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政逝世之后,连轩一直处于郁郁寡欢的状态。
这种油盐不进的状态让偃枫很焦虑,好在近日没有太多事要处理,偃枫可以陪在他身边。偃枫和连轩在一起之后,性格实际上收敛了很多,变的懂得为他人着想。楚天翔和偃影的关系也慢慢稳定下来,因此偃枫将以前对偃影的爱一点一点转移到了连轩身上。
连轩越来越像个小孩子,渴望被爱,敏感而孤独,又高高在上。实际上连轩依旧有那么一点不承认偃枫是他的亲人,但在他的心目中,偃枫早已经是他的亲人。
夜深露重,金禅殿中偶得一缕酒香。说起来也巧妙,桂花酿蜜醇香清甜,没想到桂花酿酒也别有一番风味。一片金黄色点缀在碧绿之间,散发着阵阵清香。偃枫之所以喜欢桂花,是因为桂花的吃法很多样,可以泡茶,可以酿酒,可以腌制,可以熬粥,每种做法都带着秋意。
桂花还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叫木樨,天隐城南被称为木樨地。
这酒香萦绕在连轩唇齿边,他的眼神之中泛着灼灼光华,显然一时忘却了忧虑。在这么一个华灯初上的情境下,连轩突然想到了多年以前。
那些年有多遥远,甚至像三千年前。
他转头问偃枫。“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对方眨了眨碧绿的眼,稍加思索。“应该是在我的满月宴上,那时你两岁。”
连轩不由得一笑。“两岁的事我可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映月池边上,我从苍梧宫里溜出来,那时候我十二岁。”
“我记得那时候的事,当时你的眼神真令人讨厌。”
“为什么?”
“因为你瞪小影。”
连轩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口,说到底,还是弟弟重要。
“再后来,你就当了天幕城城主。”
连轩点点头,顺便接了一句。“对,再后来,你就抢了我城主的位子。”
“苍天可鉴,我这个城主过得并不如你。”
连轩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老子是谁。”
“惹不起惹不起。”
连轩突然凑近偃枫,他们离得很近,空气中甚至还隐约夹杂着一股桂花的清香。连轩突然一本正经地盯着偃枫,黑色的眼明亮如月,映着对方的脸庞。偃枫长得很好看,但却不是相貌漂亮的类型。他的睫毛不甚长,短,却浓密,因此映得一双眼十分有神。他的前额垂下两丝棕色的发,那是一种近乎褐色的深棕,像树枝一般散发着鲜活的生命力。他的脸庞轮廓分明,一身正气。连轩压低声线,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那你是什么时候中意我的?”
偃枫的喉结吞咽两下,沉吟片刻。“我不记得了。”
连轩撇了撇嘴。
“等我有意识的时候,你已经在我心里扎根了。我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白天找我的麻烦就不说了,晚上还要来我梦里打扰我,让我不得安生。我有一段时间,几乎每晚都要梦到你。”偃枫的声音很低,像在进行一场郑重的吟诵。他顺着连轩的目光看过去,正好与人四目相对。
连轩与连政虽然是兄弟,虽然脸颊也有少许相似之处,但是两人之间的感觉并不相像。连政是冰冷的,像一具僵硬的雕塑,而连轩确实鲜活的,甚至可以说是柔软的,像一只什么小野兽,又像是什么小怪物。他张牙舞爪,他也喜形于色。他的感情纯粹而直接,他的心脏炽热而柔软,他的血液滚烫、生生不息。
连轩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难怪我有一段时间天天难以入睡,都是因为你。”
偃枫像模像样地吻了吻连轩的手背。“真是抱歉,陛下。”
连轩眼波一晃,突然就咬上了他的喉结,像一只小野兽般留下鲜明的齿痕。他的身体是灼热的,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那份滚烫,温度高得惊人。而剥去衣服之后,微凉的空气刺激得他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疹子,划过掌心有一丝硌手。
偃枫适时地吻上他的唇,压低声线道。“我爱你。”
连轩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抽出空回了一句,带着一种极其浓厚的仪式感。“我也爱你。”
或许是兄弟之间的心电感应,楚天翔正坐在桌前欣赏一幅画,偃影双手支在桌面上,两只手腕并在一起。他的手指微微蜷曲,将下颌支撑在上面。这样的姿势很像一朵什么盛开的花,这么比喻一个男人或许有些失礼,但又确实很像。就像是那种冰冷的、高贵的、凛然不可犯的、带着些许毒性的、散发着阵阵冷香的花朵,令人狂热而迷醉。
