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队长垂下头:“不见面的话,能写信吗?”
“一周最多两次。”我竖起手指晃了晃:“信纸大小不能超过手掌。”
斥候队长立刻拿出一根空心细针收在袖子里。那是书写微缩密文信的用具,写出来的每个字比蚂蚁还小。
“摄政大人,有句话我不得不问。”斥候队长放下勺子,认真直视我的眼睛:“您什么时候向伯爵大人直抒心意?”
我摇摇头:“主动示爱这种事,太难为情。我好紧张。”
“您之前亲手用瓦片把谋杀犯割成四百片时都没紧张过,没出一滴汗。”斥候队长说:“直接一点!”
我反驳斥候队长:“最后一百片是你帮我割的!反正我不会主动向亚伦表白。”
万一他拒绝呢?万一他生气呢?万一他觉得我在开玩笑呢?万一风太大没听清要我再说一次呢?变数太大了。
“那您对我和沙维是否产生了嫉妒?”斥候队长冷不丁的问:“摄政大人,我非常了解您的心理。”
“我怎么会嫉妒最忠诚的属下得到幸福呢?”我勉强挤出笑容,直到两颊肌r_ou_阵阵发酸:“到时候还会送你一份大礼傍身。”
斥候队长盯着我看了一阵,最后松了口气:“摄政大人,您对我真好。”
成功骗过斥候队长,证明我的撒谎技术又提升了。凯文对谎言极为敏感,审讯时总是能挑选出针对谎言最有效的刑具。
事不宜迟,次日清晨我带着格蕾丝来到亚伦的会客室,政事由理查德暂时代理。
亚伦的身体在蘑菇汤秘方下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随意下床走动。按照骑士接见女性的礼仪,他换上庄重的丝缎长袍和镶满宝石的金发冠,端正的坐在王座中。
格蕾丝跟在我的身后,不时好奇的左右张望。我咳了一声,格蕾丝才提起丝织长裙的裙裾,向亚伦笨拙的行礼:“愿,愿上帝保佑您!”
“别紧张,格蕾丝女士。”亚伦温和的向她抬了抬手:“您换上裙子之后也十分美丽。”
格蕾丝羞涩的别过脸去,并不回答亚伦的话。
“格蕾丝女士很仰慕您。”我说:“她愿意为您献出生命。当然,我也是。”
亚伦在胸前画起十字:“您是圣人派遣来拯救我们的少女。可是,教廷并不乐意让您率领军队。”
格蕾丝简短的回答亚伦:“我知道。”她顿了顿:“摄政大人懂得很多秘密的技巧,他简直是一位死亡天使——”
“我没让你说这句!”我小声的提醒格蕾丝:“这听起来根本不是夸奖!“
亚伦却因为这句话露出了微笑:“有时候我也觉得约翰像巫师一样神奇。”
“第一课,提防你身边的人。”我满脸通红的打断了亚伦:“暗杀无处不在,危险随时都潜伏在您身边。”
亚伦温柔的说:“有您在,我就放心了。”
“我也没您描述得那么厉害。”我结结巴巴的说。
就在这时,沙维带着一名骑士侍从打扮的格蕾丝出现在会客厅门前:“伯爵大人,格蕾丝女士到了——”
“你是谁!”沙维和男装的格蕾丝指着我身边穿着长裙的“格蕾丝”,异口同声的大喊:“巫术!这肯定是个魔鬼!”
女装的格蕾丝表情镇定:“将军,您身边那个是冒牌货。”
“胡说!我才是真的!”男装的格蕾丝从腰间拔出长剑:“杀了你!”
亚伦从王座上站起来:“住手!”
沙维按住男装格蕾丝的手腕:“你不能在伯爵大人面前拔剑!”他走到女装格蕾丝的面前,低头仔细的望着她的脸:“让我来辨别。”
女装格蕾丝突然以斥候队长的声音笑起来:“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女装格蕾丝揭下头上的金色假发,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恢复了斥候队长的五官,与此同时,他的身高也恢复了,过短的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小腿。
“凯文?”沙维连退好几步:“你吓到我了!”
“凯文爵士擅长用面糊塑造五官,他柔软的骨骼能暂时改变身高。”我得意的说:“模仿神态声音更是难不倒他。”
斥候队长撩起裙摆:“宽大的裙子下面看不到弯曲的膝盖。”
沙维若有所思:“你原来这么厉害,凯文。不如你今晚扮成其他人来试试——”
斥候队长正要开口,我斜视着他,故意清了清嗓子。
“还是不了。”斥候队长失望的说:“我今晚要帮摄政大人收拾房间。”
沙维继续发问:“你只是摄政大人的贴身男仆,为什么要学这些技巧?对铺床梳头有帮助吗?”
