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刘宸乃九五之尊,吃遍天下珍馐美味,还真就没见过这三样小东西。
此三样点心甫一呈上,众人静默片刻后,殿内居然响起一片隐隐的叹声。即便有些官员比较矜持,也不禁面露笑容,微微点头。
此时此处,在席的皆非普通平民。皇帝、九江郡王、王太妃、韶华公主本就非一般人,即便是玄元观及聚云观诸位修道之人,也都是扬州界内数一数二的大观中人,阅历亦是远胜常人。
然而,在座之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终将视线收回到自己面前的那三样形色可人的小小点心之上,均是惊叹地摇了摇头。
刘祺脸色忽明忽暗、y晴不定。
楚灵均面色如常,但一双墨瞳内ji,ng光熠熠,不似往日淡然。
王太妃与韶华公主更是美眸顾盼流转,面露惊喜。
看来无论是皇族、贵人,亦或是平民,外形ji,ng美的美食总是能令人心情为之大悦。
哪怕是早已听叶昕说过这几样点心名字和所用食材的崔仁,脸上都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惊讶。叶昕这小子,果然之前一直都在藏拙!
刘宸一脸兴致盎然地望着崔仁。
崔仁都不用他吩咐,立马答道:“陛下,此三样从左至右,分别是荷花酥、四喜饺、胭脂凉糕。先用前两样,而后饮一杯清茶,最末在用胭脂凉糕。”开玩笑,胆敢在陛下面前显摆,那他是不想活了。故而还没等皇帝开口问起,崔仁便主动将这几样点心与众人做了介绍。
刘宸微微点头,先夹起荷花酥送入口中,咬去半个细品。只觉外层酥脆、油香扑鼻,内里绵软细腻,醇厚甜美。“酥油、枣泥、莲子?”刘宸用完一整个,饮了口清茶,一边回味、一边看向崔仁。见崔仁点了点头,笑道:“味美形美。配以清茶清口,齿颊留香。”望了一眼在座之人,皆是一脸赞许。
刘宸用绢帕轻轻擦了擦嘴,执箸夹起四喜饺。
方才那荷花酥乃油炸而成,口味偏醇厚。
而此时这四喜饺,看样子应是蒸制的。
甫一入口,细嚼慢咽,虾r_ou_弹滑、猪r_ou_软嫩、青豆爽口、胡萝卜清甜,各种荤素搭配,咸鲜可口。
刘宸头一次知道,即便是普通的面皮,嚼在口中,也能如此软韧,将其中不同滋味包覆地极为ji,ng妙;而各类蔬菜与虾r_ou_、猪r_ou_的调配,食于口中,竟能彼此衬托各中的滋味,混搭出极致鲜香的口感。
用完一杯清茶,刘宸迫不及待地去夹那最后一个鲜红而剔透的胭脂凉糕。
不同于方才荷花酥和四喜饺的温热,胭脂凉糕一入口,居然是清凉凉的。四分酸、六分甜,既软且滑,冰凉的口感十分醒神开胃。这糕应是用胡萝卜、狼桃、山楂及蜂蜜制成的。
接下去不久,便是午食。将这道甜点安排在最后,倒是恰如其分地引人胃口大开。
如果说头两道点心是令人感觉惊喜,那么用过这最后一道,在座诸人便是感叹加疑惑交织的情绪了。
天下美味,要说普通民众不能尽尝,可帝王之家总不至于孤陋寡闻吧?然而,饶是贵为皇帝的刘宸,在来玄元观之前,也没吃过这些点心。别说吃了,连听都没听过。
这,不可谓不神奇。
刘宸缓缓放下箸,眼神之中充满疑惑。他抬起头,视线移向座下的众人。诸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
几位官员满脸赞叹之色。崔仁是既感叹又满意。楚太傅则表现地极为淡然,但脸色较之往常,竟显出一分罕见的温柔。刘宸微微弯起嘴角,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太傅为何会如此。
皇弟刘祺的神情颇为复杂,刘宸能看得出他对那几样点心十分喜爱,但在他素来傲慢的眸光中,刘宸发现那其中还掺杂着一丝懊恼与不甘心。这又是为何?
