你说的有多么正确,就像是以前我们小的时候,长辈给我们说的东西,我们就算听了,也不会去按照他提醒的来做不是?所以,或许现在他会觉得难过,也许还会抱怨你,但是,到他真正经历的那一刻,他就会明白你的苦心了……陈恪啊,有些时候,该放就放。”
陈恪没说话,继续郁闷着。
梁松试图缓解一下他的心情,于是对他道:“不是,以前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们?”
这时陈恪才抬起头来看着梁松,道:“你们比我大好吗!需要我说!一个个比我不知道很到哪里去了,有脸?!”
梁松觉得自己的好心被狗吃了,于是道:“不是,陈恪,我们理一理……”
窗外阳光明媚,来来往往尽是心情好的兵将们。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体育课愣是把我半条命折腾没了
第66章不好
赵均想了很多,从他遇见陈恪开始的生活,从他与陈恪一行人成为同路之后的生活,有些肆意,有些放纵。
他知道林正他们教他习武是在陈恪的授意下做的,但是他还是很感激。
因为他们在教授他的途中,很多时候自己的门派里都会有事,但是他们全部都推了,或者就算在他们很忙的时候也会专门腾出来时间手把手的不厌其烦的教他。
他在他们这里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善意,他真的很感激。
因为曾经他以为自己会颠沛流离,但最终却是舒适安稳。
如何不感激。
他一路走到了一个小小的茶铺里,明明是个酒铺,随风飘扬的招牌却是清清秀秀的写着:茶铺。
看着是简洁明了。
挂着羊头卖着狗r_ou_。
赵均突然有点想自己母亲酿的桃花酿了,醇厚浓香。
他坐在一张空着的桌子前,道:“小二。”
小二颠颠的过来,殷勤道:“客官要些什么?”
赵均抬头,道:“可有桃花酿?”
小二见着赵均愣了愣,心道:这小公子生的如此好看,怎的看这样子是要借酒消愁。
于是他斟酌着说:“看着小公子尚小,还是少饮些为好。”
赵均点点头,笑的眼睛弯成月牙:“谢谢。”他停了停,继而道:“可我今天有些想家,实在……”
他的话没有说完,也不想说完,小二却懂了,虚虚的朝自己掌嘴,道:“瞧我这脑子,小公子一看不是胡乱喝酒之人。”
赵均见他转身去拿酒了,还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一看就不像乱喝酒的人,于是他趁着等酒的时间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别人看他小了点,不像喝酒的人。
这时,转身去拿酒的小二在拿酒的时候,确是想:“要不就拿温和些的吧,长的这么好,家里人也放心他一个人出来。”
恰巧这时店主叫他,一时慌张间端了旁边的一坛酒。
赵均喝了口酒,烈的他微微皱眉。
不过,酒却是好酒。
那就,勉为其难的喝吧……
太阳西斜的厉害,夜幕降临的飞快,陈恪坐在饭桌前等着赵均。
起初还是满满一大杯水,到后面就连本来冒着滚滚热浓汤都偃旗息鼓了,赵均还没有过来吃饭。
陈恪本来以为赵均只是出去跑步一时没到,也没多注意,及至此时,他才知道,完了,赵均不见了。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四处亮起的火光以及远处黑不见底的黑夜,觉得一种曾经特别熟悉的感觉再次涌进他的心头。
曾经他失去章渊双手的温度的时候,也是如此,心慌又害怕。
他不禁微微晃了晃。
梁松本来隐在暗处,不方便出来,先是看到陈恪猛地站起来,而后又站不住一样晃了晃,他见着四下无人,便直接出来了,声音里有些焦急:“怎么了?”
陈恪摆摆手,问道:“赵均呢?”
梁松愣了愣,道:“不知道。”
陈恪抬脚就朝外边走去,梁松深知拦不住他,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陈恪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找人,自己悄悄的找,他想,总能找回来的。
不需要别人,自己总能找回来的。
此时的赵均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他趴在桌子上,眼中的世界渐渐模糊。
站在他背后的店小二着急的很,毕竟是自己的差错才让这小公子醉的如此厉害。
他站在后边搓手,店家走出来问道:“这么晚了,你还在这里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收拾回家,我妻儿还等着呢!”
小二被逼的没有办法,他也与赵均差不多的年纪,却是常伴在亲人左右,虽是没有这小公子穿的华贵,却是从来没有因为想家而将自己喝的烂醉,躺在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他走过去扶起赵均,轻声问道:“小公子,我们到旁边去坐着吧。”
赵均也没听清到底他说了些什么,却是很顺从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