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政下手,真是毫不含糊。
连政转身回到天合殿的时候,周遭的人如流水一般围住他。连政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就在缓缓移步的时候,他张开双臂,任由侍女撤去他的苍生战甲,为他换上一身明黄的龙袍。这是他肖想已久的装束,等到他停在龙椅边上,最后一步的金冠被戴在头顶,顿时天合殿光芒四s,he,就连外面凄惨的天色也瞬间明媚起来。
连政坐在龙椅上,一众人便跪在他的脚下。连政一言不发,周遭也没有任何人胆敢起身。
连政一身明黄,身上恍若有几条金龙从云而起,瞪着金色的眼张牙舞爪。他的黑发丝丝缕缕垂下,恍如金色之中游走的墨迹。他面无表情,却在刀刻般的面部轮廓中愈发冷若冰霜。那双灰蓝色的眼暗涌的波涛,与额心垂下的蓝宝石恍如一物。
他的目光高高越过面前跪着的人,落在天际那抹金色的身影上。
——战圣者回来了。
殇痕归心似箭,迅速地将军队甩在了身后。洛神之翼缓缓一收,便站在天合殿阶梯中央。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硝烟还未点燃,战争已经结束了?焰陨何在?羽霜何在?发生了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蠕动的身影引起了殇痕的注意。他整个人趴在白玉阶梯上,十指扣住阶梯一步一步向上爬动,定睛一眼,正是连轩!
战圣者心中一惊,迅速地靠近连轩的方向。连轩听到脚步声,费力地抬起头看向殇痕。连轩已经极其狼狈,明黄的龙袍上尽是鲜血,唇角也蜿蜒着血迹。他的指尖发黑,夹杂着尘土与血丝。还未死去,真是个奇迹。连轩的表情很倔强,却高高地越过了殇痕,落在天合殿门口的人身上。
正是龙袍加身的连政。
殇痕将连轩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地走向连政的方向。周遭顿时涌出明晃晃的刀枪与一众侍卫,却被连政伸手拦住。连轩在殇痕怀里已经失去意识,或许很快就要失去呼吸。
两道金色的身影面对面站立着,殇痕脸上的愠色稍纵即逝。“你真令人失望。”
连政一愣,转而轻飘飘地笑了。“是啊,你为我换的战甲没有任何用处。”下一秒,连政眼刀一凛,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将两人困在其中。洛神之翼在触到网的时候发出焦糊的气味,殇痕不得已收起翅膀。
一旁的凌秋微笑。如何应对本是妖神身上的洛神之翼,只需要用纵剑神域祭祀使用的妖神之束即可,这是他独有的东西,不常与外人分享。百里彻上前一步,一脚踹在殇痕腿上,对方身体虚晃,却始终没有跪下。殇痕的眼中,满是沸反盈天的愤怒。“焰呢?”
“死了。”连政缓缓走近面前的人,露出一个清凉的微笑。“如果你肯低头,那你还是五圣之首,战圣者。”
“五圣之首?可笑!”殇痕眼中金光一逆,发出分明的嗤笑。几乎就在瞬间,身后的洛神之翼再次点燃,金色的锋芒如刀一般将妖神之束破开,碎成七零八落的绳结。凌秋的脸色顿时一黑,弓箭手的箭如雨一般s,he向殇痕可是已经太迟了,战圣者身后的金羽瞬间耸立,变作锋利的刀刃将周遭的人全部切成碎片。然后双脚一点,顿时消失在云端,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响在冰冷的空气之中。“妖神之束?我是人类。”
连政发出一声冷哼。“下通缉令,见到不必上报,直接斩杀。”
天尊城的变故如风一般吹进了绝夜和寂缡耳朵,两人几乎是同时咬牙切齿。连政虽然赢了,但这一仗赢得实在是不光彩,不漂亮。而最让两人生气的是,他们竟然输在了计谋上,并且对方还是凌秋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毒剂师。
连轩的死活,寂缡必需要管。倒不是说对方是他的青梅竹马,而是他们在打翻身仗的时候,连轩还得坐回自己的城主之位,因为没有人对当皇帝感兴趣。而且连轩也实在是凄惨,摊上了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兄长,连半条活路都没有给他留下。