然,未等他想个明白。韶华公主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崔宫主,不知崔宫主在何处寻得的厨子?竟能做出如此ji,ng致又美味的点心?”
崔仁愣了一瞬,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此厨亦是才入玄元观不久。非我寻之,乃我师兄玉衡子相邀而来。”如此说法,便是委婉告知韶华公主,这不是一般的厨工,而是太傅楚灵均的友人。
哪知韶华公主全然不理崔仁的暗示,一双美眸在楚灵均和崔仁脸上来回转了转。“如此巧心巧手的好厨工,不知楚太傅与崔宫主可否割爱,让我带回宫中,为陛下、母妃及本公主烹制美食?”
崔仁在心中狠狠吐了口气。麻烦来了!
他原本担心那位傲慢的小师侄刘祺会率先发难问他讨要叶昕,没想到竟然是韶华公主抢先来了这一招。
小师侄他倒是不怕,毕竟有他师父楚灵均镇着呢。
一旦刘祺发难,楚灵均出面阻挡,便不会再有其他人生出这个心思。
但是,先问他要人的是韶华公主。论身份、论地位亦或是论理由,他都难以推辞。他能说什么?说不愿意将叶昕交出,不愿意让叶昕去侍奉陛下和一干宫中贵人?那岂不是找死?
崔仁面露难色,素来能言善道的他,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韶华公主。“这……”
王太妃原本正在悠然品茶,回味方才所用的点心在口中留下的美妙余韵。听到女儿如此提议,心中亦是极为赞同。可崔仁此刻的迟疑,分明就是不想答应。她轻轻放下茶杯,脸上本是轻松的微笑变得高深莫测。“怎么,崔宫主与楚太傅可有难处?”
韶华公主见有其母撑腰,越发肆意,紧跟着王太妃的问题便道:“不过一个小小厨工,何以崔宫主与楚太傅竟还不乐意了?”
楚灵均面色严肃,从席位上站起,走到殿中央,拱手施礼道:“还望陛下、太妃及公主殿下见谅。贫道一修道之人,此厨乃我未过门之妻子。委实不便入宫为厨。”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惊。“!!!”
楚太傅多年独身一人,何时便这般不声不响的论及婚嫁了?!
北斗殿内,一片鸦雀无声。
第48章48端午夏祭(五)
崔仁霍然抬头,看向楚灵均。师兄要么不言不语,一旦出声,必然语出惊人。真是绝了!
韶华郡主原本红润的面颊登时一白,显然遭受不小打击,她不敢置信地望向正笑吟吟地摸着胡子的观主李云清,颤声问道:“李观主,此事当真?”
众人听了,纷纷蹙起眉头。玄元观的观主李云清是楚灵均的师父,乃是长辈。韶华公主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向男方亲长质问,尤为失礼。
李云清却无甚在意,反而捻着胡子,大方承认道:“的确如此。双方已过纳采之礼。”
前几日深夜,楚灵均带着《毒方杂论》亲自来找他,并将一干隐情告知于他。
而后,还提及自己已有心仪之人,甚至已将先帝御赐的那对白玉簪的其中一支相赠,明显是铁了心要求娶那人。
此时看来,双方当晚便已互换信物,倒确实是过了纳采之礼。那时他还挺纳闷,这素来沉稳的徒儿如此着急将此事告诉自己,究竟为何?此时想起,原来此子是怕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
李云清由那晚联想到此刻此景,恍然一悟,心满意足地了把胡子。此子,自幼心思缜密,他这当师父的,倒是省却不少心力。
连观主都表示知晓此事,想来应不是楚灵均临时搬出的搪塞之语。韶华宫主面色铁青。
王太妃吃了一惊,抬袖捂嘴笑了会儿,才打趣道:“楚太傅,可是捡到宝了。竟讨到如此巧手的小娘子为妻。”说着,轻轻瞪了一眼自家女儿,以眼神警告她莫要人前失仪。女儿自小便心仪楚灵均,自己这做母亲的,又怎会不知?
