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领主大人不可能对密谋一窍不通作者:翡冷翠笑笑生
第24节
“留下。”我指着一卷织着鸢尾花的蓝色丝绸:“下周城市花园有鸢尾花宴会,正好做新衣服。”
“不要。”我挥手让捧着深棕色丝绸的船员从我面前走开:“这卷绸子太朴素了。”
“留下。”我抚摸起船员捧过来的一卷浅紫色暗纹丝绸,示意书记官记下我的要求:“送到裁缝那里,让他们用金线绣上重瓣玫瑰的花样,花蕊则换成银线。”
为领主筛选衣料是封臣的职责,我的领主大人没有时间去从上百卷的丝绸里逐一挑选。幸好我的品味和他基本一致……上次我的副手自告奋勇的选出大堆颜色暗沉的衣料之后就被领主严厉的惩罚了。
只有六卷丝绸被淘汰掉,剩下的九十多卷丝绸都由船员们搬进约翰市长的库房。随后,每卷丝绸都会被剪掉一小段,装订在册子里给市长过目。市长挑好料子之后,立刻由裁缝进行制作,他只需要等待成衣。
约翰市长的时间很宝贵,封地上贡的宝石和衣料都需要进一步加工之后才能使用,这就是封臣的责任——为宝石挑选合适的镶嵌材质,把衣料做成漂亮衣服。
雅各耐心的等到所有的丝绸都放好之后,把一只珠宝盒递到我的面前:“这是最大的惊喜。”
我打开盒子,盒中的黑色缎垫上放着一枚尖锐的黄金镜子碎片,镜子的表面似乎有层层波纹流动。
“一块破镜子?”我合上盒盖:“这也算惊喜?”
“这是传说中某个邪恶王后的魔镜碎片。”雅各诡异的笑着:“完整的魔镜可以回答所有的问题,而魔镜碎片能回答特定的问题。”
“真的?”我重新打开盒盖,对镜子碎片发问:“魔镜,告诉我谁是格拉摩根最美的人?”
镜面像被风吹过的湖水一样泛起金色涟漪,随后浮现出一个叉号。
“十字架?难道是堂区主教?”我有点不高兴:“那个穿黑袍的家伙哪点美丽了?”
“这符号代表魔镜不知道。”雅各有点惋惜的说:“毕竟只是碎片。它的魔力有限,请不要问太多的问题。”
“你问过魔镜什么问题?”我一边问雅各一边打量魔镜,打算马上把镜子送到市长那里去。
雅各咳了一声:“投资方向和恋爱运程。前者不明朗,后者表述模糊。”
“……那这面镜子有什么用!”我没好气的说:“难道问早餐吃了什么吗?”
魔镜表面再度浮现涟漪,拼出“奶油甜甜圈”“蓝莓糖”“杏仁脆饼”等字样。我倒抽一口冷气,镜子竟然全部说对了。
换好正装,我吩咐侍从套好马车前往文森特市官邸。我的领主住在广场边那座有红色尖顶的豪华石头房子里,从他卧室窗口正好能看到广场上的处刑示众装置。
马车在乡间道路上平稳前进,直到车轮碾到一小堆和道路颜色差不多的碎石。那些碎石让马车颠簸起来,重重翻倒在地。驾车的副队长也从车座上摔了下去。
当马车倾斜时,我已经做好了对策。首先抓紧身下座椅,用柔软的靠枕保护好脖子,再把身体蜷曲起来,由后背承担冲击。
翻倒的马车滑出一小段距离,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停止了。我倒在马车里揉着疼痛的肩膀,低声的咒骂着倒霉的运气和糟糕的路况。
“还好没有伤到重要的部位。”我踢开头顶上的车门,敏捷的从车厢里爬出来。在马车翻倒时,车辕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扭曲而断裂,两匹驾车的马趁机逃得无影无踪。
副队长脸部朝下倒在路边的田野里,我用了些力气才把他拖到路上。谢天谢地,他只是暂时晕倒了。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把散乱的头发整理好,坐在路边等待过往的行人发现我们。
“一定要把管理这条路的地方官员用鞭子狠狠抽一顿。”我踢了一脚弄坏马车车轮的碎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堆锋利的碎石是用粘稠的树胶固定在道路上的,一个卑劣的陷阱。我正想立刻从这个区域撤退,耳后突然传来细微的风声。
一支涂毒飞刀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我立刻回头,发现道路上已经多了几个穿兜帽斗篷的蒙面人,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武器。
走在最前面的人从腰带里抽出飞刀,对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们可以拿走马车上的财物。”我冷静的说:“然后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握飞刀的人发出一阵嘲讽般的大笑,我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一群奉命来干掉我的刺客,城郊道路的截杀。
“一切都可以商量。”我尽量以恳求的语气说话,同时解下缠在腰间的隐蔽软鞭,在空中打了个鞭花:“我不想攻击你们。”
“你想死在谁的手里?”玩弄飞刀的刺客以嘲弄的口气对我说话。他身后跟着的三名刺客向我走来,同时展示他们手中的双剑,晨星锤,和长枪。
都是骑士和军官擅长的武器。我向后退了一步,把长鞭谨慎的护在胸前:“我能选择吗?”