正当寂缡打算寻找殇痕的时候,殇痕本人已经站在了葬花城之外。他怀里抱着人奄奄一息,这极大地激起了寂缡的不满,竟然有人向自己一样从毒里给他人下蛊,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连轩要是活不下去,寂缡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殇痕也不多话,把连轩往寂缡怀里一塞。“救他。”转而洛神之翼一扇,整个人消失在天际。
寂缡知道殇痕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焰陨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而连政看似不费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胜利,但却未必。因为百里彻这一出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详情,现如今却众人皆知。并且像这种不留后路的计谋,简直是把所有人当猴耍。寂缡方、绝夜方、再加上三位圣者的实力,未必不是连政的对手。连政终究要用到双剑,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在政权动荡的时期,必须杀回一个措手不及。这件事事不宜迟,必须尽快计划。
将连轩交给寂缡之后,殇痕即刻制止了一世云天的前行,将他们暂时安顿在附近,乔装成平民模样以免引起怀疑。
在殇痕思考焰陨和羽霜会在哪里的时候,绝夜却骤然出现在殇痕面前。“焰陨在我这。”
殇痕一把抓住绝夜的肩,将他一起带上自己的金须狮,转瞬消失在天际。殇痕的动作一气呵成,似乎就在等绝夜的到来。“怎么回事?”殇痕问道。
“凌秋扣押了羽霜手下所有的暗卫,并且伪装成羽霜的模样给了焰陨一剑。”
殇痕一愣。“不要说黄泉剑。”
“就是黄泉剑。”
绝夜一眼既出,周遭的磁场顿时震了一震,殇痕眼中金眸一凛,宛如发怒的妖兽。身后瞬间延伸出丝丝缕缕的金雾,宛如匕首一般破开云层。黄泉剑一出,殇痕也没必要问严不严重,因为那都是废话。
“说起来,你得感谢我。”绝夜微笑道。“要不是我,焰陨现在已经活不下去了。”
殇痕敛去身上的戾气,一言不发。
绝夜识趣地改口道。“其实还是焰陨命大。一口气吊着没咽下去,流逝的修为竟然慢慢复苏了。”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到达密云家族屋外。金须狮的速度是神兽中速度最快,遥遥万里,弹指一瞬。
羽霜带着焰陨脱离困境的时候,必然不能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偃影所在的家族便是首选。让羽霜去找绝夜是不可能的事,绝夜却在此刻异常善解人意,顺水推舟地让偃影将两人带来暂且躲避。毕竟这件事,绝夜觉得自己有责任。
白白搭上一个剑圣者,谁看了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是殇痕。在见到焰陨的时候,饶是绝夜也不由得心头一震。他的胸腔被贯穿了,淌着鲜血。他的鲜血无法停止流动,因为伴随着流逝的鲜血,还缓缓流淌着如火焰一般熠熠生辉的修为。
人类后天的修为类似于灵魂一般的存在,焰陨的重创直接打破了存放修为的灵魂,如果任由其流逝,焰陨必死。绝夜下意识地将千年蟠桃化作ji,ng华喂进焰陨口中,他皱起双眉调整自己紊乱的气息,满脸都是汗。
“我还不想死。”焰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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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平地惊雷
殇痕见到焰陨的时候,焰陨刚刚进入睡眠。
他的眉头皱着,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胸前被雪白的纱布包裹着,隐约透出一丝血迹来。殇痕的身体虚晃两下,转身走出寝室,来到庭院里。
羽霜紧跟着走了出去,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他看着面前那个独当一面的男人缓缓蹲下身,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难得的颓丧。羽霜记得,殇痕是一个不会表现出颓丧的人。
他走到男人身后,伸手轻轻地搭上他的肩。当殇痕回过头来的时候,羽霜顿时愣住了。月光在男人脸颊上镀了一层惨白的颜色,就在这朦胧的惨白里,他的眼窝泛着水渍,透出青白的颜色。