当年年方弱冠,丰神俊朗的年轻太傅甫一入宫,可没少赢得公主们的青眼有加。那时的楚灵均还不似此时沉稳内敛,换下道袍、身着绛色武士服的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少年侠气,使起剑来更是意气风发、灵动飘逸,将一干围观的小宫女们迷得神魂颠倒。她原本犹豫楚灵均比韶华年长十二岁,年龄上有些不太般配。况且当年韶华太小,心性不定。
可如今女儿已及笄,这次来玄元观她恳求自己务必要带着她,是何心思自不难猜。
近来她本也有意撮合,奈何却得知楚灵均已有未婚之妻……望了眼陛下那不甚惊讶的神情,想必早已知晓此事。
王太妃暗道一声可惜。
在如此场合之下将亲事宣之于口,以后就算想拆散他们,也得狠下一番功夫了。看来,她还是太小看楚灵均此人。
ji,ng巧心思在胸中转了几转,最终化为一个淡然优雅的笑容。“哀家在此,先向楚太傅道声喜。”王太妃不紧不慢地说道。
楚灵均垂眸,拱手行了一礼,正色道:“谢过太妃。”
刘宸见这几人闹腾得差不多了,便笑眯眯道:“行了行了,皇妹稍安勿躁。既然这些小食点心,是楚太傅未过门的妻子所做。我们自然不能强人所难。总不成要拆散人家一对眷侣,仅为满足口舌私欲不是?你若真喜爱这些点心,不如派个看中的厨工过来,拜我师母为师学点手艺是真。此事就此作罢不提。”
此话一出,众人皆安。陛下都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崔仁在心底大大松了口气,偷偷瞄了一眼面色平静已归入席位的楚灵均。叶昕那般貌美,手艺又好,师兄藏都还嫌来不及,是决计不会让他轻易现于人前的。
陛下能说出这番话,师兄又如此淡定,明显是早就知道了。
他记得今日清晨时,师兄曾单独面见过陛下。莫非是那时候说得?
啧。他这师兄,若论心眼儿,可一点也不比自己差。有勇有谋,难怪当年师父会将继续寻找郭师叔的重任托付于他。
只是,师兄啊……你凡事皆布置妥当,护住了心上人,却忽略了女儿家细腻难言的心思。崔仁悄然扫了一眼韶华公主那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的神情,不免为楚灵均感到担忧。
此事,怕是一时间难以善了。
端午夏祭的隆重仪式已结束,无论是皇帝亦或是前来的大小官员、修道者们,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都松了下来。午时用过斋饭之后,众人各自回到房中,按照习俗,用兰草汤沐浴后暂歇,玄元观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叶昕将韩容和陆诚赶回去午睡,说他们比自己起得早来得早,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睡眠特别重要。自己则独自来到小点心房守着,防止野猫、飞鸟、蝇虫过来捣乱偷食。今日不同往日,他的点心房做得又都是给皇帝、太妃、公主和各大小官员要用的小食,可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早上被那高个子凶徒踢中了腰腹侧,叶昕上午太忙,便没怎么去注意。这会儿歇了下来,ji,ng神放松,才觉得那处火辣辣的疼。叶昕掀开衣服,低头一看,发现腰腹侧有一个脚印,此时已经青紫了。难怪那么疼。
叶昕将外衣脱下,只着中衣,拎起木桶去食舍后门的深井里提些井水来冷敷。当他提着刚打回的一桶井水回点心房时,还没进门,就瞧见一个本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身影。
那人虽身穿道袍,但未束发,墨色长发尚未干透,用一根与道袍同色的天青色发带松松地缚于脑后,显是方才沐浴完就赶了过来。从门外透进的阳光漫洒在他的脸上身上,为他英俊的侧脸渡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此时他凝立于案台前,垂眸看着某一处,眼神温柔缱绻。
此情此景,恬静美好的犹如仲夏午后的一幅画。画中是他最爱的人。
叶昕提着木桶站在门口看得呆了,意外又惊喜地揉了揉眼睛。“楚大哥?”现在正是午憩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楚灵均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原本他以为,楚灵均要直到临睡前才能空出来一点时间与他见面的。
听到叶昕唤他,楚灵均转过头来,眼神微微一闪,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似是害羞了。可惜只有一瞬间。“我听不尘说,晨时有人想要劫你,遂过来看看。”楚灵均深邃的眸光扫过叶昕手中提的木桶。
房中本有一缸水,叶昕还要去打清凉的井水……楚灵均眸色一凛,两步走到叶昕身旁帮他提过那一桶水,倒入屋角的木盆之中,沉声问道:“你受伤了?”