偃影和他的哥哥不一样,他的容貌更像是羽族人,天生相貌漂亮。他的肌肤很白、细腻,那白甚至透着色情的味道。他的鼻翼很窄,也高挺。他嘴唇很红,小巧、菱形,甚至比施了脂粉的女人还要动人,但他的举手投足里却又没有半分女气,整个人清新而凛冽,犹如狂风过境。
此时他正盯着楚天翔看,仿佛是在欣赏什么名贵字画似的。转而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开口,他的声线很清丽,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天幕城吧。”
“不对。”楚天翔微笑着摇了摇头,将字画卷起放在一旁,不假思索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金沙鬼城。”
“哦?”偃影愣了一下。“原来送我们出去的是你?”倏忽间,那一抹蓝发几乎又晃荡在颈项之间,带着温热的触感。刹那间,熟悉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偃影突然想起那抹黑暗之中的蓝色。
“是我。”
“难怪。”
“我有个问题。”楚天翔突然凑到偃影面前,一双琥珀色的眼闪烁着温润的笑意。“你刚开始怎么那么敌视我啊,动不动就用暗器。”
“刚开始么,当然是觉得你危险。”偃影的表情十分严肃,一时间褪去了高冷的外壳,变成了孜孜不倦循循善诱的私塾先生。“你自己想,你来路不明,我哥又脑子不好,万一你害了他怎么办。”(偃枫:?)
“那后来呢?”
偃影不假思索。“后来我救了你。”
楚天翔的脸上立即挂上一副讨打的微笑。“你为什么要救我?”
偃影的喉结滚动两下,避重就轻道。“你还没有跟我道谢。”
楚天翔凑近他,两人的呼吸在唇齿之间交融,瞬间竟有融为一体的错觉。楚天翔低笑一声。“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了,够不够?”
“不太够。”
“你变贪心了。”
“色令智昏。”
偃影的语调里带着一丝嫖客般的调笑,令楚天翔一时语塞。这句话应该是自己说的吧?楚天翔暗自想。
偃影眼中的调侃稍纵即逝。“我记得你在冰雪之巅修身养性的时候,绝夜跟我说你死了。”
“绝夜除了你还能欺负谁?”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你和殇痕杂揉到一起,你们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是吗?”楚天翔故作不解。“他们都说我们长得相像。”
“没有。”偃影道。
“有什么区别?”
“说不上来。”偃影沉默片刻。“但完全不像。”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除了偃枫,你是唯一一个主动接近我的人。”偃影的神情变得专注,就像凝视着一件圣物,转而却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你知道,我不是偃攸的儿子。”
“什么?”楚天翔吃了一惊,这个消息倒没有任何一个人讲过。
“我跟偃枫同母异父。”偃影丝毫不避讳,甚至于可以说毫不在意。“我的生父是前任五圣之首,圣灵君羽玥,他是一个充满传奇的人,然而却和寂妲依生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想让偃攸难堪。”
“羽玥?”
“他已经死了。”偃影面无表情道。“其实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也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唯一在意的就是,寂妲依为什么要生我,听说我生来就很抗拒这个世界。我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到底算是什么,附属品?又或者我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讨厌这个世界,也讨厌我自己。”
偃影的语调很轻松,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然而这些话却戳在了楚天翔心头,带着一点刺痒,却又是疼的。他将偃影的手握在掌心,传递着炽热的温度。偃影的手很凉,像是冰雕成的、仅供远观的观赏品,又像是白玉瓷器,细腻而ji,ng致。他的手几乎没有什么纹路,只有抻平的时候,关节处有几条细碎的褶皱。
楚天翔没有讲话,就只是传递着自身的热度。
偃影接着道。“还好遇见了你,让我和世界冰释前嫌。”