羽霜伸手揩去这些水渍,不由得扯了扯唇角。“今天夜里露水太重。”
殇痕没有讲话。他的心中涌出一种极为难过的感觉,这在他的人生当中是从未有过的事,像是漩涡一般将自己尽数包裹。看着焰陨的模样,殇痕有一种没有保护好身边人的挫败,也感受到了即将失去的滋味。羽霜向来是个敏感的人,他嗅到了其中滋味。他是没有见过殇痕哭过的,除了今晚。
战圣者的哭泣更像是露水沾shi了眼睑。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眼中蒙着一层水雾,一眨眼就有水滴掉落下来。
而羽霜的安慰让殇痕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并未提及自己和焰陨之间的事,但这件事终有讲得清楚、讲得透彻的一天。感情之中,无论拿捏多么得当,终究无人幸免,无人生还。
“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小院落么?”羽霜环视四周,沉吟片刻。“似乎个现在这个格局很像。它的中央也有一棵树,夏天的时候,我们三个会在树下乘凉。当年你会教焰陨练剑,会教我如何命中目标,那时候我们两个刚刚拜师。”羽霜顿了顿。“我以为你会是我们永远的依靠。”
少年时期是最无忧无虑的时期,那个时候的感情没有太复杂的成分,没有后来的狂热、欲望,甚至于性。那时候他们三个只不过是发育不甚成熟的小毛孩罢了,他们过着没有未来的未来,更没有想过会拜在先代圣者门下,也没有想过会失去他们唯一的依靠。他们不知道,殇痕和先代战圣的深仇大恩,只知道他消失了很久,也终于学会了思念的味道。只不过那时候的思念就是单纯的兄弟之间的思念,没有其他复杂的成分。他们保留了对殇痕的记忆,直到他再度归来。
也就是他再度归来的时候,焰陨和羽霜分明地意识到了殇痕的变化,这是一种可怕的冲击。之前的印象已经形成了刻板的格局,现如今活生生的人站在他们面前,身后缠绕着传说中的洛神之翼,并且带着一身戾气和杀伐成为五圣之首,那个刻板的壳子被冲破了,于是衍生出了不同于之间单纯的感情的成分。
这个成分慢慢演化成了爱。
被爱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负担。炽热的爱通常不懂拿捏,令人喘不过气,但它又是真挚的、干净的、直击心灵的,或许这个方式不是能被接受的,但是爱却是直接的,像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又像一种感应。
再往后,殇痕在五圣之首的位置上待了没多久,就被连成借刀杀人,消失在金沙鬼城。也就是再度消失,让两人重新审视对他的感情,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焰陨和羽霜对于殇痕来讲都是重要的存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神使鬼差地和焰陨分分合合。但毋庸置疑的是,殇痕对焰陨的情感在不断地被影响,现如今也可以称之为爱。
殇痕叹了口气,与以往类似于叹息的喘气声全然不同。“你是想说,时间无法倒退吗?”
“如果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这么选择吗?”羽霜的问题很犀利。他也时常在想,如果自己直截了当一点,态度坚决一点,他会不会和其中一人在一起。
然而殇痕道。“我没有选择,也没有如果。但我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隔阂,哪怕你明确地表示出对我的不满。”
羽霜微笑。“我真的不想祝福你们。”
“我知道。”
“但我也不想看你们过得不好。”
殇痕揉了揉他的发,羽霜一把扣住他的肩,将他抱进怀里。羽霜的怀抱没有很高的温度,甚至带着一股冷香,但是感觉却分外熟悉。羽霜甚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他通常被动,然后在迂回之中选择解决问题的办法。直截了当是什么,他不太懂,也不太会灵活运用。羽霜将殇痕松开,缓缓开口。“焰受伤太重,药师修复仅仅是愈合伤口,无法填补他修为的空缺。”
“蟠桃呢?”
“绝夜那颗勉强堵住了修为的缺口,而我们的蟠桃都在天尊城,连政不会给我们留下的。”羽霜眼眸一转。“但还有一个办法。”
殇痕的眼神瞬间变得严肃。“不行!”