“摄政大人喜欢看我表演独角戏。”斥候队长突然换上沙维的低沉男声:“别问那么多!”
格蕾丝终于忍不住发话:“我不是来看你们无所事事的!我没这么多时间浪费在无聊的消遣上。”
“课程马上开始。”我对格蕾丝露出微笑:“单人特训。”
第68章
斥候们抬出一张长桌,桌上摆着我从文森特市带来的各种物品。
“下毒是暗杀中最常见的一种手法。”我拿起一只银酒壶递给格蕾丝:“你可以检查下这酒壶。”
格蕾丝接过酒壶,惊讶的说:“这酒壶比我家煮猪食的锅还重!”
“……下次请换个好点的比喻。”我示意格蕾丝打开壶盖:“对着阳光瞧瞧里面。”
格蕾丝看了半天,把酒壶还给我:“里面什么都没有。”
“别卖关子了!”沙维不耐烦的说:“无非是藏毒药的暗格之类的东西。”
我冷笑一声:“稍微有经验的间谍总管都会细致检查酒具,暗格或者夹层早就不流行了。”我将酒壶里装满葡萄酒,又拿起一瓶毒液沿着壶口倒进酒中。
“摄政大人下毒的手法还是这么娴熟。”斥候队长赞叹着。
沙维疑惑起来:“凯文你怎么看出来下毒手法的?你还懂得这些?”
“别问这么多!”斥候队长把头扭到一边:“否则就不理你了。”
我用酒壶倒了两杯酒,把第一杯递给斥候队长:“喝下去。”
“摄政大人,你想做什么!”沙维愤怒的咆哮着:“凯文,千万别听他的话!”
斥候队长毫不犹豫的将酒一饮而尽,向我屈膝行礼:“感谢您的招待,摄政大人。”他朝沙维露出微笑:“摄政大人才舍不得毒死我。”
“要是你继续让我嫉妒,可就说不准了。”我默默的想着,同时用银胸针在第二杯酒里轻轻划过。
针尖立刻变得像夜色一样黑,我用丝帕缓缓的擦拭起银胸针:“这杯酒可以毒死两头牛。”
“……我的上帝,您是怎么办到的?”亚伦难以置信的走到我面前:“明明是同一只酒壶倒出来的酒!”
我漫不经心的说:“全靠手指的掌握。这种粘稠的毒液溶解性很低,会贴着壶壁慢慢沉到底部。通过手指的颤动,再计算好毒液的扩散情况,就能在ji,ng确的时间内倒出有毒和无毒的酒。”
“防不胜防。”斥候队长说:“第一杯酒都是给试毒者喝的。”
亚伦盯着第二杯酒:“约翰,你比巫师还可怕。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
“我永远不会是您的敌人。”我羞涩的低下头:“何况这只是很普通的下毒技巧。只需要多找几名侍膳者就行了。以及,我现在已经不会拷打犯人了。”
亚伦温柔的抱住我:“感谢您对我做出的保护。您能改变原本残酷的行为,我真高兴。”
我顺势靠在亚伦的胸口上:“我也很高兴听到您这么说。”
因为现在所有的拷打都由副队长负责。他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非常多,偶尔加入别出心裁的原创拷问方式。
格蕾丝向后退去:“我绝对不会学习这种卑劣的暗杀手段!太恶毒了!上帝会惩罚你们。”
“我也没指望你能学习下毒。”我说:“要农村丫头心算毒液溶解效果,太难为你了。”
斥候队长把一只人偶抱到亚伦面前:“伯爵大人,这才是适合格蕾丝女士的教育器具。”
人偶的脖子部位用金属铸造着颈椎关节,外部包了一圈柔软的棉垫。
我指着人偶对格蕾丝说:“扭开它的脖子。”
格蕾丝得意起来:“这根本难不倒我。”她伸出手,轻而易举的将金属关节拧开:“圣人赐我神力!”
“这种事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我面无表情的拿起另一只刻着心形花样的小瓶:“只有力量是不行的。现在,脱光衣服,再喝下这瓶媚药,等药性发作后一边背诵《圣经》一边在人偶面前跳舞,再拧断人偶的脖子。”
格蕾丝差点跳起来:“我不可能这么做!我是服侍上帝的修女,任何男性都不能看到我的身体!”