“呃……”叶昕略一犹豫,觉得伤得也不重,没必要瞒着自己的心上人,便道:“踢了我一脚。有点疼。”
楚灵均急忙拉着叶昕到一旁的胡凳上坐下,一把掀起他的中衣。当看清他的伤时,刹时面若寒霜。“紫了。”
叶昕听出楚灵均声音中的冷意,怕他气到,忙侧过头说:“就是有些疼。但伤得应该不重……楚大哥你别太……”“担心”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叶昕的话便被楚灵均发红的眼眶给一瞬间堵回了喉咙里。这是心疼我了?
被别人捧在手心里珍惜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仿佛心中的糖罐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突然打翻,一股齁甜立时弥漫在心间。
看着蹲在自己身旁,眼神专注地帮他验伤的恋人,叶昕脑子一热,飞快地凑过去,在他额角“啾”地亲了一口。
楚灵均惊了一瞬,身子一僵,似霜似雪的脸色立时缓和下来,望向叶昕的眼眸莹透明亮,透出几分惊喜和隐忍。
叶昕揩完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浪过头了,心虚的脸红道:“我没事。楚大哥别太担心。”嗷嗷嗷……楚大哥离我这么近,好想扑上去啊!叶昕一边在心中压抑自己的躁动,一边花痴地想着。
楚灵均喉头滑动,太阳x,ue鼓了两下,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油。来时为了以防万一,他便将药油顺手带了。没想到当真派上了用场。“我替你上药。”他将叶昕扶到屋角一侧的小塌上。“伤你之人有点底子,除了相貌之外,你可曾记得他身上有何特别之处?”
叶昕的肌肤白皙细腻。若是平时,心上人露了身体在自己面前,即便楚灵均为人正派,他也不是木头人,多少都会为之醉心。然而眼下那莹白光滑的肌肤上,一大块青紫痕迹太戳人心,楚灵均心疼都还来不及,根本动不了其他心思,只顾一心一意地小心为他疗伤。
叶昕刚刚偷亲成功占了便宜,此刻自然什么都听楚灵均的。他乖巧地趴在小木榻上,将两手垫在下巴处,语气轻松的与楚灵均闲聊。“嘿嘿~我说他的武器是水果刀。他可气坏了。”
楚灵均正在为他抹药的手忽的滑了一下。
习武之人,对自己的兵器最为看重。叶昕这句话,换谁听了都会生气。亏他在那般紧急关头,居然还能这么皮……“咳。他用得是何兵器?”
“谁叫他想害我的?打不过他,气气他总行吧。”听出楚灵均话中忍着的笑意,叶昕乐了。“他说那短刃叫什么,叫什么青狼匕。名字取得还挺牛。嘶。”毕竟是伤到了,即使楚灵均手上再轻,叶昕仍免不了要受点皮r_ou_之苦。
楚灵均的手微微一颤,恨不得替他受了那疼。可当他听到青狼匕,却倏地皱起眉头。“青狼匕?”
“楚大哥,你知道这兵器吗?”
“青狼匕,乃荆州臭名昭著的悍匪方昆的一样贴身兵器。若此人就是青狼匕的持有者,那,他便是方昆本人了。”
“对!我听另一人喊他‘方大哥’。”
“你复生之后招惹过何人?”
