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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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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阔作者:南淮北枳

第38节

陈恪的拳头紧握忍了又忍,最终道:“把他拖下去。”等上汗拓被拉走之后,他自己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上汗如今驻扎的地方就那么点大,他不信他找不出来,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能找不出来。

傻狗见着他往外走,自己也跟着后面走,想从万千血腥中闻出那个人的味道。

简陋的地牢里两个士兵坐在黑暗里不停的发着抖,看着从小洞里投下来的光亮照着的那个人,突然感觉到森森的寒意。

三天的时间,他们遵守着上汗拓给他们下的命令,不停的对赵均用刑,第一天赵均还有些意识,到了第二天上汗拓过来了一趟用尽力气打了一阵之后,赵均就开始断断续续昏迷不醒,中途他们试过往他身上泼盐水等等办法都没能唤醒他的意识。

刚刚他们趁着一片混乱躲到这里,抖着手去探了探赵均的鼻息,结果他们好像都没感受到。两人对望一眼,不会是死了吧。

两人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人开口道:“反正他看起来都死了,要不我们再加一点,让他死的透点,也算送佛送到西。”

另外一个人犹豫许久:“万一他没死呢?”

提议的人道:“管他呢,要是他没死我们更惨,被抓住了还不定怎么整我们,现在把他弄死他,要是被抓了还能说是上汗拓弄的。”

那个人犹豫许久,最终点点头答应下来。

陈恪推开那扇被草丛挡住的门的时候一股腥味直接刺向他,傻狗闻到之后突然开始对着里面狂叫,要不是余将淋死死的拉着绳子,它可能已经冲进去了。

陈恪眉头深锁,抬脚就走了进去,手中的长剑握的死紧。

林正一直跟在陈恪身边,当他看到那个上汗人将手中的鞭子挥向赵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偏头看着陈恪的脸,以至于他多年之后还是能忆起陈恪当时的表情。

愤怒中带着数不清的疼痛,像痛极的人那样,瞬间苍白了脸色。

士兵的鞭子最终没有落到赵均身上,半路上一柄飞刀将鞭子断成两段,惊醒了脸上狰狞的上汗人。

他们急急忙忙的跪下,带着从小被训练出来的奴性,深刻,沉重。

陈恪看都没看他们,自己走到刑架面前,抖着手想把套着赵均手腕的绳子解开。试了无数次,都只能看着它好好的束缚着他的赵均。

梁松看不下去,微红着眼睛走上去将绳子割开,他倒下来的时候陈恪差点接不住,抖着将赵均已经被血染透的头发拨开,露出那张苍白的脸。

他张了张口,好几次才发出声:“骆歧泽!”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哽咽。

骆歧泽慌不迭的上去探了探赵均的鼻息,而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在!还在!快抱出去!”

陈恪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打横抱起赵均就往外快步走出去。

不停的颠簸重新带裂了伤口,喷涌而出的血液顺着手臂流到指尖,重重滴落在土地上。

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彻底消失。

一路上都有人看着他们经过,也看见了陈恪通红的眼眶与眼泪,却无人议论。

骆歧泽小心翼翼的剪开赵均的衣服的时候,入眼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背上还好,前面简直不忍心看下去。

众人怕陈恪看到会情绪起伏,让他出去等着,陈恪站在旁边摇摇头,声音沙哑:“不了,我陪陪他。”

众人转头看骆歧泽,骆歧泽摇摇头:“他留在这里也好,帮我打打下手。”

本来傻狗也闹着不出去,余将淋好说歹说才将他拉出去,说到最后,自己都泣不成声。

故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会好起来的,有这么多人看着他呢。”

期间赵均迷迷糊糊醒过来一次,看着摇曳的烛火与眼前的人突然笑了,显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并不好看。

陈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乖,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赵均看着他,又像没有看到他,只是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为我……为我……山河而战……那么久了……我还……记着……记着……怕我……怕我自己……忘了……陈……恪啊”

他还没说完又挣扎了下,似乎是疼,后来又再次昏睡过去。

陈恪却僵在原地,原本已经沉静下去的眼眶再次模糊,他低声道:“我记得,我记得……”

话至哽咽,他竟再无法续话。

他像个傻子一样一遍遍重复着,骆歧泽擦了擦眼角,起身抱了抱陈恪,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算作安慰。

赵均醒来是个艳阳天,他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慢慢睁开眼,看到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他笑:“早。”

不知早晚,却醒来就看到你,才能算作一天的开始。

这么些年,他看了很多,经历了很多,也渐渐真的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

他想守住的,就是他想要的。

那么清晰明了。

陈恪一僵,缓缓转过身来:“早。”

早,是万物复苏。

早,是清晨初露。

早,是雏鸟啼叫。

早,是心仪之人。

陈恪本来还想说什么,恰巧余将淋这个时候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看到赵均睁开的眼睛,盆子啪嗒打翻在地,自己冲过去将赵均一把抱住,鼻涕眼泪全抹在赵均身上。

赵均愣了愣,笑着回抱她。

原本走在余将淋背后的故谈一个不注意踩着地上的水,防不胜防的摔了一跤,而后大叫:“余将淋?!!”