“暗杀会在任何时候发生。”我说:“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尤其是女性刺客,得手的机会无非是靠——”
斥候队长突然打断我的话:“摄政大人,我觉得格蕾丝女士对于男性的魅力有所欠缺。她个子太高,身材平板,脸庞轮廓有点深。”他考虑了几秒钟,才小声的说:“我之前扮成她的样子去菜市场买菜,同时利用各种甜言蜜语引诱。结果男性商贩都不愿意给我算便宜点,反而是卖水果的小姑娘多送了我两个橘子。”
格蕾丝像沙维一样不顾形象的大吼:“太过分了,以后不准再假扮我!”
“女士,我没有恶意。”斥候队长充满歉意:“只是想试试伪装效果。扮演一个陌生人是最容易的。”
“凯文你懂得真多。”沙维再度震惊:“你真的只是管家吗?”
斥候队长面不改色的撒谎:“我还兼职买菜。”
“等到军营之后,会有很多骑士扈从服侍你的,完全不用劳作。”沙维说:“全是健壮年轻的扈从。”
我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格蕾丝女士,请仔细阅读这本波斯小说。”
格蕾丝翻了两页就满脸通红:“邪恶堕落的异教徒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一名神圣的祭司,却被异教君主掠入后宫。请用暗杀者的角度评价它,再用红笔标注出主角能实施暗杀机会及应该使用的手法,明天早晨我会检查。”我认真的说:“给个提示,标准答案一共有六十七处,而凯文爵士的成绩是六十六处。”
沙维脱口而出:“凯文你还读这种东西——”
斥候队长尴尬的望着脚尖:“摄政大人让我给他念睡前故事。”
亚伦微笑起来:“我也在睡前看过它,却发现根本睡不着了。”
我正准备和亚伦探讨“为什么睡不着”,飞奔通报的副队长打断了这一切。
副队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摄政大人,我们发现维京人的宿营地了。他们在一处孤岛上扎营,还织网打鱼……”
“突袭!”我兴奋的说:“叫大家穿上黑衣,带上涂黑的毒箭!”
副队长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我们的人被他们的首领哈夫丹发现了。”
“白痴!”我冲到副队长面前,用波斯小说使劲砸他的头:“你是怎么做事的?队长不在就变笨了!”
副队长躲闪着,亚伦从背后抓住了我的手。
亚伦拿过我手里的厚书:“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哈夫丹对斥候很好,以礼相待把我们送了回去。”副队长战战兢兢的说:“他还给我这封信。”
我拆开信封上的火漆印,两张ji,ng致的信纸从里面滑了出来。
亚伦捡起其中一张:“哈夫丹在信上说想请我和您一同进餐,约翰先生。”
而我手中的另一张信纸却是由拉格纳写给附近领主的。拉格纳在信件中表示唯一的目标只是格拉摩根,威胁其他领主禁止出兵援助。
“维京人想孤立格拉摩根。”我揉捏着信纸:“但是哈夫丹把这封信转送给我们,有什么目的?”
亚伦继续读下去:“哈夫丹想和我们议和。”
我哼了一声:“天真,我不会同意的。”
“我觉得可行。”亚伦把信纸递给我:“看看这封信的落款。”
信纸的末尾赫然画着十字架的图案,以歪歪扭扭的拉丁语写着“蒙圣人之福”。信中哈夫丹请求议和的措辞礼貌而谨慎,和拉格纳咄咄逼人的语气完全不同。
“上帝。”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维京首领什么时候变成文化人了?”
亚伦说:“他约我们在那片森林中见面。最多只带三名随从,遵守宾客盟约。”
“如果真的要那样做,那我要沙维将军,凯文,和格蕾丝女士当随从,以防万一。”我依然有些不信任维京海盗:“格拉摩根最厉害的三个人。”
第69章
按照信上的要求,我们对外宣布将亲自向最近的领主求援,将会面的事情完全保密。这段时间由理查德代理政务。
哈夫丹约定的地点在一处幽静的山谷中。为了避免泄露踪迹,我忍痛放弃了舒适的马车,所携带的出行用具也很少。
沿着小河行走在谷地中,迎面吹来带有清新森林气息的微风。夏日即将过去,树木的枝叶变成浓厚的深绿,野花像是要燃烧最后的生命般纷纷盛放,鸟雀和夏蝉也扬起嗓子鸣叫。
我沉醉于这样美丽的场景,几乎想立刻写一首五步抑扬格的诗来赞颂它。我对身旁的亚伦小声的说:“伯爵大人想听我作诗吗?”