“你当然——”拿飞刀的刺客话音刚落,我已经朝他挥出一鞭。鞭梢像掠食的毒蛇般扫过他的颈部,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击碎喉骨的刺客跪倒在地,脖颈扭曲成奇怪的弧度。
“不专业的刺客总是话太多。”我收回长鞭,把鞭梢上的血珠甩在地上:“杀人是不能分心的。”
我谨慎的挥舞长鞭,让鞭梢发出清脆的响声,不时向使用晨星锤的刺客身前挥击,牵制他的行动,避免被他接近——长鞭的优势在于攻击范围和缠绊勒绞,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格挡能力。假如晨星锤的使用者向我正面冲锋,双剑和长枪再从侧面切入,我将无力反击。
晨星锤的使用者不断调整方位,躲避我挥来的鞭子。当我将鞭身挥到最远时,长枪刺客向我的位置踢来一蓬沙子,而持双剑的刺客闪电般疾奔到我身侧,向我胸腹部位连续突刺。
我被沙子迷到,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借助耳畔的风声,我当机立断丢掉长鞭,腰部猛然发力,让上半身向后仰倒。我勉强睁开眼睛时,只看到两道锋锐的剑刃从我鼻尖掠过。
“该死!”我不断翻滚,躲避从上方劈砍的剑刃。竟然被这种低级的刺杀技术弄得如此狼狈,真是倒霉透了。
剑刃挥砍的频率突然慢了下来,刺客的半截脑袋和沾满鲜血脑浆的刺球连枷打着旋儿朝天边飞去。失去脑袋的刺客跪倒在我身前,两柄细剑也当啷坠地。
“你们竟敢袭击凯文爵士!”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一名身材高大的红发骑士朝刺客们高声咆哮:“判处死刑!”他刚才丢出的连枷砸碎了刺客的脑袋。
我认出了那个骑在战马上,足有六英尺半高的红发男人正是格拉摩根的军事总管沙维男爵。他在亚伦伯爵前往圣地朝圣后暂时代管格拉摩根伯爵领,是个鲁莽冲动的家伙,和我的领主约翰市长关系并不好。
沙维穿着轻便的s,he箭服饰,马背上还驮着一头死去的野猪。我推断他刚刚狩猎归来。
“不能让他发现我的秘密!只有市长知道我很擅长战斗。”我脑中转过一个想法,把刚捡起来的细剑丢到地上。
“将军,快救救我!”我向沙维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去,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向他求援:“他们好可怕!”
沙维跳下马,向我比出警戒手势:“站到我身后。”他高大而健壮的身躯就像壁垒一般,让刺客停住行动:“以格拉摩根律法,你们已经被判处死刑!”
“我们的目标只是凯文。”使用晨星锤的刺客声音高亢:“现在你也得死!”而另一名刺客一言不发,将枪尖对准了沙维。
沙维做出了我无法理解的举动。他伸手扯下一条野猪大腿,握住猪蹄像单手锤般挥舞了几下。
“我的连枷没了。”沙维粗声粗气的说:“用这个还凑合。”
“真是笨蛋。”我转过身,在他看不到的位置翻了个白眼。
沙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提着野猪腿向拿着晨星锤的刺客冲锋。那名刺客微微侧过身体,挥动晨星锤砸在沙维的肩膀上,随后就被沙维用横扫的野猪腿骨打中侧脸。伴随着清脆的骨骼破裂声,刺客的牙齿和头骨碎片掉得满地都是,脑浆飞jian。
“这点挥锤的力气还不如拿去绣花!”沙维的肩膀被晨星锤上的铁刺划开几条血痕,他胡乱抹去肩头上的鲜血,嘶吼起来:“以骑士的名义,这点伤口无法让我停止战斗!”