说起这些,叶昕自己也很纳闷。“我谁也没招惹,我醒了之后发现自己灵魂穿越了。然后身边又没什么钱,就来了玉春街,认识了陆诚一家。不过我得罪了县令家的小郎君。莫非,莫非是他想害我?”
九江郡王的事,楚灵均是知道的。遂叶昕便只提了张远一事。
后来他进了玄元观,就再没惹过什么人了。
想想自己也是冤枉的很,他何时惹过别人,都是别人来招惹他在先!
楚灵均涂药的手停了。如此看来,叶昕应该是在夺舍重生前,那身体原主惹到的事了。
方昆此人是出了名的爱财不要命。没有一千金,别想他出手。张远虽然爱男色,但还不至于这么大手笔的胡来。叶昕之前的那位原主究竟是惹了什么大人物,竟有人出重金要拿他?
叶昕回头看向楚灵均。见他一脸凝重,便将早晨不方便告诉柳不尘的私密话告诉他。
“他怕我逃跑,本来想挑断我的脚筋。后来他的同伙说我是什么白玉仙君,若是受伤会害他家主公做不成买卖。”
“原来如此。”楚灵均恍然,点点头,终于明白了个中原因。
叶昕犹豫了一会儿,心想反正他们已经是恋人了,关系这么亲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便道:“楚大哥。我真不知道‘白玉仙君’究竟是什么?你能给我说说吗?”
没想到楚灵均听了他这话,耳朵尖竟然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早前有一富户,买了一个男宠。那男宠的身体就如、如你一般,而后那富户竟活了九十余岁。在其杖国之年,甚至还能行房事,与那男宠彻夜寻欢作乐。无独有偶,二十年余后,又出了这么一例。自此之后,士族权贵之间便信了‘白玉仙君’能益寿延年之说。但凡民间若有此类男子,只要是平民,多数逃不过被迫雌伏于人的宿命。更有商贾会以‘白玉仙君’为礼,赠予达官显贵换取重利之事。”
叶昕听得身上直冒冷汗,心里拔凉拔凉的。原来“白玉仙君”竟是指这种隐秘事。封建迷信要不得!多亏躲进了玄元观,还抱上了一条大腿。否则自己今后,还真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呢。
叶昕在那边暗自心惊后怕,楚灵均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心仪之人便是“白玉仙君”,而且还长得如此惊艳貌美。
听叶昕方才那番话,估计是被哪个巨富商贾给看中了想要抓他送人。他曾说他能夺舍而生,可能是这身体原主身负重伤之故。说不定那重伤,就是因为逃命才招致的。
思及此,楚灵均的面色越发凝重。他又是心疼又是担心,恨不得将叶昕缩小了藏入衣襟里,成日带在身边。
楚灵均因多日奔波,脸色本就有些苍白憔悴。叶昕看得心疼不已。此刻又见他为自己忧心憧憧,心中更是不舍。“楚大哥,你最近一定很累吧。赶紧回去睡会儿,等你明日空了,我再来找你?”
楚灵均涂完药,一言不发地将它塞入叶昕手中。
叶昕见他抿着薄唇,不敢再劝,只得安静地系好中衣的绳子。从小塌上站起来时,却忽然被他搂入怀中。“楚大哥?”