“我迫不及待的想听到。”亚伦目光中满是期盼:“您读过很多书。”
“绿树,音符,鸟雀栖息在林木——”我一边思索一边吟诵起来。
沙维的喘息声打破了我的灵感,刚刚构思出的开头化为泡影。
我不满的转过头看着身后:“你们太吵了!”
沙维费力的推着一辆堆满各种用具的手推车走在最后,大口喘着粗气,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斥候队长握着一束鲜艳的野花,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沙维。穿着男装的格蕾丝则两手空空走在最前,不时伸手帮沙维拖一把手推车。
“格蕾丝女士,这种事交给将军就行了。”我微笑着招呼她:“淑女不需要做粗活。”
沙维两臂爆出青筋,咬紧牙关将手推车往斜坡上推:“摄政大人说得没错……我没问题的!”
斥候队长想要去帮沙维,我叫住他:“你的任务是保管好这束花!我要把它带回城堡,少一片花瓣都不行。”
“摄政大人,将军他很辛苦。”斥候队长神情担忧,语气却隐隐兴奋:“流了这么多汗水,我都能看到他的身体轮廓了。”
我耸耸肩膀:“凯文,这次带的东西已经很少了。因为你的关系,我很体谅将军。”
在出行前,我仔细检查过清单,筛选掉许多不必要携带的物品轻装上阵,最后只带了九十二件东西,一辆手推车就能装下。
亚伦身体尚在恢复中,斥候队长干粗活我会心疼,格蕾丝只是一位少女,这份重任自然交给了沙维。
“我还是认为金烛台有点多余。”斥候队长小心翼翼的说:“现在是白天。那个东西可沉了,您还带了整整六个。”
我轻描淡写的说:“那是一整套烛台,没有单独摆一只的道理。何况又不是你负责搬运。”
斥候队长咬着嘴唇:“看到将军这个样子,我比他还难受。”
“约定的地点就在那里!”亚伦指着小河尽头的一间小木屋。
和信件描述得一样,屋前cha着一面崭新的红白条纹旗帜,秘密会议的暗号。
两名高大的维京人站在门口,他们手中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亚伦走到他们面前,微微弯腰行礼:“我是应邀而来的格拉摩根伯爵。”
我和斥候队长紧张的站在亚伦身后,随时预备应付突发情况。
从屋中走出一名身着白色长袍的金发青年,正是那天在码头上出现的维京将领。他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我是南岛酋长哈夫丹。很高兴见到您,伯爵。”
格蕾丝戒备的拔出腰间的短剑:“是你!”
“我一直想对您的仁慈表达感谢之情。”哈夫丹向格蕾丝斯文的鞠躬:“您简直就像驾驭极光的女武神。”
我向前走了一步:“用异教徒的女神来比喻一位修女可不是友好的行为,哈夫丹酋长。”
“约翰先生,别这么敏感。”亚伦温柔的说:“他没有恶意。”
哈夫丹突然畏惧起来:“你原来就是文森特市的约翰?我听说过您活生生咬下大祭司的r_ou_!大祭司因此做了一段时间噩梦。”
“我还能让他一生都被噩梦纠缠。”我微笑起来:“随时都想付诸实施。”
哈夫丹顿了顿:“伯爵,我在此请求您给予我们面包和盐。”他目光游移,声音发颤:“神圣的宾客权利。”
——哈夫丹竟然如此不信任我!我不会蠢到在宴席上动手,至少要等他们走出封地的边境后再暗杀,不然亚伦肯定会不高兴。
亚伦诚恳的说:“对于客人,自然要给予面包与盐。”
斥候队长从手推车中翻出一只描金木盒,盒内的缎垫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个纯银调料罐。斥候队长将雕刻成天鹅的银盐罐和一块白面包交到哈夫丹手中,又恭敬的退下。
哈夫丹这才松了口气:“请进,我的随从们正在生火准备食物。”
“怎么能让客人准备宴席呢?”亚伦加重“客人”这个称谓:“我们是格拉摩根的主人,应该殷勤招待您。约翰先生早就准备好了食物,他家里的厨子是整个格拉摩根最优秀的。”
第1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