我看着沙维肩膀上的狰狞伤口,心中阵阵难受: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虽然主要原因是他没有闪避。
“不要过来!”最后一名刺客徒劳的挥动长枪想拦截沙维的进攻:“滚开!”
我突然想到还需要拷问出刺客的主使人,于是出声提醒沙维:“将军,留下他的活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沙维用力将野猪腿抛向刺客的方向,刺客以长枪将野猪腿拨开。在长枪的攻击间隙内,沙维已经冲锋到他身前,挥出一记投石炮般的毁灭性下勾拳。
刺客颈部断折,身体则在空中呈抛物线轨迹飞出四英尺,伴随着脱落的下颌骨一起落地。
“全部解决了!”沙维揉着不断滴血的肩膀:“只受了一点皮r_ou_伤。”他走到倾翻的马车边,双手提起车轮,全身发力:“哈!”
沉重的马车被他翻回正常状态,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竟然拥有如此惊人的力气。
“凯文爵士,让我送你回去。”沙维把断裂的马车笼头套在他的战马缰绳上:“像你这样柔弱的人走在市郊道路上太危险了!”
我躺在铺着厚丝绒软垫的马车座椅上,向沙维点头致谢:“太感谢您了。”
沙维夹了夹战马的肚子:“出发!”
战马拖着马车艰难的前进了四五英尺后,就停在路边口吐白沫。沙维疑惑的跳下马背:“这辆车看起来小巧又ji,ng致,没想到却这么重。”
“这辆车要两匹成年骏马才能拉动。”我想了想:“也许是车上携带的东西太多了。”
“能带多少东西?”沙维依然十分迷茫:“除了再带一套靠枕之外?”
我按动马车座位下的机关,座位下的暗匣被弹了出来。暗匣上方附带着固定餐具的凹槽以充当桌子。
“首先是餐具。”我拿出匣子里的银质冰桶,桶里放着小巧的酒瓶和四只杯子,除此之外,冰桶的内壁还固定着同样数量的餐盘,每只餐盘都配着三样餐具。
我翻开第二层匣子,“除此之外,也就是一点点日常用到的护肤品。”第二层匣子里摆着六只小罐,包括面霜,梳头发的油脂等,小罐的底部则是一套完整的玳瑁梳子。
“我的马拉不动这辆车。”沙维把身子探进马车,拦腰抱住我,随后把我放在了他的马背上:“一起骑马。”
“这……”我从来没有和别人共乘一匹马的经历。沙维的双臂横过我的腰间,而我靠在他的胸口上,能感到他有力的呼吸起伏,他的气息不断吹在我的耳畔,令我面红耳赤。
“我还有一位随从!”我突然想起副队长还躺在路边昏迷不醒。
沙维跃下马,从田里拔了一堆麦子盖在副队长的身上:“别让他着凉了。”
“不要这样!他的皮肤对麦芒很敏感!”我惊叫起来,但依然晚了一步,沙维的行动力总是太强。
沙维的战马速度比我的马车快上不少,我们比预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达文森特市。我在热闹的集市前和沙维告别。
“感谢您,将军。”我装作笨拙的样子从马背上翻下去,向他屈膝致意:“我还需要在集市中买些东西,不方便再耽误您的时间。”
沙维朝我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勒转马头朝市长宅邸前进。
当沙维的马蹄声消失在集市长街尽头时,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快步走进一条偏僻的窄巷中。
这条巷子行人稀少,墙角长满粘腻青苔,碧绿的藤条顺着墙面蔓延。我活动几下手指,抓住藤条爬到墙壁顶部,随后像走钢索的杂耍艺人般在半个脚面宽的高墙顶部跑动。
抄某条近路可以躲开市长安cha的斥候眼线,还能抢在沙维之前到达市长宅邸。我绝对不能让市长看到我和他讨厌的人在一起行动,我的领主个性多疑又残暴,并且还是个拷打爱好者。最近沙维做了很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我不想惹麻烦。
连续跳过七个房顶,用毛巾从民居的晾衣绳上滑行,紧缩全身骨骼钻过狭小的建筑物空隙——我费了一番力气,终于爬上了那座石头大屋的红色尖顶。我小心翼翼的绕过所有巡逻卫兵的视线,从窗户钻进属于我的卧室。
几个侍从正躲在我的卧室中偷懒玩牌,被破窗而入的我吓了一跳。他们竟敢把我的沙发抱枕拿来垫纸牌。
“凯文爵士!”惊慌失措的侍从们把纸牌撒得满地都是:“我不知道您会从窗户里爬进来!请饶恕我们!”