偃影就像是一座冰山,尘封了数年,现在照到了和煦的阳光,他漂浮在水面上,开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融化,晶莹剔透,冰凉化雾,甚至透出自身原有的、冷香的味道。只不过这种冰封的冷香现如今照到了太阳,它逐渐舒缓开紧皱的花瓣,吐出金黄色的花蕊,终于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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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天隐城
夜晚是非常神圣的时刻。
万物在这一刻都陷入了沉睡,如果有人醒着,就能体验到完全不同的感受。空气似乎变成了一种可以度量的、狭□□仄的空间,与灵魂相连,每一分细微的声响都被无限扩大,敲在将睡不睡、似梦非梦的琴弦上,每一声都带着或轻或重的铮鸣。
木樨枫林是在天隐城南,听说就是因为寂妲依非常喜欢这些火红的枫叶,于是便给偃枫定了名字。金桂实际上已经开得差不多了,脚下都是松软的、黄褐色的花朵,有些沾染着尘土、有些沾染着露水,还在固执地吐着芬芳。而夹杂在其中的枫叶却如火,有风吹过,一片片地落在偃枫的肩膀上。
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到一丝笑意都能发出声响,一个眼神都能发出声响,这些或是目视、或是感受的东西,在一瞬间变成了互通的。连轩帮偃枫掸去肩膀上的枫叶,偃枫极其高挑,四肢修长,此时在落叶落花之中,宛如一个风度翩翩的仙人。
偃影正坐在桂树下,楚天翔与他并肩而坐,百无聊赖地玩弄着他肩上的长发。
天尊城和天幕城,连轩去过太多次了,因此他非常想去偃枫的天隐城看看。只不过在拜访偃府的时候,偃攸依然不再府上,这个男人在与自己的儿子意见不合之后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像个孩子一样。而偃枫和偃影的母亲寂妲依却是一个美艳成熟而又识大体的女人,这让连轩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在提到偃攸的时候,寂妲依脸上的无奈稍纵即逝,然后露出发自真心的宠溺来。“他就是这么个人。”她说。
寂妲依不是个傻子,同时也是一位开明的母亲。她知道连轩和偃枫的事,也知道楚天翔和偃影的事,孩子之间的事她是不会有太多评论的,因此几个人相处得尚且融洽。偃府的院落中有一颗古老的许愿树,上面挂满了红绳,连轩颇觉有趣,于是也挂上去一条,偃枫问他许了什么愿,连轩但笑不语。
正在此时,偃影却开始咳嗽起来,开始只是轻咳,直到最后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楚天翔忙拍了拍他的背,递过去一杯温水。寂妲依见状,皱起好看的眉。“最近的空气一直不大好,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天翔瞥了一眼天空,绵密的雨水中似乎夹杂着什么颗粒,黑色的,像是污垢。
“最近发生了什么?”
“最近……”寂妲依沉吟片刻。“最近胭脂花海边开了一个布坊。”
连轩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走,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胭脂布坊的时候,老板娘快笑成一朵花,她从未见过如此器宇不凡的人,而且还是四个。她笑眯眯地将四人迎了进去,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都是来购买布匹的。然而连轩却注意到,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封着一条蜿蜒的路,一道黑门高耸着,看不太真切,却隐约有黑烟从其中飘出。
看到连轩的视线,老板娘下意识地挡了挡。“这位公子,织锦缎在那边。”
连轩清淡地“哦”了一声,他下意识地瞥了瞥老板娘,嘴角一颗黑色的痦子,听说是八方来财的象征。
几个人象征性地买了几匹丝绢绸缎,将店内的布局基本记下。原来不只是连轩,所有人对那条被封住的小道耿耿于怀,偃影思索片刻,一声轻响消失在空气之中。偃影的速度极快,不多时便回来了,他只说了一个字。“查。”
这断乎是一种号令。伴随着偃影的一声令下,偃枫立即会意,天隐城侍卫如流水一般,将布坊围得水泄不通。老板娘这才知道原来面前站着的是天隐城城主,顿时懊恼不已。不过她反应速度也是快,顺手在偃枫面前一拦。“原来是城主啊,我就是看着面熟呢,早知道这些东西就送您了。”
偃枫遥遥一指。“把那扇门打开。”
老板娘脸色一变,拦在门前。“那里是通向我们家的路。”
“既然是通向你们家,为什么不能看?”
老板娘自觉理亏,却一言不发,只是挡在门前。她如此这般,偃枫反而不好强行动手。万一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还会落人话柄。
正在此时,楚天翔缓缓开口道。“打开!”
“你又是谁?”