“如果任由焰陨自行修复,他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
“那我回一趟天尊城。”
“我不允许。”
天空中骤然一道惊雷,月光之中,出现一团逐渐扩大的黑雾。殇痕双眸一凛,洛神之翼几乎是瞬间冲出后背,却在听到来人的声音时缓缓归于金色的丝雾。来人六支邪之翼缓缓收拢,站在殇痕和羽霜面前。他墨蓝色短发有些卷翘,轮廓笔挺,四肢修长。身后的六支黑翼迅速地化为一条腾蛇,张牙舞爪地袭向殇痕,却在触及的前一秒掉落一个粉红泛金的果实来。——万年蟠桃。
“听说剑圣者修为流逝,我觉得他需要这个。”楚天翔哼笑一声。“我觉得你会来找我,不如借着看望小影的时候顺便看看你们。”
羽霜唇角一挑,几乎可以想象到蓝蝶气急败坏的表情。万年蟠桃丢失,可不是一件小事,但这件事原本应该与自己有关,现在却与自己无关。
殇痕言简意赅。“谢了。”
空气中骤然一声轻响,楚天翔顺手环住响声的位置,下一秒,偃影出现在楚天翔怀里。这种小游戏,楚天翔百玩不厌。
羽霜轻咳一声,偃影立刻脱离他的怀抱,站在他身旁。楚天翔顺手搭在偃影肩膀,然后滑到他的掌心,与他十指交握。“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临时结盟。”殇痕道。
连政的江山,可以说是杀尽天下换来的,因此也相当于树敌无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当一个君主的敌方远远多于己方,便是覆灭的开始,也必然会是覆灭的结局。连政上位短短几天,便推翻了连轩所设立的所有体制,加收税款。这种毁灭式的政权,仅供救世主使用,比如连成。连政和连成的□□可以说如出一辙,但是连政不是新政权的开始,而是旧政权的延续,不适用于救世主的□□。
偃枫拒绝交兵权,被连政一声令下关进鼠狱,天隐城怨声载道。
这种暴虐,民众是不会买账的。
殇痕所谓的结盟,便是绝夜方、寂缡方、楚天翔和自己。他们之前从未想过势力汇集是什么样的,现如今不得不尝试。每方的势力都不容小觑,包括连政。
原本殇痕,是不想针对连政的。
月明星稀,殇痕带着万年蟠桃走进焰陨的寝室。他将焰陨扶起身,背对着自己。焰陨依旧没有从睡梦中醒来,似乎是一场极长的战争,他正在冲锋陷阵,无法脱身。
万年蟠桃在殇痕手中化成一道金色的虚影,那道满含修为的虚影缓缓悬上半空,被殇痕用修为之力缓缓输送进焰陨体内。他扶着焰陨再次躺下,焰陨依旧没有醒来。当殇痕凝视他许久,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安静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语调。“连政的战衣,是你给他换的吗?”
殇痕蓦然回头,正好对上焰陨的双眼。听到焰陨的问题,他一时有些怔愣,却依旧如实回答。“是。”
周遭的空气顿时又陷入了安静,焰陨缓缓起身,从背后环住殇痕的身体。他的怀抱很温暖,仅仅隔着一层单薄的白袍,传递着灼热的体温。焰陨的呼吸就响在他耳边,语调低沉而缓慢。“我没争过什么。”他缓缓道。“就一件事,你不能是别人的。”
与此同时,连轩在寂缡的家族屋内醒来。见到熟悉的面孔,连轩一度以为自己回到了少年时代。他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昏迷前发生过的事,那些经历宛如火焰灼伤神经一般痛楚。自己被信任的人下了蛊,而自己的哥哥转手就将他们两人相配的双子剑cha进了他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捂着自己受伤的腹部,感觉依旧是刺痛的,但是远远没有心中痛苦。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什么也不复存在了,想一觉醒来就停止呼吸,不再被人记起。
然而寂缡却在此时适时地开口了。“我救了你,连句感谢也没有吗?好歹我们也算半个青梅竹马。”寂缡手中握着一颗狭小的水晶球,水晶球里蠕动着一条黑色的长虫,令人头皮发麻,想必这就是百里彻的蛊毒。
连轩不由得勾起唇角。“谢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他……已经继位了?”