余将淋哪里管他,自己霸着赵均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这里问问那里问问,搞的赵均莫名脸红。

余将淋不管,还是自己抱着他。

用尽了气力。

陈恪站在一旁看着被越来越多的人围起来的赵均,突然笑了。

开怀而自在。

赵均勉强坐在窗边,将帘子掀开来,看着窗外道:“这条路我走了三遍了,一遍是第一次跟着你们去京城,那时我也是坐的马车,没有来得及看看路上的景色。第二遍的时候,我跟着你们一起去拦住上汗,那一次,马蹄太快,我来不及看轻路上的景色。而现在,是第三次,刚刚进入夏天,时候尚早,我还是跟着你们一起,可是我看到了这路上的景色。”

他概括的太快,寥寥几句仿佛概括了他这些年的生活,匆匆而来,缓缓而归。

赵均伸手摘了一枝花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接着说:“然后我发现挺好看的。”

余将淋拍拍他的头:“一天到晚想的多。”

赵均撇嘴:“我这个不叫想的多,只是善于观察生活……噫,上汗拓最后怎么样了?”

余将淋一顿,转头看着陈恪。陈恪笑笑:“死了。”

赵均哦了一声,没有追问的欲望。

事实上当赵均的伤口被处理好了之后,陈恪就唤人将上汗拓押过来,问他:“赵均呢?还记得吗?”

上汗拓笑:“他还在啊,真是可惜还没死。”

陈恪笑着走到他身边:“对啊,真是可惜你还没死。”

上汗拓扬了扬眉:“怎么,你要为了那个小杂种杀我?”

陈恪抽出自己腰间别着的匕首,道:“你再说一遍。”

上汗拓道:“难道不是?害死了我辰儿,最后还害死了我整个国家,他可真是好样的啊,一个天生的狗杂种,还要养只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余将淋拍了桌子:“上汗拓!”

陈恪抿紧嘴唇:“是吗?”

上汗拓还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记得最后记得的一句话:“他那种肮脏的东西就不配留在这个世界上……”

抬手杀了他这件事没人反驳,也没人议论。做了就做了,甚至觉得本该如此。

赵均就算千不该万不该,他都不该被他人侮辱。

他们放在手心里的人,怎么忍得下别人的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点点了

第98章坦白

几日行军,赵均趁着天光好,下了马车到路上走走。

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见着一只黑的不行的狗向他飞奔而来,两只耳朵迎着风往后飞扬。及至它快要扑到赵均身上的时候,赵均飞快的往旁边一闪,指着狗道:“那么脏,别挨着我。”

傻狗委屈巴巴的看着它,咬着他的衣摆轻轻往外拉似图挽回,赵均理都不理:“不行。”

它又巴巴地走到赵均前面躺下,露出自己柔软的肚子,小声的呜呜叫着。赵均撇撇嘴,眼神示意:“你已经失去我了。”

原本守着赵均的侍卫停在据他几步远的地方看着,眼中由原本的冷漠变了淡淡的笑意。

陈恪他们一回来没见着赵均还有些心急,一转眼却见一人一狗正在表演一出打戏,也没去打扰,站在远处看着。

侍卫见着自家将军还有他的亲卫都站那儿了,好像也没自己多少事儿了,便自觉下去了。

赵均抬眼看着远处有个池塘,冲着池塘扬扬头:“自己去洗。”

傻狗知道自己不洗干净可能就再也摸不到自己主人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池塘那里挪。赵均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快去!”

傻狗大声地叫了一声,而后朝着池塘飞奔而去,不多时又甩着身上的水珠,等着太阳蒸干后毫不犹豫的朝着赵均扑过来。

赵均身上的伤还刚刚开始愈合,身上也没多少力气,这只半人高的大狗全力一扑,他虽然顺利接到,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陈恪及时上前扶了一把,好歹没让赵均倒下去。

傻狗扑也扑完了,又自己下来,围着赵均四处打转,时不时将他绊一脚,自己玩的好不热闹。

余将淋道:“不是我说,你没醒过来之前也没见他闹的这么厉害。”

赵均笑:“烦死了,天天都非要这样来一次。”

余将淋作为一个爱狗人士表示嫉妒,问道:“可以摸它肚子吗?”