楚天翔站在她的对面,双眸缓缓眯起,不多时,琥珀色的眼瞳骤然变成野兽一般的竖瞳。与此同时,他的整个身体也在慢慢雾化,变成一条蛇的模样,鳞片闪闪发光,六支黑色的羽翼。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老板娘一翻白眼,昏了过去。
侍卫破开门的时候,发现那条小道连着河流,河边是一排巨大的染缸,河边一群未成年的孩子在忙碌着,一双小手上的指甲原本应该是干净的粉白色,现如今却被染上了各种颜色的污迹。
污水流进河里,几乎将河水染成黑色。不远处的枯草上,有人正在焚烧废弃的角料,上面还浇着五颜六色的染料,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升起的烟雾将那里的人的脸上都变为黑色。
孩子们在见到侍卫的时候本能地躲避,有一个孩子不由得后退几步,失足掉进水里。楚天翔迅速游到他身边,一口叼起他的衣襟,在两人同时落地的时候,楚天翔迅速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最后的处理就是,这里被整个拆除,并关押罚款,将孩子们送回。
这种小cha曲总是不会构成太大影响。
天隐城最受人称颂的,便是那两泉明月,一个叫做醉月池,一个叫做映月池。醉月池顾名思义,水中的月仿佛是新鲜的、确实存在的,就在水中,有风吹过那也不是风,而是月亮周围的云雾。它波光粼粼,皎洁银白,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幽光。
时常有人泛舟其上,但都不敢对月独酌。因为一旦喝醉,便想下去将这真真实实的明月抱进怀中,抚摸它,亲吻它,变成月宫之上的神仙。
醉月池里的月亮似乎真的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有人说曾见过死在醉月池的人一袭白袍,在月光下与月亮起舞,似真似假,虚虚实实,衣袂飘扬,遗世独立,似乎是真的成了仙人。
传言总是美好的。
醉月池和映月池,楚天翔和偃影来了无数次。偃影虽然不喜欢偃府,但是却喜欢天隐城,毕竟他从小在天隐城长大,对天隐城的爱丝毫不比偃枫少。偃影最喜欢的,便是映月池和醉月池。
偃影抚在围栏上,只露出个侧脸给楚天翔。从楚天翔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被纷扬的发丝遮了大半的脸,和微微扬起的、ji,ng巧的下巴。偃影的唇角似乎是翘着,双眸微眯,显得温柔,与以往的冰冷大相径庭。
楚天翔从背后环住他,偃影的身上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热度,虽然不甚真切,又或者是楚天翔的心理作用,但他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偃影身上的一丝热度。
天隐城总是细雨绵绵,或许那也不能被称为是雨,而是丝丝缕缕、如雾般的,轻薄、飘渺、柔软的水丝。楚天翔望着一片烟波浩渺,他的头无意识地埋在偃影的颈侧,像是一只讨宠的大型犬。
偃影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他便抖了抖一头卷毛,蹭了蹭偃影的掌心。这种轻微的蹭动让人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刺痒,像是一根软刺,挠挠地扎着心脏,却又没有用力,在边缘游走着,令人发痒。
楚天翔一把抓住偃影的手,一条腿挤进他的双膝之间缓缓磨蹭。偃影不由得低吟一声,下意识排斥蹭动的人,却被一把扣紧。他不由得收紧双腿,将对方恶意的挑逗深深夹在其中。衣袍在风中微微晃荡,空气突然变得黏腻而高温,漂浮的水丝也变成了升腾的雾气。
楚天翔是故意的。他其实并没有想在野外乱来的意思,但他就是很喜欢看偃影情难自已的模样,苍白的脸颊上升起一片淡红,像是略施脂粉的女人。楚天翔小心翼翼地含住偃影的唇,将他用力扣进怀里。他的膝盖依然在有意无意地蹭着对方,偃影想退却被身后的围栏挡住,动弹不得。
楚天翔撬开他的唇齿,入侵他的口腔,与之唇舌交缠。那一瞬间,楚天翔有想把面前的人拆吃入腹的冲动。
偃影难得地没有反抗,他伸手将面前的人搂紧。对方的怀抱高温而灼热,一袭还能感受到紧密相贴的胸膛之中跳动的心脏。他能感受到对方血液里奔腾不息的血液,如江河湖海,永远灼热,永远不会枯竭。
楚天翔适时地收住了动作,偃影的暗器恐吓式地在楚天翔面前挥了两下,然而他演技并不太好,自己先兀自笑了起来。
楚天翔像是一个率先得到糖果的小孩,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所有物。他的脸上挂着一丝讨打的微笑,挑了挑眉道。“你不会动手的,不会的。”
“是的。”偃影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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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天羽城
从天隐城绕出来,连轩有意要去天羽城看看。
然而他们并没有先通知蓝蝶,而是先去了天羽城北——帝王坡。