寂缡的笑容里带着嘲讽的味道。“玩得风生水起。”
“那就这样吧。”
寂缡挑眉。“什么叫那就这样吧。”
“皇位本该是他的。”
“皇位不是他的。”寂缡一字一顿道。“在你心中,是父亲重要还是兄长重要。”
连轩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寂缡为什么要这么问。父亲和兄长哪个重要,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心目中,两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或许是连成将一声的愧疚与罪责全部弥补在连轩身上,他从小便很受连成宠爱,在连成面前几乎是放肆的姿态。
紧接着,寂缡一句话宛如当头木奉喝。“连成是连政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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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复苏
宛如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尾,连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寂缡。
“不,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寂缡反问道。“你不知道连政驻守荆棘之路的起因吗?”
“我知道,但——”
“那你凭什么认为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寂缡,你不要诋毁他!”连轩显然有些发怒。“那时候他身在天尊城与荆棘之路边界,如何返回天尊城刺杀我们的父亲?”
“我诋毁他?”寂缡突然放声大笑,笑得夸张且放肆。“你是当连政在天尊城没人了吗?你别忘了当年是谁在调查成皇的死因。”
“是……严方。”
“连成的突然死亡,说的是发现黑魔法痕迹,查出来了吗?如果真是金沙鬼城,你觉得楚天翔会怕你这一仗?而严方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会连这种小事都摆不平?唯一的结论就是,他与这件事有关!”
连轩的脑袋里轰鸣一声,他剧烈地喘了口气,纱布上立即出现鲜血的印记,红色缓缓晕染开,像绽放的什么花朵。寂缡见状,迅速将床边的药水按在他唇上,药水原本清凉顺口,此刻却如刀一般切割着喉咙。
严方是连政的心腹,他知道得太晚。如果寂缡说得是真的……那么严方根本就不是和这件事有关,而是完全一手策划。严方的狠毒连轩亲眼见过,那么美的一个人,身上流淌的却似乎不是血液,而是毒汁,令人全身发抖,望而生畏。
连轩口中喃喃道,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不可能的……先皇待他不薄……”
“你清醒一点吧!”寂缡低吼道。“严方的忠心是给连政的,不是给你,也不是给连成的!”
连轩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x,ue,半晌过后似乎恢复了镇定。他缓缓开口,却依然有一丝迟疑。“证据?”
“连政刚上位,严方就从鼠狱里被提了出来,顺带着连鼠狱名字都改回了犬狱,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
“这只能证明他和严方私交甚笃。”
寂缡疑惑地瞥了一眼连轩,似乎所有的事情只要牵扯到连政,他的底线就会一降再降。“不就是证据吗?温如玉已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现关在犬狱里。我想办法带他出来。”
连轩没有接话,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偃枫呢?他还好吗?”
“早就被关押犬狱了,命在旦夕。”
连轩伏在桌上大口地喘息着,脸颊上不断涌出汗滴,寂缡这才发现刚才的言辞太过激烈,而连轩是一个受伤之人。
所有不断提升自己修为的人,便会对伤口产生鲜明的分歧。只要身体没有被捅穿,只能被称之为创口,只需要药师之中的治疗师的法术就可以恢复。一旦身体被利器捅穿,就被称之为伤口,治疗师也可以用法术修复,但是必须要七天时间。而重伤则是在胸腔之中被利器捅穿,因为胸前靠近心肺,很容易波及保护心脏的修为之灵,一旦修为之灵破损,修为便会迅速流逝,而胸腔的重伤,普通人多半是活不下去的。补救的办法只有凝聚修为的蟠桃,和源源不断的治疗师的法术,没有蟠桃,治疗师也抵挡不了修为的流逝。
所以说,连轩和焰陨,都算是命不该绝。