我瞪着侍从们:“你们应该在市长大人那里等候传唤!”
“市长大人正在午睡。”为首的侍从牙齿打战:“我们留下一半人在他的卧室外值班。”
按照市长的规定,擅自闯入他人房间的侍从将会被处以棘条抽打的惩罚,偷懒则用沾上盐水的细藤鞭。
我用靴底反复碾压散落在地的纸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给你们赎罪的机会。五分钟以内给我准备好热水浴池,我就不追究这件事。”
“如果没有准备好呢?”一个年轻的侍从怯生生的问:“五分钟太短了。”
“你们就自己跳进锅炉里当柴火吧!”我不耐烦的跺跺脚:“笨蛋,多加点柴就行了!另外,不准让市长大人知道我提前回来了。”
侍从们像被蛇盯上的老鼠一样,从我的卧室中逃了出去。
我趴在沙发上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趁着市长大人午睡的时候,我迅速洗完澡,换掉脏衣服,然后向他禀报今天发生的刺杀事件,尽量简略描述沙维,随后奉上魔镜转移市长的注意力。
“魔镜……”我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珠宝盒,自言自语:“魔镜,我未来的恋人是谁?”
我惊讶的看着魔镜表面泛起一阵黄金涟漪,浪花组成“伯爵”这个单词。我心中一阵悸动,手忙脚乱的合上珠宝盒。
“伯爵?”我绞着鬓边的棕色辫子,纠结的在卧室中反复踱步:“我的未来的恋人是伯爵大人?这,这不可能!”
我对那位热衷朝圣的金发骑士没有好感。他看起来太单纯,太固执,对政事一无所知——哪里有刚刚继位就前往圣城礼拜的领主?难道不怕贵族们推翻他的短暂统治?真不知道哪个倒霉的蠢家伙会爱上他。
正当我准备继续问魔镜时,侍从敲开我的卧室门:“凯文爵士,热水浴准备好了。”
“真想马上洗个澡。”我把珠宝盒放在枕头边,跟着侍从走进浴室。
我没有资格使用市长大人专用的有三十五英尺宽的圆形豪华浴室。我的浴室在市长浴室的旁边,浴池只有十八英尺宽,池边五个出水兽头和两个蒸汽喷s,he管,陈设比市长简单很多。
沿着石头台阶走进盛满温水的浴池,我把身体完全浸没在水里。因为时间仓促,池里没有加入牛奶和忍冬花汁,只有普通的温水。
侍从站在池边的海蓝色薄纱帷幕之外,不时把护理头发的各类油膏递给我。
我躺在出水兽头边,由兽口中泻出的水流冲洗头发上的油膏。正当我享受温水按摩头皮的舒适感觉时,帷幕外的侍从突然整齐划一朝浴室门屈膝行礼。
“市长大人!”侍从们的行礼声此起彼伏。
为什么市长会突然到我的浴室里来?我一下子失去平衡,摔倒在浴池中,池水呛得我不断咳嗽。我手忙脚乱的从浴池里爬出来,披上丝绸浴袍。
“凯文!”约翰市长拨开薄纱帷幕,快步走到我面前:“你没事吧?”
我惊讶的看着约翰市长——他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脑后,还穿着睡袍和拖鞋。
“副队长告诉我,你被四个刺客围攻。”约翰握住我的手:“他描述你身受重伤!”他棕黄色的眼珠在我身上反复巡视:“你哪里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