心仪之人成天总被人觊觎惦记,楚灵均只感一颗心仿若被人放在锅中煎着熬着,焦躁疼痛却无可奈何。
“子林,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楚灵均低喃道,声音中透出无奈和苦涩。他小心的将叶昕圈在怀中,一手轻轻搂着他的腰,一手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
叶昕激动地心跳都快停了。腰上的大手带着撩人的热度,耳边的低语有股莫名的宠溺味道,像是一只揪住心脏的手,撩拨得他浑身发软。
楚灵均身上那股好闻的兰草香味盈满鼻端,叶昕觉得自己的脑子一阵阵地发起热来。他情不自禁的用双手环住楚灵均劲瘦有力的腰身,闭着眼,仰起头,感觉他温暖的脸庞贴上自己的脸侧,就那样若有似无地摩挲,享受耳鬓厮磨的亲昵无间。
楚灵均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愈加温热,他呼出的气息离自己的嘴唇越来越近。
两人贴身而立,紧紧相拥,彼此皆是心跳如雷,一时之间心脏剧烈的跳动几乎合二为一,分不清谁是谁的。
叶昕紧张的连嘴唇都在颤抖,头一次恋爱就够他慌的了。现在更是头一次与心上人这般亲近,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仰头喃喃地在楚灵均耳旁轻声腻道:“楚大哥,我、我想亲你。”
楚灵均的脸颊带着灼人的温度,轻轻笑了一声。“嗯。”他稍微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平素一双清冷的凤眸此时饱含柔情蜜意,直把叶昕看得懵了。原来楚大哥的眼睛是凤眸……动情时流光溢彩的几乎要将他给吸进去。
楚灵均见叶昕直愣愣地望着自己,搭在他腰侧的手拢了拢,似是在催他。
叶昕抽了口气回过神。好险……沉迷恋人的男色差点无法自拔。略微踮起脚,凑到他的唇边,极轻柔地碰了一下即刻分开。不行了,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嘴唇也颤得厉害。第一次亲嘴,太怂了!叶昕深深唾弃自己。
一个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的吻,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叶昕脚跟落地,慌地几乎要坐在地上了。
忽的,他感觉腰上一紧,后脑勺立时被搂着自己的人给稳稳掌住了。
叶昕惊讶地睁大双眼,看见楚灵均俊美的容颜瞬间靠近自己。
第49章49端午夏祭(六)
两人顷刻间就要四唇相贴,门口忽的传来一声轻呼。
这仲夏午后醉人的美梦,转瞬便醒了。
“师、师师师师父?”韩容提着食盒,看着拥抱着几乎要亲在一起的两人,目瞪口呆。
叶昕惊了一跳,本能的一抖,就想从楚灵均怀中逃开。奈何推了一下,楚灵均搂他搂地甚紧,他居然没能推开。
楚灵均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便平复了。他放开圈在叶昕腰上的手,却大方地单手将他的一只手包覆着握在手中。
韩容被惊得半天没回神,叶昕也是羞涩尴尬的几乎要遁地,两人一时半刻都没发现楚灵均正大方地握着叶昕的手。
“咳。”楚灵均轻轻咳了一声。韩容和叶昕才仿佛被解咒的木偶似的回过神。
韩容吓得脸刷白。不仅撞见了师父和楚宫主那般私密的情态,还打扰了他们的好事。他会不会被赶出玄元观啊?
叶昕也被吓得不轻,他很担心韩容会对别人说出去。这样会不会污了楚大哥的名声?
不等两人开口,楚灵均坦然地牵着叶昕的手,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容儿莫慌,你师父是我心仪之人。此事我已禀报观主及陛下知晓。”
叶昕唰地转过头望向身边人,惊讶程度不下于眼前的韩容。楚灵均的话已说得十分清楚。大体意思就是说,我喜欢你师父,我们的关系已过了明路,光明正大得很。
叶昕完全没想到,楚灵均根本就不怕两人之间的关系外传,还主动告诉了观主和皇帝。甚至在自己知道之前,他的恋人便已给自己盖上了“合法恋爱”的标签,省了他不少后顾之忧。呃……好吧,准确的说,目前看来,后顾之忧?不存在的。
意外的惊喜冲淡了心中的尴尬,叶昕欣喜地看着楚灵均。“观主和陛下都知道了?他们、他们不反对吗?”
楚灵均不解。“反对?为何反对?”
叶昕窘然回道:“我、我是男子啊。他们也能同意?”
楚灵均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语含温柔:“道家讲究顺势而为之,一切皆不强求。我与你相遇相知,是既定的缘分。莫说你是男子,我道家许多人甚至终身不娶,孑然一世,逍遥自在,亦无人会来干涉。”
嗯?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叶昕顿时放宽了心。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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