寂缡安抚地拍了拍连轩的背,他知道这件事对连轩来讲是极大的打击。但有些事必须要去做,只有把真相摆在连轩面前,他才会振作,才会清醒。在寂缡心目中,连轩一直是个倔强而执拗的人,但却坚韧不拔,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倒。
只要他能想通,只要他能想通——
寂缡脸色一沉,随即吩咐身旁的林子玄。“带温如玉来。”
林子玄是寂缡最宠信之人,也是他所爱之人。还在寂缡少年时期,林子玄便伴在他左右,称他为少爷,现如今数十年,寂缡在林子玄心目中依旧高于生命。
寂缡交待给林子玄的事,他从没有完成不了过,这次却例外。
犬狱并没有那么难进,林子玄也不需要什么伪装,因为常伴在寂缡身侧,也习得隐身术。在战将之中,林子玄绝对是第一人。蛰伏之神深知暗灵拥有极高的命中,却攻击甚低,一不小心就会被强大的力量重伤致死,因此授予了他们一项独门秘籍——隐身术。而战将本就力量强大,再习得隐身术,就好比身在安全范围之内,却瞬间粉身碎骨。一声轻响过后,林子玄出现在温如玉身边。
温如玉的牢笼是严方曾经待过的,现如今对方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这是在犬狱最深处,无人看守,也不是封印室,但是身上却会被缠上大大小小的封印咒、锁链和衰弱术,这里y暗、潮shi,皮肤白的人在这里会愈发的白,仿佛被捞出水的白玉,滴答着森寒的水珠。
这里的气氛并不像外面那般吵闹,而是令人窒息的安静,人在过于安静的环境中,只会分不清昼夜,被无穷无尽的梦靥折磨致死。
温如玉确实瘦了不少,却没有消沉的神色。他在看到林子玄的时候很镇定,只是下意识地低语一声。“别过来,我身上全是封印和衰弱术。”温如玉并不认识林子玄,但他却清淡地挑起唇角,仿佛在劣势的并不是自己。“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救我的?”
林子玄言简意赅道。“跟我走。”
温如玉纹丝未动。“隐身术,战魂,你是寂缡的人?”
林子玄一愣。
“我不是说了么,我身上全是封印和衰弱术。”温如玉微笑。“况且我也不必跟你离开,师父和将军曾经的秘密信件在我府上,你去找到即可。”温如玉的称呼依旧没有变,似乎从未发生什么波折,他还是鼠狱之主。一丝不悦在他脸上稍纵即逝,又迅速微笑起来。“我说的府上不是我的宅子,我的宅子估计师父已经烧了。我说的地方是我宅子□□院里,师父当年亲手为我栽下的桃树下,那里埋着我空的骨灰盒,那才是我最后的归宿。骨灰盒向下三米,法术封印的水晶球里,便是他们二人的信件。你知道我当年为了私藏废了多大力气么,还以为不会有被找到的这天。”
“你要留在这?”
“我跟你走,必然会引起怀疑。”温如玉顿了顿,讲出一句极为漂亮的话。“轩皇回归,难道不需要接应吗?”
温如玉对犬狱的一切早已熟稔于心,他的脖颈上挂着一颗晶莹的宝石,是当年拜在严方门下,对方赠与他的东西。就连严方也不知道,那颗金玉之中镶嵌的宝石会藏匿着一根银针。
温如玉兀自笑了。“偃枫城主的兵权还未上交,他也在犬狱里。轩皇回归,难道不需要接应吗?”
下一秒,林子玄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
温如玉言简意赅,林子玄也不含糊。温如玉的府邸早已化为一片废墟,依稀可以嗅到不久前摧枯拉朽的怒焰席卷一切的模样。这里的一切都是焦糊的,被雨淋过之后焦炭上长出了绿色的青苔,然而林子玄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的桃树,吐着丝丝绿意。似乎没有受任何影响,甚至还结出了甜蜜多汁的粉色果实。
当他在骨灰盒之下找到水晶球的时候,被封印的圆球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林子玄将那颗水晶球握在掌心,指缝之中却出现一张泛着魔法的白纸。
白纸?林子玄一怔,纸上是必然该有字迹的,刚在走得匆忙,应该问清楚纸上写什么。林子玄稍加思索,在纸上划了“严方”二字,而就在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水晶球瞬间碎裂,几张被折叠整齐的纸落在林子玄手中。
信上的字迹暂且不讲,信上的印章就足以说明一切——那是连政的将军印。信中不仅提到了严方对整件事的谋划,更波及了连政驻守荆棘之路的原因。
连轩在见到信件的时候,已经极为镇定。在林子玄走的时候,连轩曾思考过自己的父亲和兄长谁更加重要,最终还是那个无条件宠溺自己,给予自己生命的人略胜一筹。如果连政真的杀了连成,那么城主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谋杀生父,残害手足的谋逆之人。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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