帝王坡之所以被称之为帝王坡,是因为人类的第一任皇帝曾在此处建立都城,这里甚至还残留着最初皇宫的模样,却已经完全废弃,只剩下断垣残壁,但是这些断垣残壁也被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楚天翔隐约地觉得这里构造有些熟悉,但是记忆里却从未有过此处的存在。偃影有意瞥向骤起眉头的楚天翔,后者露出一个掩饰般的笑容,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断垣残壁之中,唯一尚且完整的就是那张龙椅。周边的守卫分明是认出了连轩和偃枫,于是便任由四人走进最深处的宫殿。
最深处有一间屋子,外面都已经完全垂败了,但是里面却尚且完整。那间屋子并不算大,树立着一道屏风,屏风上的图案恢弘且大气,是一条盘踞云端的金龙。楚天翔突然明白过来那抹熟悉感是源自何处,原来就是这条金龙。
楚天翔努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依旧完全不记得,却脱口而出了一个音节。“龙。”
连轩下意识接了一句。“是龙。”
这里的一切都是死的,而屏风上的龙却好似是活的。它金色的竖瞳凛凛发光,一身细碎的鳞片在云端散发着神圣的气息。背景是一片电闪雷鸣,云层好像被击碎般在龙的身边升起细碎的白雾。楚天翔的手指抚了抚龙的尾巴,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龙的身体动了一下。
是,确确实实地动了一下。
楚天翔愣在原地。
所有人都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而远在冰火红莲的妖神龙炽莲却在睡梦中毫无觉察地震了震。她缓缓睁开眼,又阖上眼睡去。仿佛刚才只是一阵微风吹过,无意惊醒了梦中人。
正在此时,蓝蝶却悄然而至。她的身后跟着声势浩大的随从,浩浩荡荡地堵在帝王坡遗址的入口。连轩在出来的时候不由得一愣,顿时生出一种逼宫般的错觉。然而蓝蝶却笔直地跪下。与此同时,她身后所有的守卫也一并跪下,整齐划一,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臣,天羽城城主,药圣者蓝蝶,恭迎轩皇。”
蓝蝶办事次次都很夸张,但那是当年连成欣赏的类型,连成喜欢夸张的刑法,夸张的办事方法,夸张的摆设,喜欢夸张的一切。然而连轩却并不喜欢,他不想这么虚张声势,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
连轩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随即心安理得地站在蓝蝶面前,将她扶起。一行人簇拥着四位,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天羽城。
天羽城近些年新兴了一些颇有意思的事项,被称之为演绎。模仿动物的,被称为动物演绎,模仿人类的,被称为人物演绎。天羽城是最先建立起来的,因此一向歌舞行业发达。入乡随俗,被问及会不会跳舞的时候,偃枫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实际上他是不会跳舞的,但是偃枫的舞剑功底很好,因此被舞姬拽上台子的时候,他只是短暂地适应了片刻,便站在了正中央。
偃枫手中是没有剑的,身上也只挂着一件素白的衣袍。他的动作很流畅,只是和女人轻软的动作比起来,过于硬了一些。他的动作都很到位,像是机械,却并不死板。偃枫顺手将自己的头发束起,在脑后纷纷扬扬,露出一个笔挺的侧脸。舞姬像水似地往他身上黏,偃枫的唇角突然一挑,向贴在身上的舞姬做出一个挺胯的动作。他的手还环在女人颈项上,肢体动作却十分流畅。他的侧脸被发丝遮去大半,连轩只隐约看到他高挺的鼻峰,和扬起下颚时眼眸里稍纵即逝的引诱。
偃枫的腰一向不错。想到这里的连轩不由得轻咳两声,台上的偃枫令他眼前一亮。
偃枫走下来,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连轩身边,连轩便也理所当然地把手搭在了他的大腿上,并且旁若无人地顺着大腿往上抚摸。刚才跟着音乐跳完,偃枫的全身上下已经shi透了,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连轩能感受到他大腿内侧的潮shi与脉搏的跳动。
连轩的抚摸让他觉得痒,于是他下意识地挡开那只手。因为剧烈运动的原因,他的脸颊泛着红色,双眼也是shi润的,令连轩下意识地笑了一声。
“怎么了?”
“我在嘲笑你。”
“……”
“你真好摸。”
“……”
连轩眨了眨眼,迅速地在偃枫眼角上啄了一下。
演绎类一般都是对历史的描述,比如说前一段时间的妖兽□□,在最后还特意地点了一笔异样的吼声。旁人是不明白的,但是在座的四位心知肚明,那是妖神睚眦的觉醒。
楚天翔在听到那吼声的时候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今天偶然在屏风上见到的金龙,栩栩如生,几欲冲天,跟神圣无匹的妖神睚眦有些许相像。又或者说……是妖神与它相像。
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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