赵均点点头,把自己包了纱布的手往外一伸。还在欢腾的狗瞥见这个熟悉的动作顺势一趟,巴巴的将自己的肚子露出来,不停的哈着气。

当余将淋意图将自己的手放到傻狗的肚子上的时候,傻狗直接弹起来,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余将淋,而后委屈的回头看着赵均。

赵均无奈,自己蹲下来,一边顺毛一边说好话。

狗装腔作势的愤怒一段时间又欢天喜地的围着赵均转。

他也懒得站起来了,干脆坐在那里,伸直腿,狗坐在他旁边陪着他坐着。

余将淋他们看这架势便便众人使了个眼神,片刻后借着有事都走了,留下陈恪与他。

陈恪看着前方不远处向前行军的大军,也在赵均身边坐下,原本傻狗还有些排斥,到陈恪这里转了一圈闻了闻,直接坐到了陈恪腿上,不可一世。

陈恪原本开阔的视野瞬间变得只剩一头飘逸的雪白的狗毛。

赵均笑:“哎,看来它挺喜欢你呀。”

陈恪摸摸狗头,轻轻应了句嗯。

赵均停了停,问他:“黄二牛呢?”

陈恪转头看他:“你想见他。”

赵均:“不想。”

陈恪:“……”

赵均看向陈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随意处置,不用管我,实在不想看到他。”

陈恪叹气:“行吧……”他犹豫一会最终还是问道:“你……以后想做什么?”

赵均转头,眼中突然带了一丝看不清的情绪,一闪而逝,他摇摇头:“不知道,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吧。”

陈恪喉头微动,想说什么,刚刚开口一个“我”字就被来人打断:“将军,到京城了。”

陈恪:“……”早不到晚不到的……

于是他站起来,拍拍傻狗的头,又将赵均拉起来,送他到了马车上之后,道:“我先去看看,你应该会得到一份惊喜。”

赵均偏头:“嗯?”

陈恪故意卖了个关子:“等着吧。到时候叫你。”

赵均:“……拜拜。”

陈恪失笑,转身骑着马往前飞奔而去,带起一片尘沙。

还是那套老规矩,只是这一次赵均还没准备好就被陈恪拉下了马车,而后道:“过来啊,接受一下膜拜。”

经久不变的东西便是随大流。原本一直在嘲讽赵均的人民经过顾致还有陈恪两人联手澄清之后,风向一时逆转,人人赞颂。

赵均一边走一边对陈恪道:“突然特别唏嘘。”

陈恪笑笑:“都是这样的,很多人做的最多的就是附和。”

赵均看他:“我知道,但是真的落差好大呀。”

陈恪拍拍他,虚虚扶着他往前走,纱布包裹下的手微微弯着。

这一次虽然是护国军打败了上汗,但是这一次护国军的损失也是很大的。

赵均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一只手把着陈恪的手臂,原本握得松松的手随着行走距离的不断变长开始渐渐收紧了力道,陈恪也感觉到了,原本只是虚虚的扶着赵均的手突然加了力道,将赵均的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赵均身体僵了僵,从始至终,他握着陈恪的手也没松开过。

进京面圣时没在朝堂上,反倒是直接去了御书房。

夏天的书房四处通着风,吹起的纱帐带起一阵阵熏香的味道。

陈恪没什么形象的倚着站在那里,赵均被安排坐着,顾致就坐在地毯上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好久之后,陈恪终于很不耐烦的说了句:“看够了没?我还能给你看出多花来?”

顾致:“……不是,我好歹是个皇帝,好歹留点面子。”

陈恪:“哟,你在我这里还有面子这个东西啊,我怎么看不到呢?”

顾致:“……”他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他转头看着安安静静的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赵均:“赵均啊,辛苦了。”

赵均只是笑笑:“无妨。”

顾致:“……”这个天怎么就总觉得聊不下去了呢……他站起来还是很官方的走了个流程,停下来一会儿之后突然就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慎苛!你今年马上就要二十五了,是该考虑考虑了……”

陈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赵均站起来,他急忙过去扶着,却听见赵均缓缓道:“既然皇上要与将军谈写私事,我就先下去了。”

顾致想了想,点点头:“也好,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久坐,让华公公带你去侧厅休息一会儿。”随即唤来华公公,道:“送赵小将军到侧厅去休息。”

华公公应下来,扶着赵均往外走,赵均不动声色的躲过华公公的手,自己往外走。

华公公也不勉强,走在他身后一点点。

赵均离开之前停到顾致问他:“什么时候考虑娶妻这个问题?我这里有几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陈恪打断道:“不用你……我已有心仪之人。”

顾致瞬间被勾起兴趣:“谁?!!”

赵均没听到回答,只听见一声沉重的关门的声音。

他随着华公公到了侧厅,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突然将自己蜷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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